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道是无情却有情（五）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帘外微有风袭入，街上的行人缟素为衣。马车之上，她心无波澜，像是在等待着命运，像是虔诚地等待着命运对她的安排。其实，无论如何，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此，无奈笑之。

    不知马车行了多远，亦不知睡了多久，许是行了几日，夜鹰递来干粮，她也只尝了几口，便昏沉睡去。夜鹰将她唤醒时，早已不在天子脚下。

    草萧疏，眼前一片荒芜，远处才见有人烟。“这是边塞？”她问。

    “关外。”夜鹰点头未语，继而道，“已为你安排好了处所，你放心，只要你不影响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至于那些不长眼跟来的东西已经甩开了，这世上除了你，我和太子妃，就没人知道你在这了。”

    相府

    他玩弄手中茶杯，垂帘，一丝阴郁，“你的意思是慕彩被夜鹰送走了。”

    “是，随去的两人与莲妃派去的人都跟丢了。夜鹰使了障眼法，又巧借地段和山林木丛，半路又被她派来的人夹击，所以……”来者一袭黑衣，恭敬地弯着腰道。

    “太子那儿有什么动静？”

    “皇后辞世，太子操忙。朝中楼相您的人，也开始有所行动。加上关外突厥正渐崛起……恐怕内外夹击……”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邪笑，眸中深黑不见底，像是含着不尽的恨意，“才刚刚开始罢了。”

    “主子英明。”来者应声道。

    “莫懿那儿如何？”他问。

    “朝中事务繁忙，将军一面协助太子，一面准备战事。”

    “皇上那儿呢？”他淡淡问道，眸中波澜未起。

    “皇上病倒了，太医说——是心病，许是因为皇后。”

    “哼。”他冷笑，嘴角轻抿，一抹凄凉，“皇后？熙妃呢？算什么？”

    “大人…”来者道，声音低沉，“契丹那似乎有合作的意思？您……”

    “先退下。”声音冷冽，略有呵斥之意。

    来者拱手，俯身退去。

    他皱了皱眉，眼睫有莹光微闪。皇后虽死，母妃的仇似乎已报。只是父皇的心中为何，凭何仅有皇后一人？！

    他曾将她封为熙妃，曾诺一世倾心，此生温柔，可是，这么多年来，皇帝，父皇，未曾调查过母妃的正真死因，而今更甚。究竟是有隐情，还是薄情？！

    左手紧握，茶杯即碎，划过手指，想起母妃慈爱神情，恨意又起。

    东宫

    “主子。”来者道，“太子妃幕后指使，夜鹰将公主送走了。楼相大人的人和莲妃娘娘的人半途中跟丢。属下是通过夜鹰的部下得知，她并无伤害之意，只是夜鹰部下只负责配合夜鹰，也不知夜鹰将公主送向何处，。”

    太子抿了抿茶不语，身为太子的他，一向都小心谨慎，对一切都需了如指掌。从六皇子那儿便已知了她的住处，这段时日却是心力交瘁，下人们也不敢多扰。

    边关正准备战事，必将有场大战。父皇刚病倒，朝中便乱，大臣们前去探望父皇，只怕假意探望，实为密谋。

    此时，密探传来消息慕彩入宫，他飞奔向延彩殿，却未曾瞧见她的身影，只觉在太子妃那，便去往之，也未有踪迹。虽觉蹊跷，但眼下父皇恰是燃眉之急，这才不得已赶去，谁知……

    “立刻派人寻得夜鹰！”他道，寒气逼人，紧锁眉头，片刻，又恢复常态。

    谭青轻推开殿门，她想问他关于姐姐的事，只是见他如此神态，也不敢问起。只是规矩站在一旁。

    “谭青。”他道，语气平淡，“你向来心细，这些日子，你且先到父皇那儿伺候。”

    谭青微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福了福身，“是。”

    皇上这些日子身体确实不好，皇后——原来真的是独占帝王心啊。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心慈，待每位妃子都好，最偏爱的竟是皇后。

    谭青走在长廊上，想此，心中竟生得一丝羡慕。

    至于太子为何派她来伺候皇上，许是因为太信得过自己，才来伺候皇上，又或者是太信不过，不愿再让自己留在东宫吧。

    “谭青。”一位公公向她走来，“你进去吧。”

    她看向公公福了福身道，“是。”向前走去，推开殿门。

    诺大的宫殿只有皇帝躺在床上，他的脸苍白几分，听到门开的声音，缓缓睁开眼，初冬，风寒刺骨，她小心将门合上。

    “暮儿……我的好慕彩……”皇上道。

    “奴婢谭青，叩见皇上。”谭青跪下，磕了个头。

    “起来吧。”他的声音显得很苍老，“这世上还有如此相像的人。”

    原来——太子是这个意思，他或许真的很了解自己的父亲吧，也或许是因为太子他自己很思念她，才想别人也是如此吧。

    “你不必拘谨，朕……只是想找人说说话，这些话你若记得，便记得罢。若不愿，也只当听故事罢。”他道，“朕的慕彩……真的很像朝阳公主……而你又生得如此像慕彩啊。朕的皇后走了后，就没人能读朕的心了。”

    她的眼眶微有些湿润，不知怎的，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朕的瑶皇后，你可知她为何叫瑶皇后，‘瑶’是朕赐她的，瑶是美玉和珍贵的意思，无论她做过什么，无论她的容貌如何改变，于朕而言，都是美玉，于朕而言，都是珍贵。从她做朕的良娣开始，便注定让朕倾心一生。”他说着，泪水滑过斑白的双鬓，滴入玉枕。

    谭青的双眼泛着泪水却不敢落下，怕落下碎了一地的是心。

    “朕一直很理解她，她并不是个恶人，她是在清君侧。”皇上道，“朕登基不久，各地便献上美女佳人，朕虽知其中不少与外臣勾结，却不得而惩处。皇后，最明朕意，清君侧。在朝中为朕拢络人心。”皇上道，声音愈加苍老，“但朕从未和她言谢过。”

    谭青只是听着，不发出声音。

    “朕知道你和楼相的关系，朕想，你也知道朕和他的关系吧。”皇上道，看向她，又垂下眼帘。

    “熙妃，你听说过吗？他的生母，也是朕爱的女子，是云南女子，她是温柔的，眉目间和皇后生得相像。许多人都以为朕是因为皇后生得与熙妃像才宠信皇后，可终究还是先入为主啊，正是熙妃与皇后生得相像，朕才偏爱她啊。”

    谭青咬了咬唇，不知怎的心被揪成一团。她也跟了皇后有些日子，虽然皇后不说，哪怕皇后心狠，但她能感受到皇后真正在乎的是皇上，只是她以为，或许她以为，皇上爱的不是她……

    “只是熙妃竟也是他人的棋子，只因生得与皇后相像，性情温和，富有才情，才被送入宫来，她的身上也藏着阴谋和秘密。她藏得太好……朕一直醉在她的温柔乡中……后来，朕才发现自己中了毒，是云南的毒，长期以来，她都在对朕下毒……是皇后，正是她救了朕……”皇上道，声音愈加凄凉。

    “只是孩子们是无辜的，他恨朕，是真的恨……他是可怜的……朕的朝阳也是可怜的……朕的老三也是可怜的……或许熙妃也爱过朕，才肝肠寸断地等朕来，只是可惜她带着阴谋而来，而朕却是天子，我们都在皇宫。”

    谭青深吸了口气，不受控制，泪径直滑落……文学度 www.wenxued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