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章 陪你泡澡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是这些事肖先生未说,千柳也没有多嘴。肖先生默了片刻,缓声道,“虽是有难言的苦衷,但刀的确因我而伤。只是这刀随我多年,不忍就此封印兵库之中。”
筑冶踱步回屋,摆了摆手道,“今日心情不佳,明日再来。”
肖先生说道,“那在下明日再来,打搅了。”
千柳不禁感叹他的脾气果真不错,他一走,筑冶也未再出来。薛艾已经提着东西进了厨房,不一会又跑了出来,“小色,打水去~”
溪流就在竹林附近,千柳刚采药从那边回来。若不跟她去,肯定也是要被强拉着去,而且她似良心发现的没让千柳提木桶,当下点头跟她一块去偿。
薛艾的步子轻巧,哼着小曲走在前头。千柳快步跟了上去,说道,“你和筑冶下山了?千柳刚去厨房煮水泡茶,米粮都还有很多。”
“今天是他生辰,拉他去走走。”薛艾笑道,“待会煮个长寿面给他。”
千柳多看了她几眼,笑了笑,她立刻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觉得你跟筑冶蛮适合做夫妻的。”
薛艾顿时笑的没心没肺,“就算是能做夫妻,也不要,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千柳眨了眨眼,不明白她的话。他们现在如此,也跟做夫妻没什么区别了吧,连住都可以住在一起了。
“欸,千柳,你当真要跟这剑过一辈子?”
“嗯。”
她的眼眸转了转,语音铿锵逼人,“他毕竟不是个人,现在你尚且是碧玉年华,可过了二十年,三十年,你已渐老,他却依旧如初,这夫妻还能继续做么?”
喂喂,谁跟他要做夫妻了?!心里涌上来甜甜的感觉,嘴上却口是心非。
不过,薛艾说的这个问题千柳从未想过,她说的也是实话,千濯香自然不会老去,几八百年如初。千柳若是鹤发苍苍,即便是他不嫌弃,千柳也没法厚着脸皮跟别人说他是自己相公,这倒是个苦恼的事。
薛艾扑哧的笑了笑,单手拍了拍千柳的肩,“眉头都要皱成两个川字了,等你相公出来,你问问他不就好了。”
知道她又拿自己开心,闷哼了一声。谁相公呀真是的!
薛艾忽然停了下来,“前面那个人是等你的?”
薛艾已兴奋起来,“你也知道仙灵剑剑的事?”
斩风看了她一眼,食指迅速压在她额头,便见她浑身软了下去。千柳忙去搀住她,剑已被他夺了过去,千柳瞪眼道,“你做什么?”
“不想让人听见我说话。”
“把剑还给我。”
斩风轻笑两声,“当初,千军不敌的仙灵剑,竟然成了这副模样,枉我心中记了数百年,这决一高下的事,看来也不用了。”
千柳探身想拿回剑,却被他一一躲过,连他的身都碰不到。他眼中满是敌意,盯的千柳脊背寒凉,咬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完了,就把剑还给我。”
斩风那不耐的神色忽然淡了,思索良久,沉吟道,“我来……是要做什么……”
“……”
千濯香说他忘性大,还真不是假的。
想了许久,他终于是放弃了回想,抬头道,“好浓郁的灵气!你的血,必定很鲜美。”
千柳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说看起来很可口是什么意思了,一把饮血的刀,难怪戾气会那样的重。
见他凑近,千柳惊的退了两步,却被他一把抓住,指甲已化了利爪,直指喉咙。
千柳本想唤千濯香,那白色影子已出现在眼眸,伸手拦住他,一手揽住千柳往旁边疾闪。再看他时,已是笑不达眼,“虽然不如当年骁勇,但是你要制服我,想必还得再修行三百年。”
斩风倒是不恼怒,“你对不起月儿。”
月儿,又是月儿。千濯香听见这名字,神色倒是没有变化,挑挑眉,“我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
“你负了她!仙灵也负了她!”他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神色黯然,“当初主人不该把她赠给凡歌……”
回忆好似极痛苦,他脸上渐渐浮现了苦意,颤颤转身,语音渐轻,“只恨我当初没有把她带走……”
风轻极了,只剩竹叶沙沙作响,斩风已经远去了。沉默得太久,千柳想说些什么,却不敢问他。千濯香收回视线,抚着千柳的头说道,“月儿是斩风的妹妹。”
听见他主动说起,千柳愣了愣,抬头看他,“剑的灵魄,也有兄妹血亲的么?”
“嗯。同一块铁所铸,便是血亲。”
千柳恍然点头,心中困惑渐多,忍不住问道,“那她跟你,呃,仙灵剑……有什么纠葛?为什么斩风说仙灵剑负了她?”
千濯香皱眉想了想,“这方面的记忆不太清楚,好像是当年凡歌想为仙灵铸一把绝世好剑,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上等的铁。后来和斩风的主人成了莫逆之交后,他说自己那里还有一块好铁。而那铁,后来就铸成了明月剑。或许是离的近了,明月剑属意于仙灵剑,但仙灵剑一直未接受,而仙灵也不喜欢她,后来就不清楚了。”
听完,千柳也叹了口气,所喜之剑、宿命主人,都不喜欢自己,的确是件苦闷的事。
千柳还想再问他,薛艾呻~吟一声,幽幽睁眼,迷茫了片刻,坐起身揉了揉额间,“我怎么睡下了。”她猛地抬头瞪千柳,“你敲晕我的?”
千柳眨了眨眼,全然不记得斩风的事了?
千濯香笑道,“你绊倒摔晕了。”
薛艾满目疑惑,没多问,缓缓站起身,顿了一下,弯着眉眼道,“打水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小两口儿了。”
千柳还未答应,她已经往回走了。千濯香拉住千柳的手,笑道,“我们去吧,她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
千柳想了想,点头,“说的也是,她没在一开始就把桶丢给我,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或许是知晓你身上有伤,不能提重物,现在是见我来了。”
千柳恍然,没想到薛艾也是个细心人,倒是我把她想的太坏了,“老大……”
“嗯?”
“这个……”千柳从腰间拿了当初在林家堡时,上官云儿教她编织的丝绦,最近被她东编西改,大约模样像个剑穗,递给他,“送你……”
第一次这么郑重地把亲手编织的东西赠物给男子,想好的词,全都忘了。手伸出的那一刻,面上燥热,不敢去看他。
只见修长的手指接过那歪歪扭扭的剑穗,声音很轻,“很好看。”
千柳挠了挠头,看向他,越发觉得他目光炽热,“是当初云姐姐帮我挑的……我不知道什么颜色配得好。”
“很好看,很漂亮,我喜欢。”他伸手将剑穗别在腰间,低头在千柳额上轻印一记,“你送的,老大都喜欢。”
他的小柳儿,终于知道对自己上心了!
脸上越来越烫,千柳含糊应了一声,便听他轻声笑了笑,“小柳儿啊,快些长大吧。”
千柳微微抬眸,“干嘛?”
他若有所思道,“和我生个孩子。”
“……”千柳蹙眉,讪讪说道,“你……你……”
后面的话不好意思再说,千濯香似明白过来,“既然修成了人,那也如人一样。再过一段时日,”他握着千柳的手附在他的心口上,定定道,“这里,也会跳了。”
千柳诧异看他,问道,“对了老大,你不是说你是堕仙吗?那你也会跟凡人一样,生老病死吗?”
他笑道,“仙人,只会越活越长寿,除非是哪一日,我自己不想活了。”他稍稍皱眉,问道,“你是在想,刚才薛艾说的那些话?”
千柳默默点头,他果真是寿与天齐,自己却只是一介凡人。
呃,等等,自己也不一定是凡人吧?千柳想起来当初那个臭道士叫自己妖孽来着。千柳不傻,反而心思过人,只是太多的东西她嫌麻烦不去计较而已。
千濯香摸了摸下巴,手指遮挡住嘴角的一丝邪笑,说道,“灵身结合,你可以跟我一起修炼,不用担心这些,也就是所谓的双修。”
千柳惊了惊,支吾道,“那、那就是说,你要是没办法把剑身炼成实体的话,我以后……要变成一把……母剑了?”
满腔愁闷的跟千濯香提水回去,自己千柳不会真变成把剑,但是转念一想,好像变剑也不错。至少在自己撞见武林中人什么坏事的时候,可以化剑,一定是万事大吉。
回到竹屋,还未进厨房,便听见薛艾叽叽喳喳的声音。进了里头,筑冶也在。似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来,满脸的无奈,等见是千柳们,已立刻扔下手中柴火,“千姑娘!”
步子刚迈开,薛艾便说道,“不许走!让你放个火又不是让你杀鸡宰鸭。”
“你让我杀鱼!”筑冶抬手,“看,鳞片还在!”
“嘁。”
“……”
千柳和千濯香相觑一眼,识趣的放下桶,退了出去。出了门,不约而同笑了笑,千柳说道,“等我伤好了,我们就回千弦山庄好不好。”
千濯香蹂、躏着她的脑袋,“好,都听小柳儿的。”
千柳拉下他凉凉的大手,好怀念那温暖的时候的掌心,抿了抿嘴,千柳大眼睛闪过一丝暗淡,“老大,其实,其实你说的陪我回千弦山庄都是在安慰我对不对?你根本就不能顺利把剑化成人身吧?你根本就是想着法儿骗我,昆仑奴回昆仑山是不是因为你化身才回去的?你这个骗子……”
千濯香低头,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心疼地搂进怀里,“你这个傻瓜,该聪明的地方不聪明,不该聪明的偏比谁都精。”
“我本来就聪明。”千柳头埋进他的胸膛闷闷地反驳。
“傻丫头,又让你难过了,我总自负地想着定能护你平生安乐,却不想现实总是让我措手不及,是我不好,让你总是受委屈。”
千柳在他怀里蹭了蹭,道,“现在也很好,只要老大在,我就很好。”
千濯香微怔,看来的目光太过深邃,让千柳无法再镇定直视,略侧了头。心中嘀咕,看什么看,真是的。
夏末风温柔,吹炼成温情暖着无情的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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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薛艾果然给筑冶做了一大盆,是的,一大盆长寿面,依照她的说法,便是能吃多长,寿命就有多长。
于是千柳和千濯香憋笑的看着筑冶抽着脸把这几乎可以和洗脸盆媲美大小的一盆面给吃完。不过更惨的是,吃完之后,钱无烟还不准他吐,足足盯了他一个时辰,见他面色转桃色,才欢喜的走了。
傍晚时分,百鸟归林。竹林响彻飞鸟的鸣叫声,千柳在屋内听见这声音,微微侧了侧身,薛艾便说道,“别动,小心我把药瓶戳进你伤口里。”
这话听得千柳脊背一滴冷汗滑落,干笑道,“你小心……我不动,不动。”
薛艾闷声道,“你这伤好的可真快,看来过个三四天就痊愈了。仙灵剑既然帮你治,为什么不全治好。”
千柳愣了愣,说了不让他再碰伤口,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碰了。千柳默然未答,有些心疼,但也决定不再拦着他,即使说了,也不会有用吧。
千柳笑了笑,薛艾立刻满目古怪的看她,指尖一重,痛的她浑身哆嗦,“你干嘛!!!”
薛艾眨眼道,“帮你回神。”
晚上洗漱后,本以为老大会如往日那样化剑先进了被窝里,今日却没有,他坐在床上,只着中衣,身下盖着被子,捧着一卷书看。千柳微微屏气,看着在摇曳烛火下的他,脸如雕刻般的俊美异常,眉如墨画,一股凉薄气息萦绕在身,
有些呆了。
他微微抬头看来,淡笑道,“穿着薄衣站在那,不冷么?”
千柳僵着步子走了过去,直盯着他,“你不化剑了吗?”
他放下手中的书,吸了一气,“自从重铸之后,身体就好多了,即使是一天化人,也没什么问题。”他拉住千柳的小手,将她捞去,覆被而来,笑道,“睡吧。”
“噢……”千柳抓紧了被子,往床沿挪了挪,背对着他,背后顿时清凉得很。千柳又忍不住转过身去,“熄灯……”
千濯香单手撑着身子,目光潋滟微动,看的千柳默默的往下缩了缩,又缩了缩,用被子遮挡住他的灼灼目光。
片刻,他手指探来,指尖停在耳尖上,说道,“熄了,看不见了。别闷在里头,不热么。”
“不热。”千柳懒懒应了一声,有个冰块同在被窝里,怎么会热。
呼吸声渐渐均匀,千柳慢慢探头出来,从微弱的光下看去,千濯香已经闭起眼。看着他,忽然觉得心安无比,也合起了眼,鼻尖感触着那悠悠冷意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肖先生又来了,依旧是带着斩风刀。
筑冶回来时,肖先生已经站了大半个时辰,怎么唤他过来坐坐都不动。见了他,筑冶便说道,“今日心情仍欠佳。”
肖先生眼神一动,客客气气道,“那我明日再来,打搅了。”
站了这么久,却又被一句话打发走了,千柳看不下去了,愤愤道,“你明明想修那把刀,你看那刀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筑冶看了她一眼,未作答。
千濯香笑道,“若是真正爱自己兵刃之人,绝不会就此离去。若是离去,也没有补刀的意义,反正日后他也不会爱惜手中兵器。”
筑冶那平淡的神色终于是有了起伏,笑道,“知我者莫过于仙灵剑也。”
千柳挠了挠头,问道,“那你要试探他几天?”
“不知道。”
薛艾在一旁说道,“以他的性子,我看没个五天十天他不会松口的。”
“这么久!”要是真要这么长时间去考验他,也不知道斩风的伤口会不会裂得更开,看向千濯香时,眉间虽有忧色,但也未相劝筑冶。只怕他想的,和筑冶一样。若肖先生不是个好主人,受累的还是斩风。
如薛艾所说,第三日,第四日,等千柳伤快好了,筑冶也没点头,每日便是那句,今日心情不佳。
肖先生倒是不恼不怒,每次等上一两个时辰,又被一句话送走。等到第五日,连千柳都能感觉得到斩风在震怒,却被他竭力压住。
伤已无大碍,卸了药,过不了几天就连疤也会看不见的。一心想着明天便可以出谷回千弦山庄,心情着实好。
“薛艾。”千柳拉了拉她的手,“你和筑冶也来婴州玩吧。”
“那我拉筑冶去。”
“他也不会去的。”
无法,千柳只好说道,“那肖先生的事……你能不能也劝劝筑冶,让他修刀。”
她打了个哈欠,没有理会她,抱着水盆出去了。千柳撇了撇嘴,这两人,果真都是怪人。换上干净的衣服,出了门,便见千濯香正在门前喝茶。
千濯香见了她,笑意更深了三分,“伤恢复的如何了?”
“没有大碍了。”千柳开心地蹦跳着扑进千濯香怀里,千濯香顺势一接,千柳接过他递来的一杯茶,饮了一口,果然茶水冲泡以山泉为佳,清冽可口。
“那我们明日启程回去。”
“嗯,回了千弦山庄之后,歇一段时间,我们去沧州看荷花吧,唉,不行,那时候就秋天了,应该没荷花了,不过我们可以去看枫叶,当初我就计划要去看枫叶来的。”千柳坐在他一旁,看他斟茶,嘴里叨叨叨不停。
千濯香点点头,“嗯,都听小柳儿的。”
前两次是燕小李和荼蘼走,千柳感慨了一番,后来又送昆仑奴和影踪下山,又别有一番滋味。
现在终于是轮到自己走了,但是……筑冶和薛艾竟然连翠竹林都懒得出来目送……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这种心情只体会了一半。
千柳看着那空荡荡的山道,一边暗骂两人的无情一边无奈道,“这两人,果真适合做夫妻……住了这么久,总该有点感情吧。”
“感情或许是有的,他们若想送,即便是天涯海角也会一路相送,如果没那个心思,在屋门口他们也不会出来。”
千柳垂眸想了想,好像也的确是,笑了笑道,“也对,他们是随性之人。”
从山道看向翠竹林,像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云朵笼盖在山上,果真是个脱离世俗的地方。
千濯香握住千柳手,揉揉她的脑袋,笑道,“走吧。”
顿感安心,千柳点点头,抱以一笑,“嗯。”
原本是一个月的路程,十天的时间他们才走了四分之一的路,因为千柳坐马车,稍稍时间一长,就浑身难受起来,千濯香只得千般伺候万般哄着,便也多了理由慢悠悠回去,看着沿途的风景。
傍晚终于是见到一个小镇,但来往的人却不多,好不容易寻到了客栈,却是连个热水也没。
小二边掸干净凳子,边痴痴地看着美的跟神仙似的两人,千濯香将千柳挡住,一个眼刀子过去,那小二才回神,赶紧殷勤地笑道,“姑娘要冲澡的话,可去镇南的澡堂里,那里有活温泉,只要交三文钱就成。”
千柳瞪大了眼道,“难道男女是一起的?”
“这倒不是,我们也不是野蛮人是吧。大老爷们都去露天的温泉,女人麻烦,镇上筹钱盖了个棚子,别人看不见,放心吧姑娘。”
千柳点点头,偏头对千濯香说道,“待会进房放个包袱,然后我去泡澡去。”
千濯香摸了摸下巴,眸中波光潋滟,“我化剑跟你去。”
第三百零一章 初“亲密”
“不要……”
“我能保护你。”
“不行……”
“她们见你是外乡人欺负你怎么办,带把剑去壮壮声势也好。”
“免谈……偿”
千柳忍不住斜眼过去道,“这才是真心话吧。撄”
他笑了笑,说道,“小心点,有事叫我。”
“知道啦。”
吃过饭,休息了会,千柳便拿着换洗的衣裳往镇南走去。
那澡堂果真很多人知道,问问路,连孩童也能指路。还未到那,便见远处天边蒸腾着白白热气,在灯火的照耀下像染白了一片天穹,如仙梦境。
见此,千柳心情大好,在门口大婶那交了钱,便进去了。一进里面,傻眼了,二三十个白花花的身体在水下晃晃悠悠,刺进眼里,脸上立刻烫了起来。
就算是有氤氲的热气在飘荡,看得不是非常真切,但总觉得无法进池子里。千柳拿着衣裳挪到外头,想着回客栈洗个冷水澡将就一下也好,刚出了门,那大婶便叫住了千柳,“姑娘姑娘。”
千柳讪讪回过头,她已是笑在眉尖,“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外头的小姑娘不喜欢这扎堆的澡堂,你另交二十文,可以去个单独的澡堂哦。”
丫的,黑心商家!不过,总比那么多人挤一起好吧!
摸了摸身上,有钱!千柳忙交了钱,她果真将千柳带到一个温泉处,虽然小了点,但毕竟是独处。
吱呀一声关上木门,刚挂好衣服,耳边隐约传来细碎声,似乎有人在说话。约摸着是那澡堂的声响传到了这边,手已附在腰带上,又顿了下来。仰头看着那棚顶的潋滟水光,游游荡荡。看得仔细些,心中顿时惊惧。
那水光的倒影,分明有人影。千柳低头看向那用大石围起的水池,水还在微微荡漾,却看不到一个人。再抬头看去,还是有。
“喂喂,那女的在干嘛。”
“不知道,这水要是再烫一点,就更舒服了,啊~”
“喂喂,她好像真的在看我们,眼睛真好看,她身上好浓郁的灵气啊。”
千柳眨了眨眼,咽了咽,虽然看得不清楚,但是隐约可见那池子里,的确是有东西在说话,而且可见身形。
“她该不会是道士来捉妖的吧。”
“胡说,我们是灵猴!不是妖精!”
“……那也是猴精啊……”
“不洗了!”
千柳愕然,那模模糊糊的一团白色从棚子穿透过去,随后又一个影子大步跨出。再看那池子,已经渐复平静,而那棚顶,也无那人形。
“啊!!!!”
顾不得那几件衣裳,千柳哆哆嗦嗦的往池子外头跑去,在大婶的愕然注视下夺路而逃,一路狂奔回客栈,猛地推门跳了进去,关上门,放下门塞。转身去挪那桌子,往门上堵。待会还要放几张凳子,最好把那梳妆台也放过去,还有花
盆……
“小柳儿。”
背后一声轻唤,吓的千柳惊了惊,差点把手中的桌子给直接扔过去。
千濯香赶紧摸摸她的脸道,“你怎么了?脸都青了。”
千濯香若有所思想了会,沉吟道,“小柳儿,我不是鬼,暂时是灵魄。”
“不是!澡堂里有两只猴子在说话!而且,我看不见,不对,是看到了!也不是……”千柳急的要哭出来,“是两团白白的影子在说话!它们在泡澡!”
千濯香面色微怔,握住千柳的双肩,定神看着我,“别慌,有我在。”
千柳抽了抽鼻子,深吸了几口气,泪眼看他。之前他化人出现在她面前,她差点被吓晕了。但至少还是个人,如今看到那不知是什么的幻影,胆子都不知道去了那里。
千濯香轻轻抱着她,说道,“有本大侠保护你,那些妖怪怎么敢靠近。”
千柳扯了扯嘴角,还是没被逗笑,埋头在他胸膛上,慢慢平复,“老大,你说那些真是妖怪吗?要是妖怪,镇上的人该怎么办。”
“明日我去看看,若是害人的,我去收了,不用担心。”
“嗯?你还会收妖?这么厉害!不过你要小心。”
千濯香应了一声,又开口问来,“你确实是看到了么,小柳儿?”
“看到了!”千柳又抖了抖,有看不见的东西在泡澡,差一点就要跟它们一起泡,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慎得慌,千柳抓着他的衣裳,“我怎么会看到妖怪了,你们化人了不奇怪,可它们没有啊……还有老大,好多不正常的东西都说我有灵气,次数多了,总感觉不像是在夸我,我以前也看不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吧。”
千柳抬头看他,“是因为跟你一起久了的缘故吗?”
千濯香怔松片刻,笑道,“或许吧。”
听言,千柳忙用头往他身上磨了磨,“那给我蹭点仙气啊,看得见看不清什么的最可怕了。”
话落,却没有听见他的笑声。再看他,却似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第二天,千柳拿了包袱在客栈,不一会他便回来了,说那妖怪并不会害人。千柳这才松了一气,启程继续回家。
有了那妖怪一事,路上的景致也无心欣赏了。
又过了十多日,终于是进了氓州城边界,过了湖州,就是婴州了。
千柳拉那马车帘子,往外头看去,继而收回视线,看着千濯香笑道,“很快就到婴州了。”
千濯香说道,“我化剑吧,你先找个客栈我们休息一下。”
千柳看着他疲惫的面容,点了点头“嗯。”
千濯香化了剑,千柳才想起他已经维持人身很久了,面上却也没有一点不适。
到了一处客栈,千柳拿着包袱和剑下了车,把银两给车夫,他边接过边问道,“那位公子不是和姑娘你同个地的?”
我暗道一声糟糕,忘记上车的时候车夫已见过老大,讪笑道,“什么公子,车里只有我一个人啊。”
车夫笑道,“姑娘真是欺负我老眼昏花了,明明是有两个人。”他一脸笑意的伸手拨开帘子,面色顿时惨白,“……明明……是两个人啊……果然是我看错了吗。”
千柳默念抱歉,车夫好一会才缓过神,驾着马车离去了。
楼台小谢,推窗看去,便是荷花池,在月色下幽静美好。店小二安排的这个住处,景致极称心。千柳站在窗台看了许久,回头见千濯香又坐在床上捧着泛黄残破的卷书看,轻步跳了过去,“最近你怎么都在看书?”千柳弯了弯眉眼,“你要做状元郎吗?”
他笑道,“那你想做状元夫人吗?”
“不想。”千柳坐在一旁,拿了他的书翻了翻,晦涩难懂,又还给了他,数了数手指,“算起来,顾家曾经也算是皇亲呢,以前有姨娘嫁进宫里。”千柳高深地叹了一气,“听顾青尘说说,她是个十分厉害的女子,可惜遇上了不该遇到的人,那个人,就是先皇。先皇不愿为了她而弃了江山,她便为了皇上弃了她的全部,随他进宫。结果后宫粉黛三千,先皇虽宠她,可过了没过了久,便传来她郁郁而终的消息了。”
千柳伏在千濯香胸膛上,有些犯困。
千濯香抚着她的发,怎么还想着那小白脸呢?
千柳顺势在床上翻了一个滚儿,夏末的衣衫轻薄,随着千柳这毫无形象的一滚,顿时xiong前春光乍现!
感觉身前一凉,千柳无意识地摸去,顿时浑身一僵!
千柳面上一烫,想要起身,他已经箍住她,目光灼灼。
千柳睁大了眼看他,被他揽住,只觉得身体一点一点的僵硬了,张了张嘴,便被他堵住。
未尽的言语被堵在溢满情意的吻中,除了紧张,还有在心底腾起的异样炽热。
虽然在闯江湖时,看了许多街坊的未经安慰筛选的话本子,有时候跟着燕小李半夜去劫富济贫,也会撞破某某大侠的美事,但是每次听到那些粗重的喘丨息声,总是面红耳赤的离开,还奇怪了很久为什么会有那些声音。
现在千柳有些明白了,因为相吻时,气喘不上,呼吸便粗重起来了。
但是好像又不对……
为什么女的会叫的那么惨……
千柳胡思乱想着,等回过神来,身子已被他压在下面,外衣被剥落,一掌覆……覆在xiong……上。
万千电流袭过,千柳脑海中一片空白!
良久,千柳往里缩了缩,那酥麻感,实在是有些难受。
手上力道一重,千柳顿时闷哼一声,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似乎的确是很像被她无意撞到的那些事,那些女子的反应,都是如此……
“小柳儿……”他忽然附耳,咬着她耳垂,语气已有些沙哑浓重,“我的宝贝……”
千柳紧闭着眼,被所有的感官刺激的七荤八素,抖音道,“老、老大……”
未有回应,手却还未停下。
“真美……我的小柳儿……”
千柳星眸半睁眼看他,屋内灯火已灭,看不清对方,只看到他一双眼睛。璀璨的仿佛细碎的银河洒在其间。
“老大……”
“嗯?”
“松、松手。”
他似想了想,“来不及了,小柳儿。”
紧紧抓住被单一起颤着,这被单,都快被她抓破了。
那温、热的舌、尖忽然包裹着右xiong前面的朱红,脑子里又立刻空白了,那一瞬间的空白,让他的手指有了作怪的空间,那种感觉,十分不好。
可等他手指微微动了动,千柳瞬间泪花溢满眼。
“唔……疼。”开始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
就算他的动作很轻很轻,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在掉。
“乖,别哭。”千濯香喑哑的声音压抑着陌生的情感,手指不舍地滑、出,叹息道:“这就受不了了,以后,有你受的。”
说完,猛地从床上跳下去,不久,隔壁传来哗哗的水声,这么晚了,凉水吧……
等千濯香湿漉漉着头发一身凉气回来,千柳已经半睡非睡了。
这个没良心的小妮子!
蜷身在他怀中,刚才那番折腾,虽然没有什么实质吧,可千柳到底首次被他这么折腾,浑身都觉得虚软无力,现在贴着他微凉的身体,实在是让人困意生起。
只是他的呼吸,却依然未平息。似乎有什么不对,千柳贴耳在他胸膛,猛地一惊,“心跳声。”
“嗯,傍晚的时候,就开始跳了。”
千柳惊奇的又附耳去听,一下、两下,又放手上去,感应着这起伏,“老大你快完全变回人了!!”
他的声调中依旧带着笑意,“怎么说话呢!我本来就是人。”看着怀中衣衫凌乱的她,刚才那丝绸般的滑腻之感又浮上心头。
小柳儿的星象越来越清晰了,是时候开始教她一些东西了!
千柳埋头不答他,蹭了蹭准备寻个舒适的姿势,身下似乎有什么异物,硬得很。
奇怪,什么东西?
千柳探手去碰,他便立刻开声,声音满是压抑的情绪,“再碰,我就忍不住了。”
千柳想缩回手,又被他握住,一对眸子更是亮的如星河。千柳被他璀璨的发亮的眼睛看得都没处躲了,“放、放……”
“握着。”
“啊!”千柳惊恐叫出声,“什、什么东西?”
“握着!”
“……握不下……”
“两只手。”
千柳几乎要晕了过去,他失声笑了笑,终于是放了手,翻身仰面看着那白色蚊帐,叹道,“我想再泡澡,最好水很冷很冷,小柳儿,快点长大吧。”
千柳侧身看着他,心里打着小鼓,这个时候,还洗什么澡,而且还是很冷、很冷的水。
夜已深,凉如水。
不知不觉,夏季即将过去。
早上醒来,刚睁开眼,便见千濯香意外的比自己早醒,一双颠倒荣华的眸子里满满笑意。千柳眨了眨眼,“为什么你每天看起来都这么开心。”
千柳思索了片刻,明白过来,脸又烫了,拽紧了被子,“干嘛。”
他甚是无奈,“我又不是狼。”
“是狼,还是色狼。”
他笑了笑,“起身吧,今天有客人到。”
千柳不解,见他依旧往这边看着,抬手挡了挡,“转身。”
千濯香叹了一气,背转过身,那温润的面容瞬间邪肆起来,最角落勾勒出的笑意更是不羁,如果千柳看见的话,估计只会说两个字:YD!
“我还想着我们彼此熟悉一下对方的身体呢”
难得听他碎碎念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千柳白了个眼,系好腰带,拍了拍被子,“好啦,我要梳头,你也快起来。”她已经不需要别人帮她穿衣洗漱了。
出了房间,便见婢女已经端着水站在外面,见了我,笑道,“千姑娘好。”
“呃?!千柳后知后觉发现,这里不是客栈!!
“这里是还军楼,肖先生是楼主,你睡的太死,清晨肖先生来请你,我就将你抱了过去。”千濯香披上外袍,依旧俊美的宛如神坻。
两个婢女不由得脸红了。
千柳不爽地咳嗽一声,两人尴尬笑了笑,赶紧端了水进去。
婢女刚离开,门便敲响了,回头看去,只见又是个婢女打扮的人。
“奴婢奉命来带两位逛一下还军楼周围的景致,楼主有公务暂时脱不开身,请两位见谅。”
“不麻烦不麻烦,我俩认路的,你就不用跟去了。”千柳一听能逛逛,立刻来了精神。
还军楼的总舵设在沧州,因主力经营赌场和青楼,因此又有赌城和淮城之称。走了两条街道,都是满满的赌坊和青楼,白日里看来,整座城都萧瑟的很。约摸到了晚上,就开始热闹了。
客栈住的人,基本都是风尘仆仆的商客,还有从外地前来赌钱的人,唉,要是把醉仙居也在这里开家分店就好了。
逛得差不多了,两人才回来。
中午睡了一觉醒来,千濯香还未醒。千柳看着他俊挺的五官许久,还不见他有所感觉,刚要伸手去触他那微动的睫毛,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心里一个激灵,肖先生终于是来了吗?他竟然是个楼主啊!
千柳忙悄悄起身,开了门,却并非是他。
斩风微微抬眸,一双俊朗明目看了过来,略微迟疑,终于是开口道,“薛姑娘好。”
千柳脸上一抽,这记性真是……
千柳正色道,“我姓千。”
“哦。”斩风问道,“仙灵剑?”
“他还在午睡。”我问道,“有什么事么?”
他想了想,眉头渐渐蹙起,半晌才松了眉头,“来抓你。”
千柳歪了歪脑袋,“啊?”
“斩风。”千濯香已不知何时醒来,跃身而来,伸手硬生生扳开他的手,将我护在怀中,盯着他道,“你要做什么?”
斩风面色竣冷,“为什么月儿死了,你却还好好的,还喜欢上这个女人,你别忘了,就算你再怎么像凡人,也不是。”
每次看到他那样的眼神,千柳便觉得害怕。虽然她不太能理解他失去世上唯一亲人的痛楚,但是过于犀利刺人的眼睛,和带着一丝绝望的语调,让她宁可躲开他的眼神。
斩风依旧是咄咄逼人,“月儿胆子那么小,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她?”
“斩风。”千濯香终于是打断了他的话,低头对千柳说道,“你先在房里等我。”
千柳点点头,看着他带着快要失控的斩风离去,不禁有些担忧。
在房里坐了半个时辰,看着那未关的门,越发焦急,见门口有人影靠近,千柳忙疾步走了过去,不见人。低头看去,只见是两个圆脸可爱的男童,仰头看来,展颜齐声道,“楼主请姐姐前往水榭阁一聚,赏、荷、花。”
看着他们两人圆鼓鼓的脸,断字断的着实可爱。
“姐姐,姐姐,快点动身吧,不然楼主要责怪我们啦。”
千柳为难道,“不是我不想跟你们去,只不过现在……”
两个童子不由分说,左右一个,便拉着她的手强拽下楼。千柳暗暗用力想停下,却发现他们的力气大的惊人,根本不像黄口小儿。
“喂,”我恼道,“你们再不停下,我就要生气啦。”
那两个童子立刻泪汪汪的看来,“姐姐要生气了,楼主要生气了,我们完蛋了。”
见他们眼眶都红了,千柳忙说道,“你们别哭呀,我只是还要等人,要不待会那人来了,我们一起去?”
两人相觑一眼,齐齐摇头,“不行,楼主说了,只请姑娘一个。不过姑娘可以免去还军楼不可带兵器入内的规定。”
千柳翻个白眼,“那我写张字条留个话总可以吧。”
“好。”童子满口答应。
“姐姐快些留话吧,楼主要生气了,我们要完蛋了。”
他们两人说话就像是一个人在空谷叫嚷还带着回音,整齐得很。千柳唰唰几笔歪歪扭扭的字写在了桌子上,便随他们去了。
还军楼的总舵并非是高上十几层的楼,就像是某某门,也不是只有一扇门那样,童子带千柳进去的时候,千柳还以为只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宅院。但是进了大门,那两旁摆放整齐的四列五排兵器,却立刻让人没了那感觉。
过了前院,童子在前头带着路,拐了两条廊道,越发觉得若是从天穹俯视,那这宅院,恐怕有百亩那么大。
不过沧州多荷花,倒是真的,光看这宅院,便经过了三个大小池塘,菡萏飘香,并蒂莲开,心情越发的好。
童子终于是在一处高大圆门停了下来,又是齐声,“姐姐请进。”
进了里头,走了十几步,又见到一处大的池塘。八月的荷花开的还是极好,没有凋落的景象,大朵大朵的粉白花朵独枝立在绿盘之上,簇拥的紧密,倒没有花叶相隔的感觉。
第三百零二章 香饽饽
千柳坐下来,笑道,“我就权当你在夸我了。”
千柳喝了两杯,解了渴,说道,“刚才斩风来了。”
肖先生动作一顿,“他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事么?”
“没有。”千柳想,如果他要对自己动手,就不会等到千濯香察觉的时候了,虽说忘性大到连他要做什么的目的都忘了。
千柳并没有多说话,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还是长记性了的撄。
而且她跟肖先生交往虽不深,但也算是萍水相逢,她敬重他的为人,也不想欺瞒他太多,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肖先生顿了顿,说道,“千姑娘此次来这里,难道不怕旁人误会么?我这还军楼在江湖上的名声可不太好。偿”
千柳挠挠头,“如果真心为你好的人,就算我做了还军楼门人,他们也会认为我是有缘故的;如果不是我的朋友,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会觉得是我不对。要是我再不来,荷花就该谢了。”
肖先生朗声笑道,“真是个有趣的姑娘,若非千姑娘已心有所属,我定要娶你。”
他是个豪爽之人,说这句话,或许重点也只是有趣二字罢了,笑了笑继续喝自己的茶,切切~谁心有所属了?!
“既然如此,那千姑娘就住在此处,明日带你去高塔赏荷。”
千柳点点头,“还有仙灵剑我也带来了。”
他笑道,“一并前去。”
聊了半晌,夕阳已沉,千濯香还未寻来。
清风微动,拂着水榭旁的垂柳散动,青色身影从柳树下走来,望向这边,顿足不前。
是斩风,离的太远,看不见他的表情,约摸猜他是见自己在,所以不过来。只是千濯香不在他身边,心里担忧起来,起身往他那边走去。肖先生见状,也提步跟来。
走近了些,才发现他有些怔神,见了千柳,也不说话,但原来的敌意,已经不见了。
“斩风,千濯香呢?”
他淡声道,“回客栈了。”
千柳转身像模像样地抱拳道,“肖先生,我先回客栈一趟。”
肖先生应声,又对斩风道,“你送千姑娘回去。”
斩风迟疑片刻,吐字道,“不送。”
千柳忙说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他不对她吹胡子瞪眼千柳就心满意足了,不过……是因为千濯香跟他说了什么吗?不然为什么态度会转变得这么快。
千柳点点头,“还有千濯香也来了”
他笑道,“一并前去。”
清风微动,拂着水榭旁的垂柳散动,青色身影从柳树下走来,望向这边,顿足不前。
是斩风,离的太远,看不见他的表情,约摸猜他是见千柳在,所以不过来。只是千濯香不在他身边,心里担忧起来,起身往他那边走去。肖先生见状,也提步跟来。
走近了些,才发现他有些怔神,见了千柳,也不说话,但原来的敌意,已经不见了。
“斩风,千濯香呢?”
他淡声道,“回客栈了。”
千柳转身抱拳道,“肖先生,千柳先回客栈一趟。”
肖先生应声,又对斩风道,“你送千姑娘回去。”
斩风迟疑片刻,吐字道,“不送。”
千柳忙说道,“千柳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他不对千柳吹胡子瞪眼千柳就心满意足了,不过……是因为千濯香跟他说了什么吗?不然为什么态度会转变得这么快。
心里疑惑,也未问出口,既然千濯香不当面说,那必定又有什么现在还不能告诉自己的事。
千柳对千濯香,丝毫不疑。而且若说眼睛便是人的心,那他的心,必定是真心对自己好。
想到这,疑惑渐散,又豁然开朗起来。
出了还军楼,依着记忆中的路寻回去。夜幕已降,这沧州,果然开始热闹了。而那白日里都未见到的小贩,也纷纷出来摆着特色摊子。尤其是那小吃,看的千柳胃口大动,待会寻了千濯香,一定要好好吃完一条街。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灼灼目光在盯着自己,四下看去,却不见有人。走的越久,就越觉得真有人看来,这种感觉非常不好,脊背一阵寒凉。
“嘿嘿嘿……。”
千柳惊了惊,这这这,那里传来的恐怖笑声?!听得千柳心中一震,一股冷意从心间蔓延至全身,连步子都冻僵了。
千柳伸手捂着急跳的心口,再去寻那声音,还是不见人,颤声道,“谁?”
“灵气……啊……灵力……。”
似有一只手掌抚在脸上,惊的千柳后退一步,耳边的沸腾声,悄然消失,眨眼看去,却已站在一个飘渺水域的扁舟上,不见人烟。
千柳愕然看着这水域,俯身去捞那水,冰冰凉凉,竟然是真的!
一瞬间从繁华街道掉落到这诡异的地方,惊的千柳一身冷汗。
“谁在那里?出来!”
“嘿嘿嘿……”
声音在这飘渺之境中回荡,却不见人,心中更是慌乱,只剩满满的惊惧。
“五百年了,都五百年了……你说,上天对我们这些……嘿嘿嘿……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灵气这么匮乏的界面,居然让我们修够能抵御天罚的灵力才能飞升……啊,我终于要熬出头了……。”
那好像男子的声音碎碎念念着,似全然忘了千柳这大活人还困在扁舟上。又似有手拂来,千柳下意识的用力掸开,吓得往船尾退去,“别碰我!”
然,对千柳并没有什么作用。
感到手腕一阵灼热,千柳惊叫起来,却怎么也甩不掉,似被锁了铁链,听得到咣当之声。
前后无路,总不能让这不知是什么的带走,千柳定了定神,看着那清幽不见底的水,咬了咬牙,纵身一跃。身后无声,水已经呛入鼻中,流进喉咙,张嘴咳嗽,却又呛了大口大口的水。
千柳拼了命的想往上游,手却是重的抬不起来,手腕上的铁链,看不见,但却真切感觉得到。千柳用手拼命去扯那链子,水中已能看到手腕因摩擦而淌出血来,可怎么也挣脱不掉。
绝望,又是满满的绝望。
以前还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可是现在千柳连那凶手的脸都没看清楚。
迷糊中看到有人跃入水中,一个、两个、三个,意识模糊,眼也被水刺痛着快睁不开了。
等再大口吸气时,进入体内的不是水,而真的是弥漫着荷香的空气。千柳俯身吐出水,鼻口并用的吸气。
呕吐、吸气,也不知是折腾了多久,浑身已经没了气力,却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身上覆来一件长衫,布料极好,颜色却很晦暗,是件男人的衣裳。千柳俯跪在地上,颤颤抬头看去,竟是一个倾城无双的年轻女子。
如柳细眉,杏眼含珠,如那黑珍珠,极是耀眼。鼻子小巧俊挺,唇如初生桃花,粉俏动人,也添了几分纤弱。此时她正坐着,视线投来,却是说不出的淡漠。
这样柔弱的脸,配上那样的冷漠,一瞬间竟觉得十分不相称。
旁边那似婢女的人说道,“这姑娘,好像是楼主的贵客,不知怎么在我们这清怡阁落了水。”
那女子微微垂了垂眸,说道,“带她回房换身衣裳,并去告知楼主。”
“是,凤长老。”
千柳惊了惊,凤长老?那岂不是还军楼三长老中的秦凤怜?
以往曾听说前任长老秦怜居厌恶男子,于是收养了一个孤女继承自己的衣钵,在三年前秦怜居仙游后,秦凤怜便成了长老。但未曾想过,竟是这么个年轻女子。
千柳抓紧了那披在身上的衣裳,看着她说道,“谢谢凤长老的救命之恩。”
她脸上神色未变,冷漠至极,“救你的人,是我三个近侍,与我无关。”
话虽是这么说,但没有她的命令,那些人也不会出手相救吧。千柳看了看那三个男侍,这衣衫,也是他们的。又道了一次谢,她仍是漠然以对。想着能做势力遍布九洲的还军楼长老的人,必定不会是个嘻哈之人,千柳没有太在意,随着婢女去换了衣裳。
在湖水、扁舟上的事实在是太过诡异,跳入水中的千柳,为什么会出现在清怡阁中?而当时,千柳明明已经出了还军楼,还走在了街道上。
难道连那些都是假象?
心里一阵寒凉,只想快点找到千濯香,也只有在他身边,才会觉得那些妖魔都是浮云。
换了衣裳,推门出去,便见斩风站在门前。千柳身后的婢女见了他,恭敬道,“风公子。”
千柳眨了眨眼,这家伙平日里也都是这么以真身示人的?
见他伸手过来,千柳往后退了退,不知他要做什么。斩风一步跨了过来,右手握来,抓住千柳的手腕,还未看清,耳边听得铁链断开的清脆声,手上的重感已经消失了。
千柳恍然过来,他才说道,“他在水榭阁和主人喝茶,小花在路上撞见我,我就过来了。”
“啊?哦,谢谢”千柳感激看他,刚才自己倒是太小人之心了。有失磊落有失磊落。
婢女却是忍不住道,“风公子,我才是小花,那个是小雪……”
斩风点点头,“刚才我不是说的小雪么?”
“……”
千柳对小花报以同情的眼神,她一定觉得他们还军楼这位风公子能长大成人肯定很不容易。赶紧回归正题,说道,“我们去水榭阁吧。”
“嗯。”
出了这清怡阁,那婢女也未跟来了,千柳低声问道,“这还军楼,有妖孽出没吗?”
斩风皱眉看千柳,“你是在骂我吗?”
“……”
这么严肃的问题自己还是等着去问老大吧……
“千姑娘,你说,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千柳挠挠头,“或许吧,我们人间都有这种说法。”
不过千柳也没有去过鬼门关,这种事又怎么会知道。不过能忘掉前尘往事,倒也好吧。
“哦。”斩风神思似游在别处,“但愿真有那孟婆汤,那月儿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说起那月儿,他眉间总算是舒展了,眼眸也有了亮色。
“月儿的事,千……仙灵剑跟我说过一些。”
斩风眸子又登时黯淡,“啊。”默了又说道,“月儿曾跟我说……她喜欢仙灵剑。”
千柳愣了愣,他又开口道,“她喜欢仙灵剑,但是她的主人仙灵不喜欢月儿,因为她是凡歌送给仙灵的,身为一把剑,主人不要她,意中人又不喜欢自己,也难怪她会含恨而去。”
“斩风……”
他似没有听见,嗓音低的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不能怪你们,因为月儿那么善良,也不会怪你们,只愿她能投个好人家。”
话落下,便默了下来,千柳本有很多话想跟他说,见他这个模样,又压回了心底,笑了笑道,“她一定会找个好人家的。”
千濯香见到千柳时,有些意外,但并未说什么,笑道,“下次我会快些回去,你就不会一个人闷在房里了。”
千柳讪讪笑了笑,他以为自己是闷得慌,才一个人跑出来的?见肖先生和斩风在,千柳没有多说,倒是肖先生说道,“是我请千姑娘过来的,本来以为你们形影不离,会一同前来,是我失误了。”
千濯香笑道,“内人好玩,待的久了,也会自己跑出去。”
和肖先生告辞后,便和千濯香回客栈拿包袱,再回还军楼。想到刚才出了大门不久就掉进那水域中,千柳不禁拽紧了他的手臂。
“小柳儿,你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千柳一惊,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有事发生?”
他语气微轻,“你的衣裳换了”
千柳笑了笑,那惊怕感已全然不见,千柳跟肖先生待了一下午他刚才都未察觉,千濯香却还记得,难怪刚才会有意外之色,千柳满脸扭曲,“方才,我又撞见鬼怪了。”
他拢着眉道,“那为什么衣裳会换了?”
“我走在街上想回客栈找你,可是竟然掉进了一个奇怪的水域里。一眼看不到尽头,都是水。脚下是一叶扁舟,还有个奇怪的人,他用铁链锁我的手。我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铁链好重好重。”见他神色愈发凝重,千柳忙笑道,“不过没事,斩风帮我把铁链拧断了。”
他伸手挽起千柳的手袖,又挽起另一只,仔细看着。虽然手腕会疼,但是肉眼看去,却是什么事也没。他握住千柳的手腕,一股微凉,再松手时,手腕已不疼了。
他竟又用这种法子治病,千柳缩回手,急道,“下次哪有事都不告诉你了。”
“只是医治小伤,不会有事。”他暖暖一笑,“而且现在的我,已经不同往日,不用担心我。”
千柳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在这方面,他说的话真假难辨。
“然后呢?”
千柳闷声道,“他老是要靠近我,说我身上的灵气好浓郁,还说要带我去其他地方,我逃不走,所以就跳水了。后来被人救了上来,那地方竟然是还军楼三大长老中秦凤怜的居所,婢女还奇怪我怎么出现在他们的池子里。”
千柳扯了扯他的手,“你说我是不是遇到水妖了?”
千濯香轻轻摇头,“你的伤,不像水妖所为。他有没说什么?”
“没有了。”
**
又过了一天的舒适生活后,千柳那张八卦嘴把还君楼打听了个遍,原来肖先生还跟楼里三位长老不和!真是难为他了!
午睡刚醒不久,门便敲响了,回头看去,又是个婢女打扮的人。
“姑娘,云长老请姑娘过去品茶。”
千柳还未作答,门外又多了两人。
“凤长老请姑娘过去赏花。”
“麟长老请姑娘过去下棋。”
千柳皱眉看他们,这种感觉就像是从一碗凉白开变成了香饽饽,千濯香走了过来,笑道,“肖先生刚差人来,恐怕是不能赴三位长老的约了,还请见谅。”
三人没有多说,悄然离去了。千柳转身笑道,“还是你有办法,无论去谁那里,都恐怕要得罪另外两个人。以后想要接近他们探听点八卦什么的,恐怕就难了。”
他点点头,笑道,“我去找斩风,他是肖先生身边的人,如果他邀请你,就不会让其他三人怀疑了。”
“不能直接找肖先生么?”
千柳了然,“那三个长老,为什么突然都要请我去?尤其是凤长老,昨天她看我的眼神,分明冷漠得很。”千柳素来喜欢记仇。
千濯香笑道,“我看她现在,一定很后悔为什么昨天没有对你好点。还军楼有四个分舵,分别由四个长老看管。如今四长老叛乱被杀,那就空了一个大肥缺。而这个时候肖先生让你住进来,刚才我得知,江湖有传言说你曾救过他,那其他三个长老,必定会以为你就是来接替四长老一职的。现在拉拢你,就算以后你不跟他们一伙,至少也不会为敌。”
听他这么一说,千柳才明白三位长老的目的。千柳问道,“那我是不是该跟他们说,我只是来做客的。”
“顺其自然吧。而且,”千濯香看了看千柳,似在犹豫,片刻才说道,“肖先生既然能坐上楼主之位,必定不是个简单的人。他若真是重情重义,那就不会把你留在这里,明知道你会被牵扯其中,他却还让你住下,便是将你推到无法回头的地步。他现在,恐怕也是在利用你制衡三大长老的势力,让他们打消安排自己人去这四长老之位。”
千柳愣了愣,掐着手指低头不语,他刚才的犹豫,恐怕也是在想是否要告诉千柳
他若不说,千柳的确猜不到这些,总让她天资聪颖,但奈何人性狡诈。
千柳还在为在还军楼八卦三大长老的事乐呵,可没想到先被肖先生利用了。
“小柳儿。”千濯香单手抚来,面颊有些微凉,“所以你不用懊悔,他利用你在先。”
千柳摇摇头,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了,就是有点不开心,我还以为他是个仗义的大侠。”
千濯香笑了笑,“好,行侠仗义,这才是小柳儿才有的标志。”
千柳抬头看他,“老大,有时候会不会觉得我不善良,是个坏人?”
“横竖,老大都不会认为你有不对的地方。”
千柳扁了扁嘴道,“油腔滑调。”
他叹道,“明明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千柳伸手在他腰间软肉狠狠掐了一下。
不过老大能这么懂自己,心里还是很开心哒。
千濯香化作轻烟去寻斩风了,千柳立在窗前往外面看去。清晨朝阳初升,清风拂面,景致甚是旖旎美丽,看的人都醉了,无怪乎六叔会说沧州的风景,天下无双。
赌场青楼都是让人醉生梦死的地方,这美景,也同样是吸引人入内的毒药吧。
想到千濯香说的话,千柳突然想,肖先生,或许真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简单。赌场易使人家破人亡,青楼也是寻欢作乐之地,若真是心中正义无比的人,又怎么会继续经营这两个行当。
说它是邪门歪道,好像也不为过了。
千柳轻轻叹息一声,还是识人不深,还以为自己经历那么多长心眼了,唉~火候还差得远了。
心中又是叹了一气后,再睁开眼,想以美景打消心中愁闷,却发现眼前,已是一片汪洋。
千柳惊的往脚下看去,又是在那扁、舟之上,脚上嘶嘶声作响,低头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抬了抬脚,已经重的半寸都抬不起,又被铁链锁住了!
虚幻之境中传来低沉的笑声,“诶嘿嘿……你跑不掉了……我的飞升嘿嘿嘿~~”
第三百零三章 上面有人
“嘿嘿嘿,乖乖跟我走吧……让我吸尽你的灵气……等我飞升了你就功德无量了……嘿嘿嘿……。”
“你特么的怎么这么会做梦?!”
千柳伸手去掰那铁镣子,却好像没半分作用。
“没用的没用的……嘿嘿嘿,几百年了啊,我们这群被上天歧视的的精怪忍受着天道的不公,在这贫瘠的人间苦苦修炼,他们却一出生就可以具备仙体,凭什么?”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可是现在……嘿嘿嘿……我终于可以摆脱这里了……天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我绝对不会放手了!”
喉咙已被手扼住,力道大得让千柳觉得如果他再用力一点,脖子就要断了。千柳拼命拍打着那看不见的手,却毫无作偿用
“来吧来吧……来帮我飞升……!”
千柳只觉浑身的血液像要逆流一样,血液中的什么好似在身体里乱窜,那种难受的感觉瞬间让千柳脸色苍白,眼前发黑起来。
手上的气力猛地一松,那人已是惨叫一声,隐约的身影刹那间逃窜到了四丈之外。千柳大口喘着气,难受的差点要吐了出来。
背后的手还在替千柳顺着气,轻声道,“没事了,小柳儿。”
气终于是缓过来了,千柳转身抱住那微凉的身体,惊的半天说不上话来。只是听着他心口的起伏声,顿感安心。
千濯香抬头看着那天穹,眸子满是肃色,说道,“你两次三番将她困在此处,目的是什么?”
那人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坏我好事?原来究竟也是个灵体,太好了……嘿嘿嘿……!”
千濯香蹙眉冷笑道,“痴心妄想!”
“找死!”那虚无飘的声音狠狠,顿时一阵阴风四起!
千濯香将千柳紧紧环在怀中,说道,“自不量力的东西,还不给老子赶紧出来!”
“蝼蚁……”声音已颤,“我会让你为你们的自大付出代价……”
那一处白茫之地,忽然多了一人,斩风已不知何时到了那里,掌已举起,一记横劈,便听得一声尖锐的叫声,那轻烟立刻散了。
千濯香伸手握住千柳的脚踝,未见他指上用力,那铁镣尽断声已传入耳中。千柳松了一气,窝在他怀中只觉得双脚已无法动弹。
斩风轻步落在这扁舟,四下看去,说道,“是水妖,不知道修炼多久了,已经成妖了,那人,恐怕是因水而死的。”
千濯香应了一声,“依他刚才所说,他是凡人,再变成鬼怪的,那为何黑白无常未抓了他的魂魄去地府?反而修炼成了水妖?”
斩风垂了垂眸,“我去地府一趟。”
“有劳。”
斩风身形一动,便不见了身影。千濯香搂着千柳,低声说道,“别怕。我们马上回去。”
千柳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嗯。”
他默了片刻,又说道,“回去后,教你一些简单的法术。”他音中又带着一丝玩笑,“若是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
千柳被他逗的笑了笑,刚才那惊惧,总算是消失了大半。
“醒了?饿吗?”
千柳偏头看去,千濯香含笑看着千柳,心中顿时一暖,“好饿。”
“那起来吧,带你去吃东西,沧州的小吃好像不错。”
千柳忙掀了被子,换上衣裳,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桃木梳,想了想,回头问道,“我想换个发型可以不?”
千濯香笑道,“你喜欢梳什么发髻,就梳哪种。”
“那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吧。”
千柳泄气地说,还以为老大会接过话说他给自己梳呢。
沧州果真是个美食之地,那大街满是吃的,客栈尚且不说,那些小摊档的食物也都十分可口。可惜胃口就那么点大,吃撑了也不过才吃了一小段路。
看着那望不见尽头的街尾,千柳叹道,“要是我再多两个胃,该多好。”末了笑了笑,“不过没关系,反正在沧州还要多待几天,我们慢慢吃。”
千濯香却未应答,抬头看他,那长眉皱起,似在想什么事。默了低头看来,说道,“待会我们离开这里。”
千柳吃了一惊,“为什么?”
“水无处不在,你离的近了,那水妖还有可能将你抓走,防不胜防。未进沧州之前,一直相安无事,但是到了这里,却是连续发生两次,我不能让你再冒这个险。”
“可是你不是说要在这里等昆仑奴的大雕飞过来给你传消息么?我们现在走了那雕万一追不上我们怎么办?”
“你先回家,我留下来调查。”
“不行。”千柳摇摇头,“你教我法术呀,我会好好学的。”
“小柳儿乖,法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成的,现在以你的资质很难学成,一年半载也只能学点皮毛。”
千濯香的话语极轻,千柳却不能接受,“我不想一辈子依赖你,你可以教我,但是不要帮我。”千柳咬了咬唇,“你那么厉害,我总不能一直这么窝囊,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会觉得我很没用……”
他神色微怔,又笑了笑,抚着千柳的头道,“哪来这么奇怪的想法,你怎么会没用呢?老大都是靠你养着的呀。”
千柳绞着手指,默然不语。有人护着,的确是件开心的事。但是千柳不能总是让他担心,总要自己学会自立。
“小柳儿,你这两次遇险都未向我抱怨,也是因为你这么想么?”
千柳意外看他,“你怎么知道?”
千濯香默了许久,未说其他什么,只是叹息道,“真是傻瓜。”
“我不是傻瓜……”
“嗯,不是。”千濯香忽然伸手揉乱千柳的发,“是笨蛋。”
千柳没好气的看他,顺了顺自己的发,“我也不是笨蛋。”
“我看你们两个人都是笨蛋。”
背后一声调侃,千柳一喜,千濯香也意外转身,“燕兄。”
千柳回身看去,“燕小李?”
千濯香腿一伸,燕小李赶紧闪开,千濯香将千柳护在身后。
“别欺负小柳儿。”
千柳愤愤道,“是啊,以前跟着百晓熟老头儿时你就常欺负我。”千柳立马告状。
燕小李弯了弯眉眼,“那时你不是被江湖追杀了么?”
千柳动容道,“所以你是愧疚了想补偿我,才来寻我的么?”
“不是。”燕小李眨了眨眼,“算到你有大劫,就跑过来围观了。”
“……”
燕小李失声笑了笑,“别这样嘛,千柳,瞧瞧小脸都要皱成一团了。”他又转向千濯香,说道,“你看着精神不错嘛,看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千濯香笑道,“再过十几日就完全恢复了。”
真的能恢复吗?千柳低垂下眸子,掩盖住里面的担忧。
燕小李来沧州是千柳们完全没有想到的,好像是跟荼蘼闹了别扭,出来找荼蘼的。听说千柳二人在这里,就顺道过来看看,正好遇上风长老的人,就跟着来了还君楼。
想到那有倾城色的凤长老,又想到她那冷漠的眼眸,不知为何总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千柳将这两日在沧州发生的事跟燕小李说后,燕小李便给了千柳一个香囊,说是防身用的,但是嗅了嗅里头,只是普通的檀香,没有特别的地方。
“秦凤怜还不知道我是你朋友,只当我是那江湖神算子白莲麻衣,说要我来替她算算命理,因此你在还军楼里,就当作不认识我吧。”燕小李吃饱喝足,拍了拍千柳的肩,“这一顿,记得付账。”
“……丫的!老娘我一口都没吃……”
千柳敲着桌子,才发现燕小李居然穿了一身道袍,袍子上写着:麻衣神相!
感情他出去招摇撞骗去了?!
“没听见没听见。”燕小李打了个饱嗝。
千柳顿时怒了,在千濯香的淫威下,把燕小李好好地收拾了一番。
只不过进了沧州,就是还军楼的地方,千柳们这么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凤长老很快就会知道千柳他们认识。但这并无大碍,江湖上的朋友,有时候比普通人更陌生。
回到还军楼,已经是晚上,廊道两旁都点着红灯笼,灯影摇曳,映照得池中的荷花红艳异常。
千柳站在护栏旁,看着那荷花,突然觉得那牡丹雪莲,都比不过这红色菡萏。
千濯香在一旁笑道,“明天让肖先生带你去沧州高塔吧,趁着这最后的绽放,去俯瞰全城。”
“肖先生可是个大忙人,今天不是都没看见他么。”千柳伏在栏杆上,眼前隐隐若现的美景跳入眼中,越看越想跳入这花海中。
等千柳想的入迷时,却被一个身影挡住了,本想欢快的打个招呼,却见斩风是悬空在千柳前面,这里是二楼……千柳不禁咽了咽,斩风双脚腾空踏步过来,落在千濯香面前,想了片刻,才道,“向黑白无常打探了那水妖的事,他们说他本是一个凡人,后自断阳寿,但在人间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魂魄。”
“的确,他们待会便会来这里抓那魂魄了。”
千柳瞪大了眼,“黑白无常会来?”
千濯香似看透了千柳的心思,笑道,“你现在还看不见他们。”
千柳失望道,“还以为能看看传说中的鬼差。”
荷花池中,似有什么东西掠过,清风立刻变得凉飕飕的,冷的千柳哆嗦了一下。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的确是有东西。千柳往千濯香身旁缩了缩,“上面有人么?”
千濯香略有惊异,“能看到?”
“感觉。”
斩风说道,“是黑白无常。”
千柳睁大了眼睛看去,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斩风俯身而去,落在荷叶上,好像在跟他们交谈,一会又上来,蹙眉道,“还是寻不到水妖的气息。”
千濯香思索片刻,说道,“那看来,有什么东西在阻碍他们搜寻。我也寻不到那水妖在哪里。”
斩风点头,“我也是。”
找不到那水妖,千柳本该是最该担心的那个,可是站在千濯香身旁,却觉得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我会乖乖待在你身边的。”
千濯香低头看来,淡然笑了笑。又抬头对斩风道,“一直有件事想对你说。”
“说。”
“你之前受的伤,绝不是被几大门派围攻所致。你能瞒得过别人,但是却瞒不过我,毕竟,当年名满天下铁匠所锻造的兵器,都不能伤这仙器分毫。你这伤,恐怕是你急于和肖先生心意相通,才导致如此。”
斩风神色微动,缓声道,“是又如何。”
千濯香说道,“你该明白,你无法和他心意完全相通,绝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他,并非你命中注定的主人。”
斩风不动声色,仍是那句,“是又如何。”
“你若强求,受的伤只会更重。即便是筑冶那样的铸剑师,也无法保你周全。”
“嗯。”斩风看了看天色,“晚了,我要回兵器库中了。”
千濯香意外道,“兵器库?”
“嗯,回来后,就一直在兵器库中。”斩风似自言自语道,“很黑,很冷,很吵。”
千濯香默然,看着他离去。千柳见他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唉。”千濯香难得一见的叹了一大口气,问道,“小柳儿,你会将仙灵剑放在兵器库里么?”
千柳摇头道,“不会,兵器库放着各种兵器,你还没完全化成人呢,你去那,岂不是就跟普通的兵器一样……”千柳抬头看他,恍然道,“你是说,肖先生已经把他当作一把普通的刀了?”
千柳听得心里一阵难过,愤然道,“毕竟是陪伴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刀,肖先生这么做,未免太薄情了。亏得斩风还耗费自己的性命,努力要成为他最好的刀。”
千濯香默了许久,才道,“这世间,能和兵器心意相通,融为一体的,少之又少。用完则弃,不合则弃的事,屡有发生。”
千柳伸手抱住他,定声道,“就算老大一辈子都是把剑,我绝不会这么做。”
千濯香眉开眼笑,揉着她的头发,应声道,“就这么咒我?”
“哪有,我这是在下保证好不好?”
蓦地让千濯香想起一句话: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说的,或许就是这个了。
千柳未去拜访三个长老,倒是有人先来找千柳了。
云龙霄正面走向千柳时,若不是斩风说那人是谁,千柳还以为是哪个路人走错了地方。因为他长的实在是不像传闻中那个行事雷厉风行的云长老,若是将他放在一堆人中,绝对不会有人察觉到他的身份。
千濯香和斩风坐在一旁喝茶,千柳只得迎向他,“云长老好兴致,也来赏荷吗?”
他神色有些意外,“千姑娘认得我?”
千柳笑了笑道,“云长老不也认得千柳吗?”绝对不能说自己把人家小姑子的二舅子跟他大姨夫的三姑女儿好上了的事都打听清楚了。
他朗声笑了笑,“都听闻千姑娘是个性子直爽,深得楼主赏识的姑娘,我看,我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千柳心中默默汗了汗,就只是说了一句话就对自己刮目相看,未免太场面话了。千柳干笑两声。
他似乎终于看到了斩风,笑道,“风公子也在。”
“嗯。”
一如既往的淡漠,旁人却已经习惯了般。云龙霄笑道,“其实这次前来,是想请姑娘去沧州高塔赏花。想必千姑娘也听过不登塔,不看花一说。”
千柳点点头,不过和他去,其他两位长老收到风声,不知会做何感想。千柳又看向他,他这么明目张胆的邀请千柳去,不怕被肖先生知道,怀疑他在拉拢千柳么。但是再拒绝,以后想要接近他调查扳指的事,就难了,当下笑道,“正好斩风和我家老大都在,不如一起去。”
斩风抬了抬头,“我看过很多次了,不去。”
云龙霄似笑非笑看着千柳,千柳只好道,“老大。”
千濯香笑了笑,说道,“斩风,高塔风景独好,每天都或许有不同,你今天可去了?”
“没有。”
“那就是说跟你之前看的不一样了。”
斩风恍然般,“哦,那就去看看吧”
千柳默叹,这些半仙的脑子,果真不是自己这区区凡人能够理解的。
千柳们几人已经准备去高塔,却见有个灰衣人疾步从远处跑来,来到凉亭,还未停稳步子,便喘声道,“云长老,楼、楼主、遇刺。”
千柳一惊,身旁一阵疾风,再看去,斩风已经不见了。
云龙霄的面色已变,“抓到刺客没有?”
“现在楼主在何处?”
“房中,受了轻伤。”
“我知道了。”云龙霄转身道,“今日教中有事,不能陪两位前去。”
千柳忙说道,“云长老可是要去探望肖先生?可否让我们一同前往?”
他犹豫半分,“好。”
斩风已经离开的事,他好像是见怪不怪了,想必平日里,斩风在人前,也没有掩饰过。这对肖先生来说,倒是件好事,因为一定程度上,也威慑了旁人。近日斩风不在他身旁,就发生了遇刺的事,不知肖先生经过这件事,是否会再看重他。
肖先生居住的院子已到,刚拐过廊道,便见房门前,已站了几个人。千柳抬头看去,有一人,正是那凤长老。那她旁边那人,应该就是齐麟,麟长老了。
麟长老是个老者,已是年过半百的年纪。眼似鹰隼,目如火炬,视线投来,已让千柳觉得十分不舒服。
若说有人给你的感觉是一眼看去便是好人,那齐麟,便是完全相反的。
不知是见云龙霄和千柳一起,还是什么,齐麟的目光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却是抿嘴不言。
云龙霄走上前去,问道,“楼主现在伤势如何?”
秦凤怜淡声道,“大夫和风公子在里头,我们并未进去。”她抬眸看着千濯香,眼神顿了半晌。
气的千柳恨不得打她个乌眼青。
“没想到千姑娘来的这么快,看来我还君楼的消息传播速度还不如千姑娘呢!”凤长老瞥了一眼千柳握着千濯香的手开口。
没想到她会突然将自己一军,千柳有些措手不及。千濯香倒是镇定自若,笑道,“世间有言,百密总有一疏。”
秦凤怜看了他一眼,“是,百密一疏。”
说话这会,门已经开了,是个矮个子中年人。
云龙霄问道,“王大夫,楼主情况如何?”
那被唤作王大夫的人说道,“没有大碍,楼主请千公子和千姑娘进去,请问哪两位是?”
千柳忙说道,“千柳是。”
“请进。”他又说道,“楼主请几位长老先回去打理分舵的事务,不用在此等候。”
三人未多言,应声离去。
进了里面,才发现肖先生并非是没有大碍。面色铁青,一副中毒之像。倚在床柱,眼已经紧闭,嘴唇也带着浅淡的紫青色。而斩风紧锁眉头站在一旁,一见他这难得一见的肃色,千柳便知肖先生的情况并不太好。
“肖先生……”千柳话未说完,那王大夫已经拦住千柳。
“千姑娘就站在此处就好,楼主所中之毒,乃是龙花毒,毒药似名,会如花香飘散,若是离的近了,姑娘也会中毒的。”
千柳顿了步子,惊道,“龙花?那不是天下闻名的毒药,传闻世上无人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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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别回婴州
话落下,千柳看向斩风,他的脸色果然又更差了。王大夫点头道,“的确如此,此药十分毒辣,中此毒的人,受不得半分颠簸,也无法运功。毒发一月,上旬毒遍全身,中旬身体溃烂,下旬心魔侵蚀。若是这一个月寻不到解药,那楼主恐怕……”
话说到这,都已经明白。
王大夫走后,斩风依旧是蹙眉站在一旁,肖先生微微睁眼,说道,“都出去吧。”
“我能救。”斩风突然开口,“我可以救。”
千濯香上前一步,拦在他前头,沉声道,“不可以,你不会不知道如果解了毒,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斩风说道,“仙灵剑,兵器为了主人而死,这种事,为何要拦我?偿”
“肖先生未必会死,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大夫不是说,这毒天下无解么?”
“斩风。”千柳伸手拉住他,笑道,“你忘了,世上还有一个能起死回生的神医吗?肖先生不能前去,我们可以请她来。”
斩风思索半日,摇头,“谁?”
“薛艾啊,我现在书信一封,让她来这里。翠竹林到这,快马加鞭的话,不过十日路程。到时候如果连她也救不了,我们绝不拦你。而且,你是肖先生的兵器,如果你毁了,那肖先生岂不是没有兵器了?你救了他这一次,下次他遇险,以后他遇险,你岂不是都不能尽兵器之职了?”
千柳难得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自己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千柳紧盯着他,生怕他再一个摇头,真跑去一命换一命了。她可不想看到他像千濯香那样,替自己疗伤后就断成两截的惨状。
斩风垂了垂眸,轻轻点头,“只等十天。”
听他答应,千柳长松一气,转视肖先生,却见他已经昏睡了过去。
斩风留在房内继续照顾肖先生,千柳和千濯香先出来,关上房门,又有些担忧,“斩风不会骗我们吧?”
千濯香浅笑道,“不会的,他从不会骗人。”他握着千柳的手,说道,“别担心。”
“嗯,千柳先回去写封信给薛艾。”想到那脾气古怪得很的人,千柳又头疼起来,“但愿她会有兴趣来。”
让一个不喜欢江湖的人出山,好像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对薛艾,千柳一点把握也没有。
千濯香寻了鸽子回来,千柳将写好的信卷起绑在它的脚上,刚放飞,便见一道影子掠过,将那鸽子活生生给擒住了,脚刚落地,便是一脸垂涎的神情,“这鸽子不错,好久没开荤腥了,拿去烤了吧”
“没关系,反正能吃就好。”
千柳差点没背过气,快步走向他,“燕小李!”
燕小李抬头看来,已是笑靥如花,“千柳~”眼圈下一层淡淡的青灰,显然是没睡好。
“把鸽子放了,那关乎肖楼主的性命。”
燕小李看了看手上挣扎的鸽子,叹了一气,伸手放了,说道,“那也行,这样你欠我一顿肉。”
“……”
他没理会千柳摆的这张臭脸,又扬了扬手,“哟,千大哥也在啊。”末了又挑眉,“你们真是形影不离,果然是羡煞旁人。”
千濯香笑道,“燕小弟手上拿着包袱,是要走了么?”
一句燕小弟叫的燕小李浑身一哆嗦,他绝对是故意的!
“嗯,我听说了荼蘼的消息,准备离开了。”燕小李揉了揉发青的眼窝,又说道,“听闻肖楼主遇刺,这还军楼,并不安全,你们也及早走吧。”
燕小李并不知道肖先生已经中了剧毒,笑了笑道,“我们再多留两日。”
燕小李笑道,“千柳,放心吧,你们可以尽情玩,只是……千万不要回婴州!”
“燕小李。”千濯香突然打断她,肃色看她,“你想说什么?”
燕小李眨了眨眼,“没什么。”他打了个哈欠又笑道,“我雁门山的那群老东西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不过没关系,你那么有本事,护得住千柳的。”
燕小李顿了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又看向千濯香,笑道,“你要照顾好她。”
“你无须担心。”
燕小李来去匆匆,倒像是特地来这里似的。见他骑马远去,千柳说道,“燕小李这神神叨叨的,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千濯香低头看千柳,“为什么这么说?”
见千濯香面有忧色,千柳不安道,“怎么了?我就是随口一说。”
千濯香轻叹一气,说道,“恐怕燕小李跟荼蘼的感情出了问题了。”掩去眸中的一丝情绪。
千柳一愣。
虽然千濯香只是猜测,但是想到燕小李最近的神情,似乎真的不同。
“可是他们……”千柳顿声。
“缘分这事儿,外人又岂能说得清,行了,别操心这些了,走,老大带你去裁衣铺,听说有蜀锦的新款式。”将话题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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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去看肖先生,他的面色还是很差,对外抱恙,只有王大夫和千柳们几个能进出,但是一门之主抱病到连房门都不踏出半步,闲言碎语还是不可避免的在骊城飞散。只不过即便是有各种揣测,也没有人敢真闯进院子中探个究竟。
肖先生见了千柳,便说道,“我这个模样,只能拖十天半个月,久了,恐怕人心晃动。”
话中听了些端倪出来,千柳问道,“肖楼主想要做什么?若千柳能代劳的,一定竭尽全力。”
千柳心中一咯噔,接收到千濯香的眼神后赶紧镇定下来。
“肖楼主知道是谁要杀你?”
他蓦地冷笑,“知道,这种小把戏,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千柳看了看千濯香,他淡笑点头,千柳答道,“肖楼主部署好后,我一定会尽全力。”
临走前千柳又看了看斩风,眉头依旧紧锁。平日里看多了他那云淡风轻倦懒的模样,现在莫名觉得有些心疼,真怕他一个冲动用自己的命换了肖先生的。
昨天在斩风说要替他解毒的时候,肖先生是不是真的昏迷过去了……如果是佯装的,那便太可怕了
回到房里,确定外头没人,千柳扯了扯千濯香的衣袖,“你说,是谁要刺杀肖楼主?”
千濯香笑道,“等他撒好网后,就知道了。”
千柳扁了扁嘴,总想把全部事情的真相都挖掘出来。
郁闷了会儿,千柳突然想起来,道,“那只水妖最近也没出现了。”
“上次斩风把他伤的不轻。”
“老大,”千柳往他身旁凑了凑,“他说他要吸我的灵气飞升成仙,那把他抓住,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
千濯香斟茶的手顿下,看着千柳说道,“小柳儿,永远不要去想着和鬼怪打交道和做交易,即使对方毫无恶意。”
见他脸上带着少有的肃色,千柳赶紧点了点头,“嗯。”
肖先生派人让千柳们过去时,已经是子时,千濯香已经睡下了。无法,千柳只好提着把剑过去,一进去,见了屋里的人,不出意料的,三大长老也在。
肖先生见千柳一人进来,神色似乎有些迟疑,见了千柳手上的剑,才松下眉头。虽是坐在桌前,又是满面的病色,但气势未减。
婢女关门的声音吱呀响起,便见众人面色各异,屋内的气氛又登时凝滞。
肖先生巡视了一眼众人,才开口道,“天长老反叛,我将他五马分尸的事,才过了一月有余。如今,看来杀鸡给猴看的作用并不大。”
千柳细细打量他们的神色,无人出声,这个时候开口,不是傻子,就是笨蛋了。
“昨日我遇刺一事,指使人是谁,我心知肚明。如果现在站出来,我可以留个全尸。如若不然,休怪我无情,灭你三族。”
语调平平淡淡,但却是字字显露杀机。千柳此时才知道为什么肖先生能坐稳这楼主之位,‘坐上’和‘坐稳’,却全然不同。
只是气氛太过肃杀,千柳又离他们较近,如果打起来,武功又不济的千柳一定是先遭殃的那个。千柳默默望向斩风,真想心灵相通一下……待会打起来救自己啊……
齐麟突然出声道,“我对楼主忠心不二,若那人真在我们三人之中,我定不放过他。”
云龙霄笑道,“麟长老表忠心未免太着急了。”
齐麟冷笑道,“云长老不必指桑骂槐,谁是贼,还说不定。”
这两人说话满满的冷嘲热讽,秦凤怜一言未发,淡漠的好像根本就与自己无关。
仍是无人应答
默了半刻,肖先生慢慢起身,屋内的气氛越发凝重。手已缓缓抬起,定定指向一人,“你还不认罪。”
千柳看着那人,是云龙霄,却见他万分诧异,“我?楼主……”
话未说完,秦凤怜和齐麟几乎是同时出手,凛冽双掌击在他的胸膛上。云龙霄还未反应过来,受了重击,重重往后摔去,径直落在千柳的脚边。
别说他未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千柳也懵了,正准备抬脚离开,他却如脱兔般弹跳起来,向千柳命门扣来,那狠厉的眼神,分明是要将千柳当作人质。
一声脆响,寒光夺目,千柳右手握剑,出鞘直指云龙霄。
看到剑身时,千柳愣了愣,自从重铸后,千柳一直没有再看,如今见了,剑身环绕着凌厉煞气,剑出,已折煞全部气势。如一道寒冷月光倏忽闪过,剑上无血,云龙霄的手臂却已多了一条血痕。
千柳那挥出的力道分明很小,可是剑招收回的一瞬间,云龙霄的右臂,也与躯体相离。
云龙霄满脸惊愕,肖先生似乎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微颤,“杀了他。”
话落,不等他再开口,斩风已到了前面,扼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拧,只听得骨头短碎声,云龙霄已经再无气息。
人当场被杀死在自己面前,千柳想要挪挪步子,却发现已经动弹不了。
屋内充溢着血腥味,久久不散。
齐麟问道,“楼主如何得知云长老是那叛逆之人?”
“来杀我的那人,并未死,从他嘴里得知,幕后指使人,正是他。”
齐麟犹豫片刻,“若是有人故意陷害云长老……”
肖先生视线冷冷看去,“你在怀疑我的判断?”
秦凤怜忽然出声道,“麟长老,楼主需要养伤,我们不宜多留。”末了恭敬道,“楼主,我们先去处理这叛贼尸体,以及安抚分舵中人。”
肖先生点点头,“去吧。”
两人带着千柳脚下的尸体离去,看到他那狰狞的脸,胃顿时翻涌起来,来不及告辞,夺门而出,疾步走了几步,便俯身在栏杆干呕起来。
有手抚背,似在帮千柳顺着气,千柳本以为是千濯香,可剑还在手上,偏头看去,却是斩风,而且还是用他那杀人的手!
胃彻底翻滚了。
***
千柳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吐了一晚上,折腾到这大半夜,总算是舒服了些。
千濯香一脸无奈的坐在一旁,拿着碗不知在搅拌着什么,笑道,“起来喝些生姜水,就不会想吐了。”
千柳有气无力的起了身,喝完了,胃暖暖的,的确是舒服了些。
千濯香放了碗回来,说道,“还好我没有直接抹他的脖子,否则我以后都别想碰你了”
千濯香笑了笑,“你真的觉得是云长老背叛了肖先生?”
千柳皱眉看他,“难道不是?”
“云长老又怎么会是那么愚笨的人。天长老的事刚过不久,肖先生清剿的事云龙霄也知道,那为什么他还这么贸然?况且从云龙霄的反应来看,似乎是最吃惊的一个。”
千柳眨了眨眼,想到云龙霄被揭发的那一刻,似乎的确是很惊愕,如果说是演戏,那未免演得太好了,“你是说,云长老没有叛变,而是肖先生污蔑他?”
“或许是。”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千柳不明白,想不明白,这么做,他有什么好处。
千濯香淡笑道,“虽然他是楼主,手上握着最大的一股势力,但是还有四大长老,如果他们联合起来,肖先生也非对手。按理说,杀了天长老之后,他应该找到一个可以顶替的人,但是过了这么久,他做的,却是在慢慢回收天长老的势力。显而易见,他并不想再把这股势力交出去。”
千柳恍然,“其实我来这里他如此热情留下我,只是给其他长老一个假象,他在考虑第四长老的事,再在他们卸下戒心的时候,再杀一人,把云长老的势力也收拢在掌中,这样一来,即使其他两人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即便联手,也无力回天了。”
越是接触肖先生,便越觉得这人可怕,虽然目前为止,这些都是千柳们的猜测,但是将全部事情串联在一起,似乎就非比寻常了。
肖先生这人,真是个伪君子!
千柳叹了一口气,千濯香抚着千柳的发,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千柳窝在他怀中,叹道,“我想把斩风打晕了带走,另寻明主。”
“嗯。”
跟着这样一个主人,即便肖先生不利用他,日后的下场,也并不会很好吧。凤长老和麟长老不是笨蛋,等那种被威胁的感觉越来越大时,就会破釜沉舟,最后谁都占不到便宜。
千柳坐起身来,把钱袋翻找了一遍,又往腰带找去,把衣裳上下全找了找。
千濯香苦笑道,“成天什么毛病,你呀,就不能老实一会儿,身上有虱子了么?”
千柳瞪大了眼,“从水妖身上抢来的扳指不见了。”
千濯香轻轻眨了眨眼,认真道,“我发誓没有在你睡觉的时候摸你身子。”
“……”千柳没好气道,“你正经点!”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番,“在你打斗的时候,好像的确是有玉器落地的声音,本来想告诉你,但是后来被人顺势捡走了。”
千柳急道,“谁?”
“秦凤怜。”
千柳在床上滚烙饼滚了半宿,终于是等到天明了。天还蒙蒙亮,千柳正要起身,便又被千濯香拽回了被窝里,箍着千柳不许她动弹,“睡一会吧,你都翻了一宿了。”
“不行,没有那个扳指,就一点线索也没有了。你说秦凤怜为什么要捡那扳指?心里有鬼吗?”
“笨蛋才会在死人身边捡东西,而且凤长老财权皆有,还会要那种扳指吗。”
他捏捏千柳的鼻子,“不错呦,小柳儿越来越聪明了。”
“哼~那是当然。”
他偏是不放手,“现在凤长老也没那么早起身,你去了也是在外头晃悠,睡觉。”
无法,千柳正好也实在想睡个回笼觉,只好正色道,“记得叫我起来。”
这一觉,就睡到了正午……
看着已经变成剑的千濯香,千柳又气又急。他自己被千柳搅和的一夜没睡,又怎么能把千柳喊醒,估计在千柳睡着后不久,就累的化剑了。
千柳本想把剑带上,又怕把他颠簸醒了,但是不带千柳又怕那水妖,想来想去,斩风貌似住的不远,还是让他陪自己一块去好了。
把被子给它覆上,洗漱后便出门去找斩风。
刚进院子,便听到惊叫声,忙快步跑了过去,只见几个婢女惊恐的站在门外,见了千柳,似见到救命稻草般围了上来,“千姑娘,楼主突然发了疯,你快去看看吧。”
千柳一听,忙去推门,边问道,“风公子呢?”
“已经派人去叫他了。”
千柳刚打开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入鼻中。
屋内已是一片狼藉,肖先生披头散发摔着东西,千柳正要上前,又想起不能过于靠前,否则自己也会中这无解之毒。
身后一阵疾风,斩风已在房内,一掌将肖先生击晕,立在一旁默声。千柳站在不远处道,“这毒才中了三日,怎么会这么快就毒发了,难道王大夫误诊了这毒?”
不说还好,一说,斩风更是沉默,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千柳看着他那寂寥的背影,似明白了什么,“斩风……你再多等几天,薛艾就快到了,王大夫不是还军楼最有名气的大夫吗,他不会……斩风!”
见他又朝已晕厥在地的肖先生提步,千柳冲上前去抱住他的腰身,使劲往后拖,“你不能做傻事!你这两天只是站的近了都受了毒气影响,更何况是救他!就算他是你的主人,但也还没有到一定要以命换命的地步,你再多等几天!”
斩风僵着身子,垂眸看来,“我只是想把主人搬到床上去。”
千柳大囧。
斩风要守着肖先生,千柳只好一个人离开。想着这里离清怡阁也不远,身旁又有几个婢女一起同行前去的路,便去了。
进了清怡阁,秦凤怜正在品茶。那淡定自若的样子,好像昨晚的事,根本就是假象而已。没有任何惊惧和担忧,一如既往。
她抬头看来,并没有意外,让旁人下去,便只剩下千柳和她。
“喝什么茶?”
千柳坐了下来,看着那精致的茶具,听她问千柳,说道,“什么都可以。”
“你现在来找我,不怕楼主怀疑你在拉拢关系么?”
千柳看了看她,倾城的脸上不带一丝笑意,明明是调侃的语句,却淡漠得很,“肖楼主……只是把我当成工具,再过两天,我也要走了。”
第三百零五章 就此了断(一万)
秦凤怜终于是正眼看来,“千姑娘心里什么都明白。”
“本来不明白,但经过昨晚的事……”千柳饮了一口茶,果然还是品不出什么惊人的味道来。大家都是明白人,她这么说,肯定也知道肖先生的用意。
“千姑娘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嗯,不过在离开之前,我有一件事想问凤长老。”
“请说。”
千柳放下杯子,说道,“昨晚你拾得了一枚墨玉扳指?偿”
她没有半分犹豫,“是。
千柳有些意外,还以为她会赖账啥的,“那扳指是我掉的,可以把她还给我吗?”
她微微拢着细眉,“那墨玉扳指,做工精细,墨玉也是上乘好玉,按理说,这世上不会有相同的一枚。”
“嗯。”
“所以,我也不会认错,那是家师的遗物。”
千柳一愣,顿时有种快要浓雾拨开的感觉,但是又不知道到底往那儿拨。为什么秦怜居会和那个水妖有牵扯?
秦凤怜淡声道,“三个月前墨玉扳指突然消失,昨晚在云长老尸体旁看到,我还以为是他偷了去……”
“等等。”千柳怔道,“你说,墨玉扳指是三个月才消失的?可是当真?”
她眉头皱的渐深,“是,千姑娘似乎对这扳指很感兴趣。”
急匆匆出了清怡阁,思绪也开始理顺了。
如果真如自己想的那般,那现在自己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耳边的水流声本来很细小,千柳步子越急,那声音就越大,刚要施展那点皮毛轻功登上瓦顶,脚下却感到了微微湿润,再抬头,那湛蓝天穹,已是一片蒙灰色。
“嘿嘿嘿……小姑娘……走这么急,摔到了怎么办……我说过,你跑不掉的……”
有了前两次的惊慌,千柳现在镇定多了,盯着那传来声音的方向,说道,“你到底是谁?跟那个长老什么关系!”
“不愧是上天的宠儿……这么浓郁充沛的灵体,还是那么聪明……真是可惜了……”
千柳腿打着颤儿,强自镇定,面上冷笑,“你就不怕千濯香斩风再出现,把你脖子给拧了?”
“嘿嘿嘿……他们要来这里,可不容易……不然你以为,前两次他们为什么没有及时赶来?沧州池塘水域大小上千……嘿嘿嘿……要找,可不简单。这次我快一些,等他们来了,你已经变成我的丹药了……放心,小姑娘,黑白无常不会发现我们的……助我飞升吧。”
千柳握紧了拳头,他要是过来,自己就一拳打碎他的脑袋,“你说的轻巧,黑白无常怎么可能找不到我?你要是把我弄死了,到时候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你阻挠鬼差办事,又囚禁其他生灵。”
那水妖蓦地笑了起来,声音带着凄厉,“这沧州,有转世灵魄在,我又与那灵魄有前世契约,黑白无常是发现不了我的……嘿嘿嘿……我就把你拘禁在水域里,他们自然也找不到你啊。”
千柳微怔,“那转世灵魄是谁?”
他顿声,忽然那声音似乎近在耳边,“让我吸了你的灵力,我就告诉你。”
千柳猛地转身,一个面色苍白,长得俊秀的年轻人面含笑意,与千柳想象中那阴险的模样十分不同。而今这模样,倒像是个文弱书生,却不知为何会变成如此。
“小姑娘。”他眼中慢慢泛红,“来,过来……我等了你那么多年,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到我这边来……”
手腕已被他握住,那指甲,忽然变得极长,朝千柳心口刺来,千柳惊叫起来,眼看那指甲要戳进千柳心口,却见他猛地缩回手,指甲全化成黑烟。他惊的退到船尾,“你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千柳捂着急跳的心,低头看去,燕小李给自己的那个那裹着檀木的香包,已经是破烂不堪。燕小李临走时开玩笑地说千柳有大劫,送这香包给千柳护身的。
可是这水妖,明显比想象中厉害,一个香囊,还奈何不了他。
他休息了片刻,手中化了一柄匕首,寒光粼粼。
这晦暗水域,忽然裂开一道缝隙,白光透进。水妖又近乎癫狂,“又来坏我好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老大我在这儿!”
喊完这话,人已快虚脱,这水域好像会吸食人的力气般,光是说话,就费了很大气力,更别说还手痛击他,浑身软绵无力。
那缝隙突然炸开般,一柄剑疾驰而来,千柳赶紧伸手握剑,用力一挥,只见白光闪过,从水妖胸口刺去,生生撕了一个口子。
水妖满目惊愕不甘,刹那化了烟雾消散在这水域中。
千柳倚在他身上半晌,脸颊已湿,才惊觉自己落了泪。他伸手替千柳抹去,却没了平日的轻佻,“下次不要再一个人出来。”
“你当时在睡觉。”
“笨蛋。”
千柳抓着他的衣袖把泪抹干净,抬头看他,“老大,兵器跟使用的人如果没有默契,是不是代表着没有缘分,也不合适?”
“一般来说是这样。”他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千柳摇摇头,“昨晚你出鞘,我觉得不是我在用剑,而是你在掌控我的招式。我本来以为是当时情况太急。可是刚才,又是那种感觉。我想起斩风说的,心意无法相通……”
心意不相通,是不是就无法长久一起……
千柳心情开始低落起来,虽然说老大不是剑吧,可是……心里不好受啊。
千濯香忽然低头在千柳额上重重印了一记,“傻丫头。”
“我才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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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开始下起小雨起来,千濯香直到在床上躺到中午才换化成人形,正好千柳也无聊,就开始八卦起斩风口中暗恋仙灵剑的那个月儿来。
不想千濯香想了好久都没从吞噬的剑魄里回想起太多有关的信息,反而搜寻出了凡歌与仙灵的。
千柳吐了吐舌头,越发感兴趣起来,
“仙灵不想杀凡歌的,她如果真的恨他入骨,又怎么会用一把钝器。”
“可是那也应该很难过吧?”
“难过又怎么能形容那种绝望呢?”
任何人和恋人不得不成为敌人时,恐怕都会不高兴。
千濯香依然将千柳抱的很紧,轻声道,“那时候仙灵负伤将那把什么月剑带走,了无音讯。凡歌后来也得道飞升,将仙灵剑留在了人间,这一下子,就是千百年。”
千柳身子便缩了缩,千濯香也顿了声,声音又是带着满满的笑意,“不过现在没事了,就是准备好好的修练,以后再也没人可以伤你了。”
千柳应了他一声,抱着他不愿松手,即便头顶烈日照来,也不想松开。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千柳闷声应道,“没啊,是你身体太冷了,传染过来了吧。”
“小柳儿……”千濯香忽然一脸愕然,盯着千柳道,“你的脸,怎么变成紫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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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柳中毒了,龙花毒。
没有人袭击过千柳,所以解释便是,千柳离肖先生太近,也中了毒。
千濯香坐在一旁蹙眉来回看着千柳的脸,摸着下巴说道,“又变成红色了。”他笑道,“已经变了三种颜色了,我倒是想看看蓝色的是怎么样的。”
千濯香叹道,“如果薛艾不来呢?”
“那也不许解。”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千柳好奇道,“你在干嘛?”
“我在学燕小李卜卦,看看你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小人缠身。”
千柳又气又好笑,“燕小李那破神棍,你就听他瞎忽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趁着给人卜卦顺走了不少好东西。”
千濯香也笑了笑,“薛艾不知道来不来,不如我去把她绑过来。”
“以她的性子,你要是真去绑了,就算她来了,也不会治我。”千柳掀了被子,伸了个懒腰道,“虽然手脚发软,但力气还有一些,等晚上趁着夜黑天高,可以去抓贼了。”
“抓什么贼?
“抓给我下毒的贼。”千柳坐在床沿,眼珠子转了个圈,默了默,淡声道,“他如果不这么过分,我懒得跟他计较,不会理会。但是这一次,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千柳低头看着在替自己穿鞋的千濯香,心里又暖了起来,等他一起身,便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本以为他会笑笑,却见他得寸进尺的侧脸道,“还有这边。”
千柳伸手捏了捏,“嗯,给。”
他付之一笑,握着千柳的手,揉揉千柳的脑袋,面上又是认真的神色,“解你的毒,不需要花费我多少灵力。”
千柳顺着他的手蹭蹭,像极了一只要顺毛的猫咪,笑道,“那等我快毒发的时候,就有劳千大侠了。”
虽然他说的那么轻松,但是千柳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斩风那样灵魄没有受过多少伤的人,救肖先生尚且要用性命,千濯香就算现在恢复了,就算不用赔上命,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况且,昨日他从水妖手中救出自己,回来后就隐隐有些不对劲。
薛艾如果来了,会救自己吧。她要是不救,千柳就厚着脸皮去求。
她不是心冷,只是矫情罢了。
踏着月光往肖先生住的地方走去,每走一步,千柳都在压着心中挣扎让自己住腿的小矮人。步子又走得快了些,生怕一时心软,又往回走了。
走到房门前,婢女不在,斩风正站在院落中,抱胸站着,沐浴在银白月下,背影却甚是寂寥。似乎是察觉到有声音,已见他立刻转过身来,眼中带着凌厉,见了千柳们,才又渐渐平复。
“斩风。”千柳走到他面前,原来灵魄也会瘦的,面色也十分不好,“我有话想跟肖先生说。”
“太晚了,主人睡了。”
“千柳就是趁着这么晚才来的。”千柳定定看他,“我考虑的很清楚,他要怎么蒙骗教众是他的事,但是他这么骗了你,我无法原谅。”
斩风轻轻扫视了千柳一眼,“就算你是仙灵剑的喜欢的人,我也能下得了手杀了你。”
千柳忍住想要狂揍他一顿的冲动,静静看他,与其说他固执,不如说是愚忠。千柳拉住他的手想去肖先生的房间,却半寸都拖不动。千柳愤愤甩手,“我自己去,反正你在这里也能听见。”
“主人睡了。”
斩风伸手要拦,千濯香已经轻落在千柳们两人中间,挡住了他。
千柳快步跑了过去,敲了房门,不一会,房门便打开了,肖先生略带苍白的脸露出,“千姑娘?”
肖先生人已往后退了几步,抬手道,“离的太近,你也会中毒的。”
千柳一顿,“肖先生现在还要演戏吗?你不是一早就给我下毒了吗?”
肖先生诧异道,“千姑娘在说什么?肖某将你当作朋友,又怎么会做这种事?是否是千姑娘离我太近,无意间中了这毒?”
千柳默了默,缓声道,“外人或许会以为你是中了别人所下的龙花毒,但是却瞒不过我。因为我看过的一本江湖志有记载,最后一朵龙花,被还军楼第四代楼主所藏,也就是你爹,作为独子,他可能不告诉你么?还是说,肖先生没听过?”
他未答,仍是未承认。斩风看千柳的视线,就算千柳不去正面看他,也能感觉得到怒意。千柳心一横,说道,“你一直有个很大的破绽,你自己还没有察觉吗?你明明知道自己中的是龙花毒,对所谓下毒的云长老却连半句拷问也没有,就借我们之手杀了他,肖先生是怕他跑了,而连自己中毒的事都不知道了么?你杀他,是因为云长老根本就没有叛变,所以你急着杀他灭口。而你的毒,你自己早就有解药了。”
夜深人静,只剩那草丛虫子鸣叫,还有微微的呼吸声。
肖先生神情渐渐漠然,再抬头看千柳,已是满目冷意,“是,又如何?”
千柳怔松片刻,“我的毒,也是你故意给我下的。”
他默了片刻,忽然笑道,“是,又如何?”
肖先生没有再否认,一股凌厉之气自他眉间散出,“你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你若早拆穿我,就不至于会中这种毒了。”
“那是因为我们不想伤害斩风!我以为你会明白他的心思,可是没有想到,我给你机会,你却连仙灵剑也想害!”
千濯香一愣,肖先生也是一脸意外之色。
千柳握了握拳,忍着要把他鼻梁打歪的冲动,“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毁了斩风。他对你知无不言,而且跟你说过我曾中剧毒,而仙灵剑救我导致剑断的事。所以你也想如法炮制,因为你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驱逐斩风,又恐他生变,于是想用这个办法毁掉他。”
他冷笑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斩风此时已经静了下来,肖先生仍是未看他一眼。
千柳深吸一气,“所以我先问了斩风是否有告诉你我中毒的事,结果是有。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你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毒。而且,斩风要救你时,你可曾劝过?没有!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想他死,这样你就可以毫不费力的除掉他。”
千柳盯着他,继续说道,“你第二个目的,正是你第一个目的的后续,斩风若除掉了,那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去找另外一把利器,而仙灵剑,就是最好的兵器,这点,恐怕是在昨晚杀云长老的时候,你就盯上了吧。但是他已经有我,所以你把我除去,便可以把仙灵剑据为己有。”
肖先生冷冷道,“斩风如果会救我,那仙灵剑千濯香也必定会因救你而剑断,我对你下毒,岂不是要自己把剑弄断。”
千濯香似乎没有想到这层,他不知道龙花毒是在肖先生手上,否则以他的智谋,绝对不会想不到。斩风已是彻底愣住了,许久才道,“主人,千姑娘说的话,可是真的?”
肖先生默了半日,才道,“是。”他又笑了起来,“我本不想将你毁了,将你放在兵器库,几日不见你,但是你却还是留在还军楼,我已很明白的告诉你,我不需要你,你为什么还不走?逼得我用这个法子?”
斩风愣神,千柳抬手重重打了肖先生一拳,怒道,“因为他是斩风,对主人忠心耿耿的斩风啊。你如果真的要弃了他,那就明说,又何必做出这种卑鄙事!”
肖先生被千柳一拳打的后退几步,未还手,满目的冷漠,“你又知道什么,有这么一把化人的兵器在身边,是件多可怕的事?你的命贱如蝼蚁,我可是堂堂还军楼的楼主,富可敌国,若他发了狂,杀了我,谁赔我这条命?”
“你特么的才是蝼蚁,你全家都是蝼蚁!那你当日为什么要带他去筑冶那儿补刀?”
“我本以为,重铸后,他的魂魄就会消失,就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宝刀!”
千柳彻底怔住了,那唯一想不通的地方,也终于是明白了。那所谓的重情重义,不过是假象。他只想要一把宝刀,而不是一把会化人的刀。可如今最难过的,莫过于斩风吧。
难怪千濯香从不肯在外人面前化身,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此冷静的对待如鬼魅般的灵魄,即便他们不会伤任何人,即便他们很忠诚,但魂魄便是魂魄,始终跟人不同。
他待斩风如此虚情假意,却是因为他在害怕斩风。
还军楼楼主,手中有那么大的权势,他可以掌控成千上万的人,但是离自己最近的人,却没有一点把握操控。
所以唯有杀了,让斩风彻底消失,才能让他安心,即使那是跟他出生入死、誓死追随他的刀。
话说到这里,千柳已经无话可说,斩风脸上是什么表情,千柳也不忍心去看。
丫的!特么的心太黑了!!
肖先生忽然抓住千柳的左手腕,瞪着已有些腥红的眼,“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你和仙灵剑把他杀了,毁掉,我给你解药,我有龙花毒的解药。你不想死吧,你还那么年轻,只是杀一个无关痛痒的人。”
千柳举掌要扇他,最好把他给一巴掌扇死,手却被人拦住,千柳偏头看去,斩风定声道,“不要伤了主人。”
“斩风!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猪拱了?!”千柳瞪着他,“他要杀你,他现在还要杀你!”
斩风点点头,“嗯,既然认了主人,这命,便是他的。”
千柳又气又急,更多的是无法理解。斩风看着千柳,说道,“他对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他,我至今还在一堆破铜烂铁中。整整八百年,我的伯乐,终于是来了。可惜我做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的现身,就算心意不通,也可以慢慢来。是我太着急了,想着让他尽快掌握刀法。没想到,却让主人担心受怕了这么久。”
“愚钝!”千柳现在不是想打肖先生,而是想宰了斩风。
千濯香忽然拉住千柳,说道,“小柳儿,斩风的性子,你还不明白吗?”
千柳怎么不明白,他这种一根筋的人,自己这么笨都看出来了,可是无法接受。呸!自己才不笨!
肖先生睁大了眼,“我又怎么能信你所说?”
千柳怒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斩风说道,“我与你做个交易,灵魄与人一旦做了交易,所订下的契约,若是更改,灵魄便会死。”
肖先生看他,“你要什么?”
“给千姑娘解药。”
“那我要你永世不踏入沧州诚,在我出现的地方,你必须在三里之外!”
斩风漠然点头,“好。”
“斩风……”
他偏头看来,“事情因我而起,你若不解了毒,我会一世不安。”
千柳愣了愣,他不会不知道他那忘性极大的性子,可他这样的人,都能说出“一世”,现在他的心里,恐怕极不好受。千柳默然,看着他们订下契约,这样,肖先生也总该安心了。
那契约以血起誓,看着从斩风手中滴落的血时,突然觉得他的心,恐怕也在这般滴血。
回到屋里,千柳看着肖先生给的解药,便觉得恶心。如果不是想到这是斩风以契约交换而来的,千柳倒是想把它扔掉。拿了杯茶水,仰脖咽下。
千濯香拿着包袱过来,说道,“走吧。”
千柳点点头,出了门,斩风站在栏杆处,已怔了神。千柳扯扯他的衣袖,见他回头,忙挤出笑意展颜道,“走吧。”
千濯香也是笑看着他,“咱们先去氓州的凌山盟主府,影踪他们在那里等着呢。”
他微微点头,“嗯。”
倒是千柳楞了一下,改变路线了?
在天亮来时,千柳们已经离凌山有五里地,马车驾的很快,因为契约在天亮时会生效,如果不离的远点,斩风就魂飞魄散了。不过千柳只是让千濯香稍微赶马赶的快些,没让他拼了命的赶,千柳在车上被颠的都快吐了。
斩风如不动尊坐在那里,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斩风啊,你会不会赶马车呀?”
“不会。”
“哦。”千柳多希望他会,然后把千濯香给换进来。千柳掀开帘子,捶了捶胸口,说道,“天亮了,慢点,马不死,人都要死了。”
千濯香果然渐停了马,转过头来,额上也有细汗,原来刚才,他也在担心够不够三里地的事。千柳笑了笑,伸手替他抹去汗珠,“累了吧。”
他笑道,“晚上替我揉揉,就不累了。”
千柳缩手,“老大,你学坏了,越来越像个个纨绔、风流、轻佻的公子哥了。”
他抬眉看来,已是满满笑意,“你见过肯为喜欢的姑娘赶车的风流公子哥吗?”
千柳脸一红,张牙舞爪扑上去,还没动手就赶紧停住了动作,只见斩风钻出身子,蹲在一旁,看着他们,“饿了。”
“那去找个地方吃东西。”
他看了看千柳,伸了右手上来。
千濯香扶额,“小柳儿你不要欺负他。”
千柳嘿嘿笑了笑,摸了摸斩风的头,他这个样子千柳就放心了。忘性大,或许也是好事吧,至少肖先生做的那些混蛋事,说的那些混帐话,他都忘了。
想到他忘记了,千柳好像也忘了些什么。摸了摸下巴,灵光一闪,差点没从车上摔下去。千濯香忙托住千柳,“怎么了?”
千柳支吾道,“我、我不是书信一封让薛艾来沧州吗,她要是真来了,却发现我们已经走了,她会不会千里追杀我们?”
千濯香思索半晌,沉吟道,“会。”
“……”
惹上坏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你坏的人……
千柳望着湛蓝的天,长叹了一气,作孽啊。
马上就要回到氓州了。
九月的风,微凉。
千濯香驾车的手势越来越好了,千柳坐在一旁,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握着缰绳,虽是赶车,动作却是潇洒好看。
“回车里吧,外面太阳大,你不是最怕热么?”
“不热。”千柳眯眼看他身上那还在微漾的寒气,笑道,“最近我看的越来越清楚了。”
千濯香注视着前方赶车,车轱辘的声响隐约掩盖着千柳的声音,他却好似听的一字不漏,“所以你这几天晚上总是惊叫,便是因为看到了许多鬼魅?”
“是啊,不过他们对千柳没有恶意。看多了,好像也蛮好玩的。而且,有你在,我倒一点也不怕。”千柳笑了笑,“你说,待会回了家,要怎么跟影踪他们说件事?”
“先跟岳父岳母他们说了沧州发生的事,消除了他们的疑虑。”
千柳皱了皱眉,“一路上我在想这件事时,发现其实还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嗯?”
“就是水妖的事。他说那里有和他签订契约的灵魄在。那那个灵魄是谁?他前世是凡人,又怎么会认识灵魄?还有,几次出现都是他一个人,既然灵魄也在,为什么不出来?”
千濯香的眉也微蹙起来,斩风已掀了帘子出来,便停了马车,转身问道,“你在骊城时,可否有察觉到那个灵魄在?”
斩风摇摇头,“鬼魅不少,但没有灵魄。”
千柳问道,“只有灵魄才能订下契约么?”
千濯香应了声,又说道,“连你也察觉不了,倒是怪事。”
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也懒得再耗费时间了,这里离齐州城只有两里的路了,千柳拿过缰绳,“我来驾马吧,你化剑么?”
千濯香点点头,“你跟我进去,斩风驾车。”
千柳又看向斩风,“你,行么?”
“哦。”斩风眼眸动,没有多说。
不过被围观的是千濯香。
料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想到这,放宽了心,抱着剑进去,斩风跟在一旁。
千柳摇了摇门环,扣门声叮叮作响,不一会便见茈苡开了门,见了千柳,立刻是眉开眼笑,“小姐,太好了,就知道你福大命大,没事太好了!”
“千主子呢?”
茈苡那贼眼从门缝看来,敞开了大门,瞪眼道,“这位公子是……”她哑然道,“小姐,你给千主子带绿帽子?”
“……”
到底,最后千柳还是没出千濯香,他们当做天神一样崇敬的千主子现在成了一把剑!
只说他还在处理一些棘手的事,过段日子才能回来。
于是,在一番热闹的庆祝宴结束后,千柳的一日三餐就改在了自己的小屋里。
晚上,千柳的闺房,香烟袅袅。
**
千柳偏头去看斩风,见他闷头在吃菜,笑道,“光吃菜不腻吗?”
“有点。”
“那喝些酒吧。”
斩风看了一眼千柳斟满的酒,一口饮尽,又吃起菜来。
“斩风啊,你要是看上我这里哪个姑娘丫鬟了,尽管跟我说,我给你做媒好不好?要是你觉得跟哪个人心有灵犀了,我也替你牵线吧。”
斩风点点头,这一点,便‘叭’的一声把头磕在了桌上,千柳愕然,“斩风,斩风。”不见他作答,千柳又扯了扯千濯香,“斩风晕过去了。”
千濯香转过身来,伸手探在他的脖间,片刻就缩回了手,“你给他喝酒了?”
“嗯。”
“醉酒了。”
“……他就喝了一杯……”
千濯香笑道,“他滴酒不沾,沾酒即醉。”他起了身,对千柳说道,“我把他扛回去。”
千柳忙说道,“我也帮忙。”万一老大出去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把醉的不省人事的斩风弄回房里,替他盖上被子,千柳苦笑道,“他要醉多久?”
千濯香想了想,“大概是两天。”
千柳摇摇头,没想到平时站如松凛如风的斩风,竟然败给一杯酒。正要和千濯香调侃一下,脑袋却猛地一嗡,浑身顿坠冰湖。
只见千濯香看来,又是惊愕,“小柳儿,你的脸……怎么又紫了……”
一看那铜镜,千柳不但连脸都紫了,顿感连心都要碎了。
“是龙花毒。”千柳摇摇头,“不可能,肖先生分明就给了我解药。”千柳抬头看千濯香,“他会不会给我假药?”
千柳胡思乱想着,越发想不通,“我要离开这里,不然这里的人都得陪着我中毒。”
“小柳儿,我先帮你压制,然后我去一趟沧州再拿解药。”
听到他要一个人前去,千柳又担忧起来,“你一个人去,半路累了要化身怎么办?万一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偷走怎么办?剑身这么好,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宝剑,难免会起贼心。”
千濯香失声笑道,“你家老大这么讨人喜欢,你不开心吗?”
千柳急的要掉泪,“你认真点。”
“嗯。”千濯香依旧笑的淡然,“以我的速度,来回只要六七天。我帮你压制十天毒素,足够了。而且十天对现在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害。”
千柳千百个不信,他又劝了半日,才答应下来。让他压了五日,等斩风醒了,再让他帮千柳压五日。
千濯香连夜去了沧州。
同一时刻,昆仑绝顶的冰天雪地中,一只漆黑的大雕展翅而飞,向着中原大地呼啸而去。
冰雪狂肆中,一个壮汉面色严肃地看着大雕消失的方向,正是回到昆仑山的昆仑奴。
中午刚吃过饭,千柳又跑去斩风房里遛了一圈,他还是没醒,千柳顿时发愁他不会要睡上十天半个月吧,那自己岂不惨了。千柳又忽然想起来,如果肖先生给自己的药是假的,那为什么在回家的这十几天里,毒一直没发作,偏偏是回到了家,才又复发。
可惜千濯香不在身边,不能跟他一起商讨。
“斩风啊斩风,快些醒来吧。”
呼唤失败,千柳无奈起了身,刚出了门,便见一张鬼脸正面向着千柳,千柳惊吓片刻,那人已是笑了起来。
“茈苡,你跟谁学的这些?!”千柳抹了抹汗,“小姐我胆子小,你要是大晚上这么吓我,一定已经挨了我一拳了。”
茈苡翻了个白眼,叹道,“小姐,这是你教我的好不好,当初你让我吓唬芾四时亲自教我的。”
千柳一挑眉,“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茈苡瞬间乖乖站好,再多说一句,小姐肯定要开始想办法罚自己的银子了。
看着茈苡不说话,千柳小小失望了一下,唉~“影寒呢?不是说去接吴伯和我的眉叶鸟儿了么?”
“不知道。”
千柳眨了眨眼,“不知道的意思是?”
茈苡也眨了眨眼,“意思就是,吴伯飞鸽传书说今天到不了,明天下午才来,我没告诉那冰块,把他丢在某个小镇的客栈里,心情大好一个人跑回来了。”
千柳颇为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嗯,做的不错,颇有我当年的风范,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可怜的影寒估计还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俩人,让她们记仇到现在。
---题外话---有木有看到宝宝的努力呀~清明节不仅不断更,还加更应呦~么么哒~
第三百零六章 你逃我追
茈苡也眨了眨眼,“意思就是,吴伯飞鸽传书说今天到不了,明天下午才来,我没告诉那冰块,把他丢在某个小镇的客栈里,心情大好一个人跑回来了。撄”
千柳颇为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嗯,做的不错,颇有我当年的风范,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可怜的影寒,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得罪了两人被记仇到现在。
“哎对了,茈苡呀,我咋听影踪说你被蓬莱的臭道士打伤了,是影寒救了你呢?听说你浑身的伤口都是影寒……”
“啊,春丨光无限好,小姐,我们踏青去吧。”
“茈苡,现在是要秋天了……”
“秋水碧连天,小姐我们赏菊去吧。”
“……”千柳扶额,“好了好了,我不问了,我还懒得理你们这些事儿呢,你家小姐我又不是不讲情理的人,虽然说老大的暗卫规矩有点多,但是只要你们意思意思塞点好处啥的,我还是可以给你们牵这条红线滴~”
“小姐……”茈苡彻底想给她跪了!
想办法支走了茈苡,千柳一个人便偷偷去了后院,戴了厚实的手套,从笼子里取了鹰哥出来,摸摸它的头,又喂了两块肉,将一个纸条塞在小筑筒里,说道,“鹰哥,去找沧州找老大哈。”
说罢,便抬手一震,鹰哥便扑哧冲上天穹,拍了千柳一脸的风。千柳摘了手套,一个婢女就急急跑了过来,“小姐,有、有客人来找你。偿”
“谁?”
“不认得,面生得很。”
千柳皱了皱眉,快步走到前厅,已听见熟悉的声音,似极开心。心中越发疑惑,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个白衣女子端坐着,面容十分姣好,柳眉杏眼,目中有光,瞬间给千柳一种清丽美人的感觉。
可那人分明就是薛艾!那个叽叽喳喳大大咧咧矫情的薛艾啊!
似乎是听见了声响,她缓缓偏头看来,忽然含笑道,“千柳。”
噗。内心默默喷了一口嫩血,千柳绷着脸走了过去,强笑道,“你怎么下山了?”
噗——!千柳吐了第二口血,“不如去我房里吧。”
“好啊。”
千柳忙拉了她出了前厅,便飞快的拖着她跑回自己院子里,一进去,便去摸她额头,立刻被她满脸嫌弃的打掉,“别碰别碰,我要吐了。”
千柳没好气道,“是我要吐了好不好?!薛大小姐,你这是在唱哪出戏?”
薛艾蹙了蹙眉,才说道,“我问了卖菜的大叔,他说长辈都喜欢懂事端庄的姑娘,我刚才很端庄吧。”
看着她那得意飘飘的模样,千柳简直不知该怎么说,“薛姑娘,我们这里,其实就是一个戏班子,我前厅那些管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你这点演技瞒不过他们的。”
薛艾一脸懊恼,千柳又好奇道,“你没事要做个贤淑的女人干嘛?”
“讨了欢心,让你们这儿的人喜欢我,留我多住几天啊。”
“……跳过吧,你是我朋友,要住多久他们都不会言语的。”想到她的行为怪异,千柳心头咯噔一声,缠着她的手臂嚎道,“我真的不是故意放你鸽子,只是事情太匆忙了,没时间再等你。后来的飞鸽传书你收到没有,不会是扑了个空,于是直接杀到氓州城找我吧,呜呜呜。”
但愿自己这点眼泪能打动她吧,虽然不大可能……
薛艾又是满目嫌弃,甩了千柳的手,“什么信,我一封都没收到。你们下山后不久,我也下了山,兜兜转转,然后想着你应该走不快,用引路蜂找你们应该还追得上,我就跑来找你啦。”她微微眯眼看千柳,“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一头撞在石头上,自找的……千柳正色道,“没有。”末了想起,忙说道,“我中了龙花毒,你会解么?”
薛艾上下打量千柳几眼,又扣了千柳脉搏,哼声道,“你哪里有中毒的迹象。”
“老大,呃,仙灵剑帮我压制了,现在他去沧州找肖先生拿解药,所以现在的我,跟没有中毒一样。”
薛艾眼里忽然闪过亮色,那一如既往的神采飞扬终于是全回来了,“这种毒当然可以解啊,我也可以一文不收,当然,也不会让你去杀人。”
千柳狐疑看她,“快说条件吧,你每次露出这种微笑,就没有好事发生。”
她嘿嘿笑了两声,“要是那臭铁匠来找我,你就说我不在。”
千柳这才想起来,这素来不分开的两人,才出现一个,“筑冶在哪?”
“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见他?”
“不想见。”
千柳越发困惑,感情这隐世世家的人都要跑出来了?!她又催促了千柳一番,想着应该是吵了架什么,缓和几天就好,便点点头。
不过老大这一趟还是无法阻拦了,因为这氓州醉仙居养的鹰,可都不认得他,也只能等他回来了。
薛艾理了理刚被千柳缠乱了的发,说道,“带我去沐浴,然后睡一觉,这几天赶路累死了。”
千柳看着她说道,“你不是兜兜转转到这来的么,怎么像是东躲西藏才到了这。”
“好好好,我不问了,你才色姑娘呢。”千柳连忙求饶,脱了身,跑去找管家拿衣裳给她,带她去沐浴洗漱。
沐浴后,她便霸占了千柳的床,呼呼大睡起来,果然是累了。不过看她睡觉的模样,没了平日嬉笑的模样,倒让人觉得亲近。
关好房门,又逗院子里的小猫小狗们玩了半日,晚饭时,薛艾还没醒来,千柳思量着要是在她睡的熟的时候叫她,不会被她劈死,就被她吼死,没胆子叫她。正往大厅走去,就见那悬挂在廊顶的灯笼光影摇曳,一人正缓慢走着。
见了那人,千柳忙招手道,“斩风。”
他微微抬头看来,仍是驱之不散的茫然,走近了些,却是一把抓住千柳的手腕,“月儿,我们回去。”
千柳顿觉心里发毛,想要抽手回来,“斩风,我是千柳,不是月儿。”见他满目痛楚,倒像是还在醉酒,又提醒道,“我是千柳呀,我是月儿,月儿的朋友。”
斩风怔松片刻,放开了手,“哦。”
见他还不至于发了酒疯,千柳摆了摆手赶紧笑道,“我带你回房里继续睡好不好?睡着了就不会难过了。”
斩风点点头,末了又说道,“月儿在沧州。”
千柳眨了眨眼,正想问个明白,他又添了一句,“她在沧州城,不在这里,也不在别的地方,那里有她的气息,但是我找不到她。我想回去,可是我不能回去。我么能忘了,我留在那里的目的……”
第一次听他说了这么多话,虽然在重复的话基本一样,但是从里头提取出来的内容,却还是让千柳大吃一惊。
斩风坚持留在肖先生身边,难道不仅仅是因为肖先生是他的伯乐,而真正的原因是,明月剑的剑魄转世投胎到了沧州城,但订下契约时,斩风却忘了这个原因?
他还在说着话,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副梦游的模样。
千柳拽着他的衣袖,想领着他往房间走去,刚碰到,却被他反手握住,也提起了步子,声音轻柔似梦呓,“月儿,回家。”
把斩风送回了房里,却被他拽着手不松开,好不容易等他睡着了,千柳才脱了身。月已升高了,回到自己房里,脱了衣裳,刚躺下,便觉得旁边有一对幽深的眸子紧紧盯来。千柳咽了咽,别过脸,薛艾的明眸大眼正看来,惊的千柳缩了缩。
她长长叹了一声,“睡不着了。”
千柳打了个哈欠,“那出去找点东西吃吧。”
“不饿。”
“那你去外面赏赏月吧。”
薛艾侧身玩着自己的发尾,悠悠道,“没有月色比翠竹林的更美,每天晚上啊,月色照林子里来,细碎细碎的,用手去接,像一颗颗不成形的珠子。”
千柳听的迷迷糊糊,她的声音又不急不缓,实在是太易使人入梦。刚入睡,便被人摇了起来,“你别睡,陪我说话,我约摸还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再入睡。”
薛艾素来霸道,她不睡,估计千柳也别想睡了。想她千柳也算个混世魔王了,却碰到薛艾这种奇葩,哀嚎一声,“你让我睡,不然明天谁陪你玩。”
“现在陪我吧。”
千柳揉了揉眼,咬着牙笑眯眯看她,“不如说说筑冶的事吧。”
千柳无奈,往她身旁挤了挤,蹭着温度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便被薛艾拉去采药。千柳暂住的醉仙居在氓州城中心,跑到郊外,用了足足一个时辰,又爬了半日的山,回来后,已经累的酸痛了。还没进门,在门前扫地的福子便说道,“小姐,有人找你。”笑意又弯到了眉角,“是个男人哦。”
薛艾在一旁笑道,“还是个好看的男人吧。”
福子点头道,“薛姑娘真是个明白人。”
看着这两人满面贼贱的笑,千柳摇摇头,真想一大嘴巴抽过去!
大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身材颀长,面容淡然,眸如星海。千柳捅了捅还在笑的薛艾,“筑冶。”
她一僵,抬头看去,便如脱兔跳了起来,转身要跑,已被筑冶抓住她的手臂,她急道,“你干嘛,松手。”
筑冶淡声道,“你还要躲多久?”
“一辈子。”
筑冶脸上微绷,千柳不知所以的看着他们两人。薛艾这样子,就跟见了鬼一样。
她挣扎的厉害,筑冶也是抓紧了不放,那手握着她的袖子,磨的手都泛起了红痕。千柳低声道,“筑冶,薛艾疼的很呢。”
福子也弱声,“不如两位进去喝个茶,慢慢说。”
筑冶偏是不放,薛艾眼眸一红,哽噎道,“放手。”
“不跑?”
“不跑。”
筑冶松了手,她又像兔子一样跑了起来,这一跑,发已随风而起,又立刻被他握住,将她抓了回来,“你武功不好,轻功也差,还想躲到哪里去?”
薛艾恨恨看他,“你再逼我,我就毒死你。”
千柳吓了一跳,“薛艾,你在说什么胡话。”
薛艾忽然扑向千柳,躲到千柳身后,“我们是朋友对不对,你帮我撵走他,我帮你解毒。”
筑冶深吸了一气,又是无奈又是不耐,“你留在这,在想明白前,不许乱跑,我还会在齐州。但如果你再跑,我就直接把你抓回翠竹林去。”
千柳奇怪筑冶竟然还相信薛艾会信守诺言,那只有一种解释,无论她跑到哪里去,都躲不了他。
薛艾连看也没看他,“哦。”
筑冶这才放开她,一句话也不多说,便转身走了。倒是弄的千柳一愣一愣的,见薛艾飞身往里面跑,千柳忙跟了上去。进了房,就见她在拿钱袋,千柳脸上扯了扯,“筑冶果然不该信你。”
薛艾冷哼道,“我连自己都信不过,他竟然敢信我。”
千柳扶额,“你怎么能这么骗他,你从这里跑了,他还会找到你,那不如不跑了。”
“天下不是他的,总会找到个藏身地。”
“欸。”千柳忙拉住她,压下她那鼓鼓的一袋银两,“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深仇大恨的。”
千柳恼道,“我是关心你,我真的把你当朋友。”末了把药塞回给她,“还你。”
薛艾看了千柳半晌,忽然把手上的包袱往地上一丢,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了!
千柳惊了惊,她是什么人千柳还不清楚,就算在她身上戳一个窟窿,她也不像是会哭的人。现在无缘无故哭了起来,千柳慌了神。
“薛艾,你怎么了?”
“他强、了我!”
话如平地一声雷,惊的千柳震了一震,愕然,“筑冶他……”
又觉得不对,筑冶怎么看都不像那种人,而且以薛艾经常撒谎的惯性,千柳倒是狐疑起来。
不知是她真的失控了,还是看见千柳这神情,泪眼瞪来,“你不信我!”
“啊……”千柳挠挠头,忙说道,“倒不是不信,只是……”她怒道,“你就是不信我!”
“我信你……可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
“你们走后不久,我们酿的酒刚好开封,全喝完了,结果他兽性大发!”
千柳抹了抹汗,“他强、了你,那为什么是你跑?”千柳咽了咽,压低了嗓子,“你确定不是你强、了他……咳咳。”
说完便被她拍了一记,瞪眼道,“第二天我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可是我都快疼死了,这不是他先……先……难道还是我先动手的?”
千柳扶额,“薛大小姐,你真是神医吗?”
千柳突然想起她的师傅是男的,好像不说这些事似乎也对。而且她自小身边就没个女的,除了偶尔下山见到的卖菜大婶。千柳又皱眉问她,“所以你就天涯海角的躲他?”
“是!”
“可是他千里迢迢来找你,应该不会是不想娶你吧。而且,”千柳扯了扯她,又被她一手掸开了,“你不是喜欢他吗,我看筑冶也蛮喜欢你的。而且你们当时都喝醉了,发生那种事也说不出是谁对谁错。”
“就是啊,”她蓦地激动起来,“本来就没对错这种事,他为什么一定说要负责任,只是躺一块而已,又没少块肉,没少根骨头,他为什么说要娶我,我拒婚他还不乐意。”
“啊?”本来理顺了的思绪,又糊涂起来了,千柳打住她,“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因为他睡了你,也不是因为他不肯负责而气跑了,而是他要负责、要娶你,你才没命的跑?”
薛艾抹了眼角的泪,无比认真,“对啊。”
“可……”千柳想不到词反驳她了,估计连自家最厉害的负责侦探的暗卫出来,也想不明白她的话了,“你为什么不肯嫁给他?难道你要没名没分的继续跟他做邻居?”
薛艾默了默,眼眶还是红的,鼻尖也还带着粉色,却似乎恢复了过来,盯着千柳问道,“你知不知道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知道。”千柳似乎有些明白,当年有人给这对伉俪下了毒,两人当着自己女儿的面争抢解药,没想到这阴影,还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千柳默了半晌,摇头道,“以前你说过,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是喜欢你。筑冶对你,你心里也明白吧。。”
千柳急道,“还没开始,你就想着这些事。”
“你不明白……”
她那昔日神采飞扬的眼眸,已是晦暗无光。嘴里念着这句,又躺回了床上。整个人,已没了半分气力般。千柳知她心中难过,却又无法完全理解。在床沿坐了一会,见她又睡下了,才起身出门,去寻筑冶。
齐州城基本都是林家人,四处打听打听,又因他是个外来人,模样又好认,很快便找到了他落脚的客栈。
敲了门,他开门见了千柳,倒没意外,而是抿嘴叹了一气,“她跑了?”
“没有。”千柳眨了眨眼,“哭累了,在我房里睡着了。”
他微愣片刻,淡淡的苦意萦绕在脸上,“明明不想跑,偏偏还任性。”
“她全都告诉我了。”千柳正色道,“还有她不愿意嫁给你的原因。”
“我知道。”见千柳意外,他才又点点头,“因为她父母的关系。”
千柳瞪大了眼,“你竟然知道,那你、你能懂她?”
筑冶笑了笑,“如果这点都不懂,那十几年的邻居,岂不是白做了。”
千柳摸了摸鼻子,这两人的事和想法,果然不是千柳能够想明白的,“可是现在怎么办?她想嫁又不敢嫁,估计等她睡醒了,又准备逃了。”
筑冶叹息道,“那我只好又去追了。”
千柳看着他,又想到薛艾哭的伤心的样子,不知要如何撮合他们,虽然看了不少的话本子,但男女之事千柳本来就不拿手。千柳想起千濯香,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在哪里,每想起来,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当初自己给薛艾过飞鸽传书,在自己毒发之前暗卫绝对能找到她,可是老大偏偏着急着要去沧州,就好像,就好像要故意躲开自己一样。
已经过了三日,千濯香约摸还有三四天就回来了。虽是早上,但天气阴霾得很,随时要下雨般。
九月初的橘子还未完全熟透,也不知是谁送了一篮子过来,千柳挑了几个看起来不至于把牙齿酸掉的,剥了后,递给斩风,又剥了个递给薛艾。两人都若有所思的看着亭子外,他们两人发呆的时候,倒是很像。
“好酸。”千柳忙把橘子放回盘子里头,喝了一口茶漱口,见他们两人无异,顿觉就算放一碗醋,也能不皱眉头的喝下去。
“小色,他离开了齐州没?”
见她突然出声,千柳忙说道,“还没,你想见他吗?我领你去。”
薛艾哼了一声,“不想。”
千柳扯了扯嘴角,又转向斩风,“今天有出门走走吗,有合意的人选没?”
当务之急是给他找个主人,帮他淡化月儿的事,肖先生的事。虽然他不说,与平时无异,但是那晚的事,还是让千柳担忧。万一他忍不住又跑到沧州去了怎么办。
“没有,不过很奇怪。”斩风说道,“有很多人丢花给我。”
千柳大眼一亮,扑哧笑了笑,“那是因为喜欢你,你要是把花还给对方,就说明你也喜欢她。”
“啊。”斩风茫然道,“我把花全都给卖花的大婶了。”
第三百零七章 红颜凋零
“……小姑娘们要哭瞎了。”
薛艾突然站起身来,侧耳听了听,末了又坐下。千柳回到凉亭,薛艾已经快把一篮子的橘子都快吃完了,见她还要继续吃,惊的千柳夺了过来,“神医姑娘,你不怕待会肚子疼吗?”
薛艾嫌弃的看了千柳一眼,“你也知道我叫神医啦,疼了吃颗药就好。”
千柳无法,只能看着她吃。刚扔了一瓣进嘴里,不知是呛了还是怎么,咳嗽起来。等她咳的面红耳赤,站起身要走时,突然出现的筑冶已经拉住她的手腕重新坐了下来。
薛艾瞪了他一眼,筑冶便说道,“氓州城的绸缎庄很不错。偿”
见他看向千柳,似对千柳说,千柳忙接话道,“嗯,氓州的绸缎远近闻名。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筑冶无视旁人的抽拍抓打,说道,“我去挑喜服,挑了段布料不错的,就差新娘子的尺寸。撄”
千柳一愣,薛艾立刻闹了起来,“不嫁,不嫁,你找只老母鸡娶了吧。”
“……”千柳干咳两声,忙坐到斩风身边,以表阵营。
薛艾又冲千柳发起火来,“千柳你无情无义,我刚给了解药你,你就到倒戈了。”
“……你不是说解药你要慢慢配吗,这只是压制的药。”
“不给你配药了,呸呸呸。”
千柳躲到斩风身旁,免得被她喷一脸唾沫星子。
“薛艾。”筑冶忽然发了脾气,脸上已经被她抓了五条红痕,“你闹够了没有?你不嫁,要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块被人笑话吗?”
咦?千柳瞪大了眼,下意识看向薛艾的肚子,倒不见有伏起。
听到这话,薛艾倒是冷静了下来,“孩子没了。”
筑冶一怔,她又说道,“我不要他,他已经没了。所以你可以不娶我了。”
“你当我是为了这孩子才娶你的?”
筑冶气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千柳越发感到不妙。薛艾冷笑道,“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之前你不说娶,偏在我说怀了孩子才说娶?”
薛艾又气又急,“你都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你的,你还娶,你这绿帽子抢的也太积极了。”
千柳约摸如果不是千柳和斩风这两个外人在围观,他们两个早就打了起来。千柳扯了扯斩风,想带他走,谁想他却是无动于衷。
筑冶已是满目疲倦,连声音都缓了许多,“我不逼你,你跟我回翠竹林,我们像以前一样也好。你喜欢我们做邻居,就做邻居。哪天想嫁给我了,我也随时准备嫁衣。你若看上别人,我也会送上厚礼。如果让别人知道你薛大神医跑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你会碰到多少危险?你武功差,又不懂人情世故,江湖不适合你。”
薛艾蓦地哭出声来,筑冶将她拥在怀中,神色却依旧未松懈。
千柳只当是薛艾终于被感化了,准备跟筑冶回去,但是她却突然从他怀里出来,筑冶已经是定身不能动弹。她抹去脸颊上的泪,说道,“我不会回去了。也回不去了。”
“薛艾!”
筑冶喝了她一声,千柳伸手要去拦她,却只触到一个衣角,她人已经逃了去。千柳忙去试着解筑冶的穴道,却发现他根本不是被点穴,而是中了迷、药,身体完全僵硬了。
等费了半日的功夫,他才终于恢复过来。千柳看着他痛楚的神色,也不好多说话。
薛艾之前对千柳说的话,虽然不全是真的,但也差不多了,只是她没告诉千柳最重要的一点,她有了身孕。
她难道是怕那个孩子,会变成第二个她。
千柳暗叹一气,筑冶已经又准备离开,千柳把身上的刻着盟主印符的玉佩给他,“你拿着这个去,氓州的人看到玉佩,会告诉你你要找的人去了哪里,不会有半分隐瞒。”
筑冶接过玉佩,道了谢,就走了。
千柳放心不下薛艾,筑冶说的没错,她不适合江湖,而且如果让别人知道她出了翠竹林,把她抓了去也是有可能的。
“斩风。”千柳顿了顿,问道,“你能不能,去把薛艾找回来?”
斩风没有半分犹豫,点了点头。
天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压抑已久的闷热天气,终于是结束了。只是雨势越来越大,到了中午,天已经晦暗的如傍晚,隐约让人觉得不安。
一只白色的鸟雀扑棱而过。
影踪接住鸟雀,抽出里面的纸条递给千柳。
千柳看着那小小的金色祥云漆纹,就知道是老大给自己的。
心中闪过不安,打开纸条,依旧是苍劲有力的字体,温润中透漏的霸气,就像他的人一样。
“小柳儿,对不起,老大又食言了,仙灵剑剑身太弱,幻成的躯体无法承载我的三魂七魄,唯有以昆仑山脉的寒冰岩浆淬炼才成,不用担心,不要乱跑,乖乖等我回来。”
千柳心里一沉,果然,就知道老大出了问题!
而此时的千濯香早已化为剑身,曾经锋利的仙灵剑剑身龟裂,斑驳的裂痕触目惊心!
一只大雕静静站在悬空的剑身旁,等仙灵剑落在它的背上,立刻张开翅膀,向着西方扶摇而去。
泪水不知觉间浸湿了脸颊,千柳不管自己一干人等的焦急,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用泪水默默发泄着自己的恐慌。
老大,你可千万要好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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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柳埋头抱膝,迷迷蒙蒙睡着了,听到有人在唤自己,渐渐醒来,是斩风。他全身已湿透,发上,睫毛上都滴着水。
斩风蹙眉看千柳,又伸手来碰,“哭了?”
千柳揉了揉有些肿痛的眼,“找到薛艾了吗?”
他轻轻点头。
“她在哪?你去换件衣服吧,全湿了。”千柳捏着袖子抹去他脸上的水,看了看灰白的天,“我去拿伞接她。”
“千柳。”他伸手压住千柳,脸上不知是什么神色,缓声道,“她死了。”
千柳怔愣,“什么?”
“薛艾死了。”
千柳惊的几乎要晕厥,猛地抓着斩风的衣袖,“你说什么?”
斩风神色黯然,“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筑冶守着她的尸身,我劝不回来。”
千柳想站起身来,腿却已经软得无力,斩风搀着千柳,才勉强站起,“她在哪?”
“城外后山。”
千柳捂着心口,踉踉跄跄的往那跑去。脑袋里回响着斩风的话。
“薛艾死了……”
“薛艾死了……”
那样一个总是没心没肺嬉笑的人,竟然死了?千柳不相信,她是个好姑娘,她本该和筑冶在昼隐谷翠竹林白头偕老,可如今……
千柳摇了摇头,雨水打湿了发,一直滚到面颊,又从脖子滴入身体。九月,已经起了风,很冷很冷的雨。
路已是泥泞不堪,千柳几次跌在水坑里,第四次时,已经没了力气。
文墨跟自己闹翻了,云姐姐死了,昆仑奴、燕小李都走了,薛艾没了,老大不在身边……千柳突然想起自己被江湖追杀时,武林上的传言,自己是个妖女,哪里有她千柳,哪里便没有好事。莫非他们也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个模样。
眼前已经模糊不清,连路都看不见,千柳伸手抹去眼里的泪,又立刻溢满了。实在是没了气力,千柳坐在水坑中哭着,心中自责不已。
“千柳,你是个祸害啊。”
“你天生就是煞星,都是因为你没用……呜呜呜,你的朋友,你的亲人,因为你,都没有好下场……”
千柳狠狠捶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这样自己才会好受一点。
“嘿嘿嘿……小姑娘,终于找到你了……嘿嘿嘿……”
千柳猛然一惊!
千柳抬头看着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即便是捂住了耳朵,还是听得真切。
雨势更大,那雨水中,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这雨明明很大,却不知为何,竟将他看得清清楚楚。很是消瘦的一个年轻人,眉目间带着很重的戾气,他笑道,“小姑娘……,你随身的那把仙剑走了,他救不了你了。斩风刀的灵力是火,这么大的雨,他一时半会还赶不到这儿……嘿嘿嘿……”
难怪斩风刚才没有跟过来,他的面色,也的确很差。千柳的心揪着,可刚才拜托他去找薛艾,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去了。千柳盯着水妖说道,“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你们离开沧州城的时候……我就一直跟着你啊。”水妖笑了起来,苍白的面色更添几分阴戾,“喝了天地间至纯的露水,可以隐没鬼气的,就算仙灵剑再怎么厉害,他也不会发现我……嘿嘿嘿……”
千柳被雨水打的有些头疼,每一颗雨珠,都极重极重的打在千柳的身上。
他慢慢走了过来,千柳却提不起步子,低头看去,脚踝已被水绳捆住!
他凝神看来,伸手挡在千柳头上,那雨终于是消失了,“嘿嘿嘿……怎么就不愿意助我飞升呢……这么纯净的灵体……那龙花毒的解药,是我换的,因为我要支走那把坏我好事的仙剑,这样我就能毫无顾忌的接近你了……”
千柳冷笑道,“可是你没想到,斩风也跟我们一起回了氓州城,你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今天这场雨吧。”
水妖笑道,“当然不是,我在沧州这么多年,知道斩风刀是什么样的人。他就算是晚来了,也还会来的。”他慢慢抬起头,已经抽开了手,雨水又霹雳般打来,“果然来了。”
千柳试着抬了抬脚,束缚已经解除,“斩风……”
雨水忽然被狂风卷走,斩风撑着伞站在千柳一旁,扶住千柳。千柳像得了个依靠,差点没软在他身上。
水妖倒是有恃无恐,“我没有想到的……有两件事。一件是斩风跟来了,一件是有个能替你解毒的人出现了……灵体百毒不侵,我特意加进了尸毒,不想那女人竟然是隐世神医!”
千柳怔了怔,脑子里回转着他的话,紧盯着他,恨不得将他撕裂,“是你杀了她?!”
水妖点点头,“你的毒还不能解,我将你的毒从沧州压制到氓州,制造龙花毒已解的假象,费了多少力气,就为了让那仙剑离开……嘿嘿嘿……可如今怎么可以有人来破坏我的计划呢。”
心若是像洋葱,那便是被一层一层的剥开,千柳痛的几乎要吐出来,抓着斩风的衣裳,喉中咳出了血,“斩风,杀了他!!杀了他……”
从未如此憎恨过一个人,从未这么想杀一个人!
从未动过杀念的千柳,却是第一次,想将对方推进地狱中。
如果不是自己,薛艾不会死。那水妖要杀千柳,千柳都不曾想过要把他弄得魂飞魄散不得翻身,但是为什么要动她身边的人……
水妖捧腹笑了起来,“他杀不了我……嘿嘿黑……因为现在雨下的很大,你没看见他脸色已经白的像纸了吗?”
千柳现在连看也不想看他一眼,千柳怕看了,会忍不住跟他拼命。命是迟早要跟他拼的,但是不是现在,千柳还要去找薛艾,既然她是被鬼魅杀死的,那或许还能活过来。
“斩风,我们去找薛艾。”
他似乎没有想到斩风竟然还会袭击他,闪躲不了,用手去挡,便见他的手掌被灼烧了一半,立刻疼的隐了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千柳担忧的看着斩风,他的面色,越来越差了。
斩风低头看来,说道,“仙灵剑让我照顾好你。”
千柳吸了吸鼻子,心中越发酸楚。他领着千柳往山上走,进了树林茂盛的地方,雨也小了些。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已看到那平地,跪着一人,那背影,正是筑冶。
千柳一步步往那走去,他怀中抱着的人,是薛艾。
薛艾平日里红润的脸色,此时已是青白,长长的睫毛挂着雨水,眼睛紧闭。整张脸,已无半分生气。千柳再去看筑冶,他的脸色,更是苍白,眼眸也没了神色,只是静静看着怀中的人。
“筑冶。”话一出口,泪就涌了出来,千柳哽咽唤他,“筑冶。”
他缓缓抬头,眼中无泪,也无光,“她死了。”
千柳抹了泪,转身去拉斩风,“斩风,你能救她吗?可以吗?”
斩风蹲□,去触她的额头,“被打散了三魂七魄,孩子刚成形的三魂,也散了。”
千柳一愣,筑冶也愣了,“孩子?”
“嗯。”
筑冶的声音终于是凄厉起来,“薛艾,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骗了我多少事?现在你死,也在骗我……你没死,对不对,你只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薛艾,薛艾!”
千柳见他癫狂,握着薛艾的力气也似乎大了起来,伸手将他推开,“你疯了吗!筑冶,你不是懂她吗,她比你还不想死啊,你不懂吗?”
话说到这,泪已决堤。筑冶也是悲恸,流着的不知是泪还是雨水。
“她还能活。”
千柳怔愣,筑冶已抬头看斩风,“你说什么?”
斩风伸手往她额上一摁,才说道,“我帮她封了躯壳,在十日内找回三魂七魄,她和孩子,都能活过来。”
千柳忙问道,“魂魄在哪里可以找到?”
“找黑白无常,如果他们没押送魂魄到地府,就还游荡在人间,也能拜托他们去找。但一般来说,他们不会理会这种事。”
筑冶问道,“怎么去地府?”
斩风看了看他,“你去不了,我可以去,仙灵剑可以去。”他又朝千柳看来,“你也能去。”
千柳一愣,自己也能去?!
“你,很奇怪的命格,天生灵体,六界无阻。”
千柳缓了一口气,自己还有这功能?以前怎么不知道?
她自然不知道千濯香这三年为了她费了多大的心思。
千柳急道,“现在我们就去找黑白无常。”
筑冶眼中又似有了光亮,“千姑娘,若薛艾能活,即便要我这条命,也无妨。”
刚起了身,雨势又大了,水妖站在不远处,盯着千柳们。
见了他,千柳忙护住薛艾,瞪眼道,“你又来做什么!”
水妖笑道,“小姑娘……你少问了一些事。”他缓声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斩风跟你回来了,我还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你面前。”
千柳呸了他一口,“滚!”
“不。”水妖笑道,“嘿嘿嘿……我怎么能让斩风去救神医的命,我还要看着你乖乖助我飞升呢……我把自己的尸毒也加在了里头,仙灵剑如果不以他的仙命去救你,你就是死路一条,解药,全都被我弄成假的了,他去了沧州,只是白跑一回。不过他好像根本就没去沧州……我一直没闻到他的气息,不过消失了正好……嘿嘿嘿……所以这唯一能救你的神医,我也要杀了。”
斩风紧盯着他,那淡薄的表情,也从未有过的认真,“我在,你杀不了她。”
水妖笑道,“你要为了这素不相识的人,舍弃你的亲妹妹吗?”
斩风一怔,他又继续说着,笑得无比狡黠,“秦凤怜就是月儿的转世,跟我签订契约的,就是月儿啊,多亏得当年她帮我压制了鬼气,才没有让黑白无常带走我。即便是她找了个寄宿的身体,我也能操控她的意志。”
斩风神色已完全怔住,千柳下意识缠住他的手臂,寻了多年的人一直在自己身边,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难怪他会说月儿就在沧州,却不想,就在还军楼。
千柳身子一颤,全明白了。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老大骗走,杀了薛艾,让斩风离开,都是为了让自己毒素发作。老大若是见自己这样,定然不会扔下千柳,用命救千柳,那水妖就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他这一计,好毒,比那龙花,还要毒上百倍。
因斩风在千柳身边,他不能得手,便去迷惑凤长老,这样一来,斩风也会回沧州去救她。但是或许等他赶到时,凤长老已经被肖先生杀了,那就等于是杀了月儿。
对于杀自己妹妹的人,斩风或许会跟肖先生反目……但是反目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肖先生还在沧州,斩风去了,必死无疑!
千柳急的生生吐了一口血,人心歹毒,已非千柳所能想象。
还好老大没有去沧州,水妖也一定不知道老大去了昆仑山。
斩风那灼热的身体,已经渐渐冰凉,千柳摇头道,“斩风,不要中了他的陷阱,凤长老未必是月儿。”
水妖轻声笑道,“……嘿嘿嘿……难道你见了秦凤怜,不觉得熟悉么?”
千柳愣神,见斩风还在沉思,千柳极力唤他,“你忘了你跟肖先生的契约了吗?你不能去,斩风,我现在快马加鞭去沧州,我去找凤长老,肖先生不是会随便杀人的人,他只会制止,不会杀凤长老的……”
这句话像是劝斩风,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肖先生那么无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凤长老!
斩风默了默,摇头道,“主人会,天长老,云长老,叛者必死。”
见他真的要去,千柳扯住他,大声道,“你知不知道他可能是在骗你啊!”
“她是月儿,是月儿啊。”斩风面颊忽然有了泪,雨伞已落下,“我怎么能忘了她,她明明就在身边。”
“斩风!”千柳嘶声道,“你去沧州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从这里去沧州要三天,就算去了,她也已经死了!”
第三百零八章 妈呀妖怪
水妖轻声笑道,“不会的,斩风剑……逆天而行,耗去你一半的天命……嘿嘿嘿……可以立刻出现在沧州城……”
千柳疯了般扑向他,狠命捶打他,“你闭嘴!你这个禽丨兽,闭嘴!”手却是越打越没有力气,千柳哭倒在他脚下,抓着他的衣裳道,“我跟你走,你要我的命,要我的灵力,都给你,你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人了,我求你,求你……”
“嘿嘿嘿……”水妖的声音是压不住的欣喜,弯身来抓千柳,“早点这么通透你我都能省下不少事……嘿嘿嘿……我现在就带你走……”
心中已是厌恶万分,但若能救他们,千柳已无所谓。那搀扶的手,却是僵住了,抬头看去,他满目的愕然,松开千柳的手,踉跄往后退去,那心口,已破了个洞撄。
斩风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手触到了雨水,却像是被火烧灼,泛起了烟雾来。千柳忙捡起地上的伞,撑在他头上。
水妖苍白无力的笑了笑,“愚蠢的东西……你明知道自己一定会去沧州城,还敢耗费灵气在这雨天伤我?你就算是死,也要拉我陪葬吗……”
斩风说道,“陪葬?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只是,在替月儿报仇。虽然我不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但是,她必定受了很多苦。”
水妖嘶声笑了起来,又转向千柳,眼里尽是不甘,“……我为了成仙有什么错?是天道不公!我游荡了几百年,每天提心吊胆地修炼,躲避那些游方道士的追捕,受尽天道的苛刻……如今连往生的机会也没有,就要灰飞烟灭了……凭什么?!偿”
千柳死死盯着他,眼里几乎要瞪出火来,若是给千柳一把刀,千柳也能忍心将他刺死。
水妖等了片刻,蓦地冷笑道,“我怎么会让你们如意!”
千柳躲闪不及,一道血痕瞬间出现在千柳的脸上!
水妖贪婪地张开嘴,立刻从千柳伤口处溢出浓郁的绿色星光被水妖吞噬掉!
“千柳!”斩风化刀飞掷而来!直直刺入水妖的丹田!
千柳眼前的白茫消失,眼睛开始有了焦距,握紧了拳,看着眼前水妖的身体已经慢慢消失,到最后消失的一刻,眼里的不甘,却是半分未灭。
水妖完全消失在千柳们面前,千柳浑身一软,瘫在地上。
化成人形的斩风没有动,千柳以为他已经想通了,不会去沧州城。他转身向筑冶说道,“对不起,薛姑娘还有十天的希望,月儿连半刻也等不得,我要去沧州城了。”
筑冶眼中的希望又被浇灭,痛苦的闭上双眼,但是没有劝阻央求。
“斩风!”千柳颤声着,抓住他的衣裳,“你不能去,不能去沧州城,肖先生在那里,你会死。”
斩风摇摇头,面色越发苍白,他忽然笑了笑,“终于可以见到月儿了。”
他整个人已渐渐隐没,千柳紧抓着他的手臂,不肯松开,千柳只希望,能以自身的气力拦住他,他如果去了,必死无疑,“斩风,求你不要去……月儿不会开心的……”
斩风未听,连带着千柳,也慢慢消失。千柳看着自己就要随同他一起消失的身体,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那无声的嘶喊,不要……
却是什么都无法制止,脚下触碰到什么东西时,再睁眼,抬头看去,却见那高耸城门,嵌着大字:沧州城。
千柳几乎站立不稳,斩风已不见了,千柳失神四下去找,仍不见他。喉中又咳出血来,“老大……老大……我该怎么办……”
在天地万物中,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死去。
“雷字堂堂主墨雷,参见柳主子!”
千柳猛地抬起头,看到那猛然出现自己面前的人,黑衣金纹,妖冶的面孔此时冷肃无比,正恭敬地单膝下跪,“……墨雷?!”
“你怎么会在这?”千柳有点理解不了这跳跃的剧情。
“三天前接到尊主的密信,命属下来保护柳主子,所有的情况尊主已经给属下交代清楚,柳主子要找的魂魄,属下亦能帮忙。”
风***无比的人妖突然这么正常,千柳又点难以接受。
“老大是魔宫尊主?”若放在平日里,千柳一定会兴奋地跳起来,可现在,她的那份心,早已经逐渐熄灭了,她只希望,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可以安好。
抹了抹泪,千柳抖声道,“斩风来了,他去救月儿了,他不顾契约跑过来了。水鬼给我们设下了陷阱,凤长老就是月儿,他蛊惑月儿去杀肖先生,你快带人去救她好不好,救救斩风好不好?”
墨雷面色微变,“柳主子,属下冒犯了!”
握住千柳的手便念了咒术,片刻已在另一个地方,正是还军楼。
“你……你你会法术?!”
墨雷纠结了下,冲千柳吐了吐舌头。
两眼珠子一翻,千柳彻底吓晕了过去。
墨雷收回蛇信子,无奈极了,尊主不是说柳主子心理强大,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吗?怎么还是给吓晕了?
墨雷摇醒千柳,千柳瞬间后退三步,做梦呢自己一定做梦呢……
“柳主子,属下是蛇妖,几十年前就跟着尊主了,尊主给了我水灵珠压住妖气,所以,与常人无异,我与尊主有主仆契约,你放心属下不会伤害你。”
千柳拼命忍受着恐惧,拼命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他是人他是人不害怕不害怕,自己还要靠他救人呢,不害怕……老大的人,不害怕……
千柳点点头,眼泪渐止,雨水的冰凉袭过脸颊,“斩风杀了水妖,水妖杀了薛艾,斩风把她的躯壳封了起来,十天内要找到薛艾的魂魄让她活过来。”
千柳胡乱将这天的事告诉墨雷,也不管他理顺了没有。
墨雷疾步在这还军楼的大小屋顶走着,应声道,“等解决了斩风剑的事,属下就帮忙去找魂魄。”
“墨雷,斩风会死吗……”
千柳看着他的侧面,怕他点头,他脸上微绷,末了对千柳道,“属下会尽力保住他的魂魄。”
千柳松了一气,魂魄在,那是不是意味着,还能再生还?世间不是有魂飞魄散一说么?
墨雷停了下步子,侧耳听了听,携着千柳往西北方飞去。
氓州城还是雨天,沧州城却是晴空万里。晒的千柳身上全湿的衣裳,已经半干。
等千柳们落在那偌大的院子时,地上已是尸横遍野,从衣着来看,都是还军楼的人。
浓郁的血腥味扑入鼻中,熏得千柳差点吐出来。
墨雷护着千柳往前面走去,兵器碰撞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却是声声捶打在千柳的心上,盼望着这兵器声中,没有月儿的那一柄兵刃。
“叮。”
幽幽的一声长音,院子中的声音顿时全消失了。千柳和墨雷踏入这院中,又见地上躺着许多尸体,而站在这尸体堆的人,只有三个。
秦凤怜掌中提剑,目光却是呆滞无神。肖先生也拿着一把大刀,也是疲倦不堪。而站在他们中间的,是斩风。
“斩风……”
千柳要过去,墨雷拦住千柳,“柳主子不可,那是契约的宿命,终归要由他们自己解决。”
墨雷说的的确没错,上次千柳们插手带走了斩风,结果他却还是回到了这里,又再次与肖先生对峙。
以肖先生阴险的性格,他一定不会放过秦凤怜。可斩风也不会让他杀了月儿,现在结果会如何,千柳已经完全猜测不到。
千柳以为斩风已经将这昔日的主人放下,没想到并没有,当日只怕他也是心如刀绞,但是他一直隐藏的很好。不是他忘了,只是假装忘了。如果他不念主仆旧情,现在肖先生伤了月儿,他已经把他杀了。
肖先生见了斩风,惊了半晌,“你为何会在此处?莫非那契约是假?”
斩风说道,“是真的,等夕阳下山,我就死了。”
说完,便将手上的刀扔在一旁,连看也未看,“那契约不要也罢,快变了刀,助我杀了这疯女人。”
千柳在一旁听得简直要吐了,这肖先生,已经是疯魔了。
斩风未动,淡声道,“契约一旦生成,就无法更改,夕阳西下,我会死。”
肖先生怔松片刻,“无妨,以你的能力,要杀她只是片刻的事。”
斩风摇头,“我是来救她的,她是我的妹妹,我寻了她八百年。我留在沧州城,也是因为她在。只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他轻轻转身,拍了拍那已经茫然不知世事的人,“月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秦凤怜无动于衷,手上提着的兵刃突然举起,朝他刺去,千柳惊呼一声,斩风已伸手握住兵刃,夺了过来,丢在一旁。
肖先生又重新拾起了刀,往前挪步,斩风似有所察觉,微微侧身道,“我要带她走,你如果敢阻拦,我或许……会杀了你。”
肖先生愣住,整张脸已要扭曲,却不敢再往前半步。
斩风执起秦凤怜的手,慢慢往千柳这走来,擦身而过,出了院门。
肖先生如何,日后如何,都与他无关了。
如今的斩风,好似已经彻底放下了这主仆旧情。
千柳也懒得再去看肖先生,之前很想狠狠骂他一顿,但是现在,却发现已经厌恶到连骂也不想骂的地步了。
千柳和墨雷默默跟在他们后面,现在看来,一切都很好,可若是不会真的像斩风所说,他会在夕阳离开时便死的话……
墨雷道,“在日落前,属下会将斩风的魂魄留住,送到地府中,或许可以进轮回道。”
“嗯。”千柳稍稍安心,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怔住了,“墨雷……”
“怎么了?”
“秦凤怜的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墨雷也看了过去,面色微变,上前拦住斩风,“秦凤怜受了重伤。”他又探手去碰她的脖子,蹙眉道,“伤的很重……”
“嗯。”斩风微微点头,“我知道,活不了多久了。”
千柳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刚才说晚了,原来不是相认太晚,而是秦凤怜的伤,已危及性命。
斩风脸上平静如初,“但她不会死的。”
墨雷微怔,“你想救她?如果你用自己已经残缺的魂魄去补齐她的魂魄,你连轮回的机会也没有了。”
斩风默了片刻,又看了看秦凤怜,伸手将她前面的一缕乱发顺在后面,动作极轻和,“嗯,月儿能活就好。”他又说道,“月儿,待会再给你治伤,我还想再跟你多待一会,原谅哥哥,让你孤苦无依了这么久。”
墨雷说道,“月儿的伤千本堂主来治,你老老实实等着太阳落山就行了。”切~还是仙器呢,这么没用,莫雷在心里默默嫌弃。
“柳主子的解药已经拿到了。”
千柳忽然明白斩风说的是什么,他知道水妖已经把全部解药都替换掉了,那墨雷拿到的都是假的。千柳不敢告诉墨雷这件事,因为千柳不敢保证能将薛艾的魂魄找回。如果找不回,墨雷又救不了自己,要是老大知道了,一定会耽误他在昆仑山脉淬炼的……
“斩风。”千柳冲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又对墨雷说道,“你救月儿吧,我待会就把解药吃了。”
“救凡人性命要耗费大半灵力,封印魂魄也不是件易事。所以你只能救一个,因此你救月儿,不如我救,反正我都是注定会死。”斩风不理会千柳的眼神。
千柳怔神看他,斩风其实很聪明,千柳不让他说,他就换另外个法子堵墨雷。既然墨雷救月儿是白费力气,那不如让他这个必定会死的人,用尽最后的价值去救月儿。
千柳不知要说些什么,因为知道自己劝不了他,千柳不想看他不能轮回,但是也无法看着再世的月儿死去。墨雷也没有再劝,反正尊主只让护柳主子安全。
斩风依旧是紧握着月儿的手,就这么漫步在天地间。
每一步,时间都在流逝。
千柳和墨雷默默跟在后面,看着斩风不知要带月儿去哪里。两人的背影都显萧瑟,在这渐趋橙黄的光束下,让人不忍去看。
墨雷猛然拉开千柳挡在她前面,“柳主子勿要上前。”
千柳忙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斩风和秦凤怜还在走着,没有异样,“怎么了?”
墨雷眉头蹙着,伸手往千柳眼前扫了一阵清风,千柳揉了揉眼,再往那看去,已吓了一跳。
那秦凤怜的身体,怎么好似要剥离出什么东西来了。仔细看看,又好似不对,那挣扎而出的,似乎是魂体,却无法出来。千柳惊了惊,“难道是月儿?”
墨雷看了片刻,点头道,“应该是。”
“转世投胎的魂魄,还能再出现么?”
“不是出现,而是因为,秦凤怜快要死了。这个什么月儿未必还记得前尘往事,只是灵魂出窍罢了,或许待会黑白无常便会来带她走。”
千柳想上前去告诉斩风,墨雷拦住千柳,严肃地摇头。柳主子身上的灵气太过纯净、太过兼容,会被鬼魅盯上的。
斩风忽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那已要落下的太阳,又看向秦凤怜,“真快,我替你疗伤,月儿。”
千柳眼中一湿,近日看着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去,如今斩风也要走了,顿觉心中绞痛。
“哥哥。”
声音脆如铃音,听的千柳都怔了怔。
斩风手中还牵着秦凤怜的手,她的肉身却已经倒在地上,那一缕灵魄飘出,是个穿着白衣的清秀女子,她眼眸含着笑,毫无痛苦之色,又唤了一声,“哥哥。”
斩风蓦地松了手,已是自责,“是我害了你,我不该等到这个时辰。”
“不关哥哥的事。”月儿仍是笑着,“即便你救了我,我也会死,因为当年和水妖订下契约,便是两命相联。当年我为了逃离他的魔寻仙灵剑,急匆匆去投了胎,被水妖掌控,所以如今他死了,我死的,不过是这肉身,灵魄并没事啊。”
斩风痴痴看她,“真的?”
斩风由着她这么抓着,那素日里平静的脸,慢慢有了笑意,静静看着她,眼中满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和怜惜。
“对不起,哥哥。”月儿抹去滚落的泪,声音越发哽咽,“当年我太害怕了,我想去找你,但是离家好远好远,我找不到回去的路。水妖又一直控制我,我好害怕。刚才虽然身体好疼,但是好开心,因为我终于可以脱离他了。可是听到你要用自己的命救我,我真的舍不得,我现在逆天而出,恐怕又要去轮回道,不能跟你一起修仙了。”
斩风笑着,“只要活着就好,等你投了胎,我再去找你。”
月儿点点头,视线又朝千柳和墨雷看来,缓步走到千柳面前,“你就是仙灵剑喜欢的人?”
千柳虽不认得她,但是她是斩风的妹妹,为了仙灵剑受了那么多苦,心中一时间百味陈杂。月儿忽然伸手抱来,气息清冷,却没有实实在在的感觉。
“好好照顾他……”
“月儿……”
月儿笑了笑道,“我本来应该要恨你的,我辗转人世,就是想知道凡歌将仙灵剑放到哪里去了,可是后来我又想通了,他从来都不喜欢我,我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最疼爱我的哥哥更加难过。所以想,既然如此,就放下吧……你很幸福,能被他爱着。”
千柳怔怔看她,曾想过无数个她和水妖签订契约的缘由,为何要帮他隐藏鬼魅气息,躲过黑白无常的追踪。却不曾想,竟然是这个原因。看着她苍白的面颊和憔悴的眼眸,无由来的心中一痛,“月儿,对不起……”
对不起,仙灵剑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我不怪你。”月儿笑了笑,“因为我爱他,他好,就好。”
千柳怔愣看她,想握住她的手,却是抓了个空,此时的千柳只是个凡人,无法触碰她,不免觉得失落。
此时夕阳的余晖照来,墨雷对斩风说道,“我帮你粘合灵魄,然后送入地府中。”
斩风点点头,又看着月儿,却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的任何一句话,似乎都显得无力,或许说,无声胜有声,便是指的这个。
九月的天并不算冷,而且太阳也未完全下山,但是不知为何突然冷得千柳哆嗦了一下。偏头看去,只见身旁站着一个两米多高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千柳惊的踉跄一步,墨雷扶住千柳,道,“是黑无常。”
千柳吸了一口冷气,不是倒抽冷气,而是他周身散发的,就是一股阴郁的冰冷。千柳躲到墨雷左侧,心想着墨雷再冷也不会比他冷,谁想又一头撞了人,抬头看去,这人白的一塌糊涂,连脸都白如纸张,“白、白无常?”
他俯视而来,却是问墨雷,“是那个你主子为其大闹地府夺聚魂丹的姑娘?”
墨雷笑了笑,“正是。”
“哦,果真奇特,这灵体,若没聚魂丹,指不定就被万物给吸收了呢。”一句话落下,他又看向夕阳。
不知是不是墨雷刚才替千柳明净了眼,连斩风此时慢慢消失的灵魄,也能看见了。余晖洒下,已快完全隐没。千柳忙看向墨雷,他已经闭起了眼,单掌抬起,在念着什么。神色肃穆而庄严,千柳收了到了嘴边的话,默默看着他。
即便平日里再怎么吊儿郎当,到了关键时刻,却总能让人觉得可靠。
第三百零九章 阿尼陀佛(万更)
细汗铺满墨雷的额头,越发苍白,暗红色的蛇鳞纹路隐隐从脖子处蔓延而上。
乖乖!还是条红花蛇,难怪这么人妖!
千柳紧张的站在他一旁,却无能为力。千柳又看向斩风,他的目光正好看来,看到千柳,眼神忽然变了,已张嘴要对千柳说些什么。千柳朝他淡然笑了笑,他这记性,到底还是想起墨雷替他封印灵魄,就没有气力救自己了吗?
只是现在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满目的懊悔已一同落入墨雷的手中,聚在一个巴掌大的球中,只见里头萦绕着浅绿色的烟雾。
千柳如今,只有祈祷能找到薛艾的魂魄,让她平安活过来撄。
月儿轻轻抚在那玉色的球上,哽声道,“哥哥,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月儿来世等你。”
墨雷将玉球交到她手上,便和黑白无常走到远处,不知在说些什么。千柳和月儿说了一些话,他们又回来,要领着月儿去地府偿。
千柳望着她抱着玉球的身影渐渐消失,虽然不舍,但知晓这是轮回重生,忍下心中的伤感,朝她招手,直至完全不见。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落下,还军楼依旧昏暗,没有像之前那般,日暮后便挂起灯笼。如今的还军楼,怕也是从内腐烂到外面,恢复不了元气了。
古往今来的门派,屹立江湖数百年,却可能会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柳主子,我们得出发了,再晚,恐怕会有变故。”
听到他唤自己,千柳回头看他,在这没圆月的夜晚,他脖子上的蛇鳞暗暗散发着荧光,千柳一缩脖子,深吸一气,“走吧。”
墨雷笑了笑,“嘶~”,冲千柳吐了下蛇信子!
“啊——!”
墨雷不厚道地笑了,在千柳发飙前赶紧摊开手掌,只见一粒药丸躺在他手中,“解药,快吃了。”
千柳眼中微涩,因为这是颗假药,墨雷却不知,老大估计也以为自己的毒能解,就算墨雷拿不到解药,魔宫也有办法让薛艾为自己解毒,却不知,事情会偏离他的设想那么远。千柳顿时有种生死相离的悲凉感。千柳咧嘴笑着拿了过来,吞服下去,咧嘴道,“好了,没事了。”
墨雷也是微微松气,想着等会给尊主传个密信。
千柳也猜到魔宫一定有他们自己的传信方式,也没多问,随口问着,“刚才你跟黑白无常说了什么?”
“属下说,尊主让我转告诉他们斩风和明月相聚不易,如今又要分开,问他们能否在判官那说说情,让他们一块投胎,这样生下来,也不会离的太远。”
千柳挠挠头,那黑白无常,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好通融的鬼差。想多无益,千柳又说道,“薛艾的魂魄散了,斩风曾说,让我们去寻她,不过只有十日的期限。”
“但愿她没有过忘川。”
墨雷突然想到尊主的嘱咐,皱眉道,问道,“水妖真的已经死了吗?”
“斩风出手,应该是吧。”千柳想到那书生,却阴戾的眼神,忍不住心生厌恶,那样的人,一世都不要再碰到。感到心口有些不适,才想起今天还未吃薛艾给千柳压制毒药的解药,漫不经心地转身道,“跑了一天,好累,你找点水给我喝吧,然后我们去找薛艾的魂魄。”
墨雷点点,“那柳主子在这里等下,属下很快回来。”
千柳点点头挥手让他赶紧去,看着他毫无怀疑的神色,心中微微一松,等他一走,千柳从怀中拿了那药瓶,吃了一粒。又尽数倒在衣裳上,数了数,三十四颗。
三十四颗,三十四天。
千柳默默看着它们,深吸一气,一定会没事的,薛艾会醒过来的。
墨雷回来时,不但拿了水,还提了一个包袱,手上还拿着热乎乎的烧饼,可是只有一个。千柳眨了眨眼,掂量了下那烧饼的重量,“墨雷,你是准备用这个饼来塞我的牙缝吗?”
他笑了笑,嘴还没张开千柳就赶紧扭过头去,“你丫的再敢冲我吐舌头,等老大回来信不信给你剪断?!”
闻言,墨雷老实合上了嘴巴。
千柳哼一声,他又赶紧讨好道,“柳主子先暂时填饱肚子,然后出沧州城。”
“不先去找薛艾吗?”
“不,我们先去外头寻个客栈,柳主子在客栈等属下。如果是在沧州城,属下担心我走后,肖先生又出来蹦达。去了客栈,柳主子再叫上一顿好吃的,属下去地府问问生死官有没见过薛艾的魂魄。现在离鬼门大开还有大半个时辰,黑白无常也不会带魂魄去奈何桥。”
千柳眨眼看他,“你倒是对地府很了解,经常去玩么?”
墨雷拧起眉毛,“地府是好玩的地方吗?”他自语,“地府绝不是个好地方,若是可以,一世不去也可以……”
那叹息的心酸神色实在让人……解气,爽!
出了沧州城,又约摸过了半柱香,才寻到一间客栈。将千柳安置好,墨雷便自己去了地府,不让千柳跟着一块去,说千柳是凡人,魂魄出窍对凡体不好。
是刚入夏时自己跟老大死皮赖脸讨要的天蚕纱裙!
千柳拿起看了看,在身上比量,颜色称心,连长宽似乎也合身。心头泛起涟漪,今天所受的心伤,似乎瞬间消散治愈了。
唉,不知道老大现在怎么样了。
而被千柳念叨着的千濯香,此时正处在一片冰天雪地中。
万里冰封的世界银光素裹,在白日的照耀下闪烁着琉璃银光。
无数夜明珠悬挂的冰阵内,白衣金纹的千濯香坐倚在冰块上,仿佛与这琉璃世界融为一体,三千银色长发披泻而下,苍白如雪的俊脸上毫无血色,眉心一朵金红的祥云图腾闪耀着妖冶的光芒。
那如玉修长的脖颈上,从衣襟下延伸出龟裂的裂纹,裂纹蔓延至左下鄂,斑驳、触目惊心!
凤眸微微睁开,看向走进来的昆仑奴,“今日,就进寒冰淬岩吧。”
他等不了了,一天见不到小柳儿,他的心就平静不下来,他太渴望回到她身边了。
昆仑奴面色纠结:“会、会会承受,不住的。”
“不用担心,我挺的过来,开始吧。”
不过一个寒冰淬岩而已,与当年自己堕仙强行逆转仙骨神脉相比,算得了什么?!当初自己抱着必死的心都活下来,这一点罪算得了什么。
“那、那就,开始吧。”昆仑奴想再劝,终究还是老实按照千濯香的话去做。
“这这,淬岩,还是散,大师发现的。”昆仑奴背起千濯香向冰阶下走去。
半眯的凤眸猛然一紧,“散师父?”
当初师父下界来找自己,在凡间呆了将近三年,自己拜托他帮自己找寻小柳儿的命格解决方法,可惜无果,如今,他已经归位仙界,不想竟然来过昆仑?!
寂静的冰阵只余昆仑奴走路的的哒哒声,直到走到阵眼前,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
**
客栈里的千柳泡了个热水澡出来,换上衣裳,下楼点了饭菜,虽然饿,但是吃了几口又不舒畅,便回房了里,等着墨雷带消息回来。
这一等,便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经是清晨。察觉到身下轻软,千柳惊的起了身,自己却是在床上。看到房间熟悉的摆设,才松了一气,并不是被人半夜劫持到别的地方来了。
掀开被子出去溜了一圈儿,却并不见墨雷。
难道是半夜回来,又出去了?
千柳唤来小二独自用了早饭,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吃饭,自己舀自己夹自己剥。
吃完饭坐在门口栏杆上等了半日,仍是不见他回来。想到还未吃药,刚吞下,把药瓶妥妥的塞回怀中,便见墨雷从里屋走了出来,惊的千柳差点从这二楼摔了下去。
“墨雷。”千柳跳下栏杆,上下看他,没有异样,问道,“你一直在屋里头吗?”
见他面有笑意,千柳忙问道,“是不是找到薛艾的魂魄了?”
墨雷点点头,又说道,“没找齐全。”
“嗯?”
“水妖下手太狠,把薛艾的魂魄全震散了。属下在地府找到了两魄,在附近寻了一夜,又找到一魂两魄。也就是还差两魂三魄,虽然找的难度大了,但是至少将这些魂魄放回她的凡体,她不会死,但也不会活过来。”
千柳咽了咽,“长眠?”
“嗯。”墨雷妖冶地笑道,“这样也是好事,因为散乱的魂魄无法进鬼门,我们先将这一魂四魄还回,保住薛艾的性命,剩下的,我们可以慢慢去找。”
薛艾能等,但是千柳等不了……墨雷安慰道,“相信属下,属下跟着尊主几十年了,本事不是吹的,妥妥的她不会有事。”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也同她一起长眠。”
“还是尽快找到其他的魂魄吧。”千柳心神不宁,却不能告诉他真相,抬头笑道,“你去吃点东西吧,然后再想办法。”
“是。”
这一次千柳他们回氓州的速度很快,因为时间只剩下九天。墨雷驾车果然是要人命的,千柳在车内颠的七荤八素,他问千柳时,千柳又得很镇定的回答很好,继续赶路吧。
丫的等事情都处理好了,她非得将墨雷赶去马棚去!千柳忍者胃里不断翻涌差点翻了白眼儿。
等回到氓州城,千柳怀疑自己人都瘦了一大圈。
车子的速度渐缓,千柳抱膝坐在车内养神,听到外面锣鼓声天,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掀了帘子看去,一片火红之色,那树上、屋檐下,都挂着大红灯笼,悬着红绸,喜庆的很。
千柳爬了出去,坐在墨雷一旁笑道,“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娶嫁,当初豆腐西施嫁人的时候,也是在婴州大街挂了满树红缎。”
墨雷咧个笑,想在说什么又忍住了。魔宫珍宝房里珍藏着尊主这三年来搜罗回来的天材地宝,全打造成了成亲时用的物件,什么织女遗落在人间的红云仙锦、以南海鲛珠东海晶石镶嵌的凤冠……
得,管着自己这张嘴吧,否则真的能被尊主扒了自己华美的蛇皮,给柳主子做个椅垫子!
千柳想了想,想到了什么,赶紧撇嘴摇头,“就是新娘子又得从半夜饿到晚上,还得被撒一脸的花生莲子。”
“属下没闹过洞房,倒是不知这些。”
千柳没管这些,挥手让墨雷赶车继续往醉仙居赶车,那红灯笼却是挂的越发的密集,红锦缎也悬得更簇拥。笑意渐敛,已有十分不好的预感。等到了醉仙居,酒楼前的石狮子,也挂了大红花儿。千柳忙跳下车,跑了进去,福子正哼着小曲扫地上的杂碎。
“福子!”
他似惊了惊,见了千柳,责怪道,“我的姑奶奶,你要吓死小的不成。”
千柳问道,“谁成亲了?”
他道,“小姐倒是好筹划,早早收到风声就跑了,省了一笔礼钱。荼蘼姑娘刚出了大门,你就回来了。”
“欸,不过还好小姐没在,新娘子还没等新郎来接就跑了,那乱的呦~~”
千柳一惊!
顾不得他还在跟墨雷套近乎,千柳忙问道,“燕小李呢?去追了吗?”
“没见着。”
千柳担心燕小李,急匆匆跑去后院,掠过那一簇簇的红色,却如血般叮在心头。
别人不知燕小李的事,千柳却是知晓的,他跟荼蘼的事儿确实不好说。
千柳冲空气拍拍手,隐在后院的影踪闪身出来:“柳主子。”
“燕小李去哪儿了?去追人了吗?”
“没有,在花园凉亭。”
完了!真出事了!
三步两跑冲向后院。
到了燕小李那,他正坐在亭中,一身的大红喜袍,满身的寂寥。
石桌上放着茶具,只有燕小李一人,望风而坐。
千柳颤颤走了过去,轻唤他,“燕小李。”
燕小李似身子一僵,别过头,看着千柳,淡笑道,“千柳,你回来了,事情还顺利吗?本不打算把婚礼办这么急的,只是怕夜长梦多,不想……”
看着他仍是带有笑意的脸,千柳鼻子微酸,哑声道,“燕小李,你要是难过,我陪你喝酒好不好?”
燕小李微怔,却是笑道,“我是难过,但是喝酒,也解决不了什么。来,陪我喝茶吧。”
说罢,便倒了一杯茶水给千柳。斟满一杯,又似自语,“凉了,我去烫壶开水。”
“燕小李。”千柳压下他的手,见不得他如此强装镇定,千柳宁可他发泄一番,“我可以陪你喝酒。”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帮他缓解痛苦。
燕小李默然,却只是笑笑,“你长大了,千柳。”
只是几日不见,却见燕小李眼眸既憔悴,又染了沧桑之意,看得千柳心头酸痛,却不敢落泪。墨雷不知从哪里抱了两坛酒来,伸手便开了封,递了过去。
燕小李眼神微动,似乎也终于是下了决心,起身提起一坛酒,声音却也是哑着的,“好,不醉不归!”
千柳平日里被千濯香管得严,不能喝酒,不过今天这日子到处都放着酒,千柳也去提了两壶过来,冷酒冷心伤身,却比暖了的酒喝的更痛快。
冷意浇在心中,只求能淡化腹中愁苦。
陪君醉笑三千场,不醉不归……
千柳真的醉了过去,依稀记得千柳哭的很伤心,为荼蘼和燕小李难过,为薛艾和筑冶难过,为文墨跟自己绝交难过,为自己和老大难过……
燕小李有没有哭千柳不知道,但是他喝了很多很多,却好似一直没有醉。
人未醉,心却早就醉了吧,在看着荼蘼还是走了,大红的嫁衣,那一时刻离的那么近,却转眼咫尺天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吧?
茈苡拿着帕子担忧地坐在一旁,“小姐你做噩梦了?”
“茈苡。”千柳哇的一声哭了,抱着她,头很晕很沉,明明有很多话要说,但却说不出口。
茈苡赶紧轻手抚着千柳的背,声音缓和而轻柔,“小姐别伤心,不哭,不哭。”
心中的痛楚却止不住,哭噎了许久,气已经是断断续续的抽着,才慢慢缓了下来。眼睛却是肿胀的不行,“燕小李呢?”
“昨天喝醉后,送他回房了,有下人看着。”茈苡叹息道,当初那么吊儿郎当小贼,现在却憔悴成这样,“荼蘼姑娘和燕小李,都是百里挑一的人,他们做的事,也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小姐不必太担忧。”
即便是千柳不想看他们如此,如今也成了事实,点了点头,又问道,“薛艾呢?”
茈苡笑着,“送你回房后,墨堂主就去找了筑冶,把魂魄送还了薛艾。现在已经有了气息,筑冶也终于是放下了心。”
事情总算是有一件值得开心的了,千柳长松了一气,“原来你们都知道魔宫是老大的?”
“没没没,是你睡着时墨堂主自己坦白的。”
千柳无力地翻个白眼,又没打算跟他们算账,心虚什么?老大那么厉害,拥有这么多势力理所应当嘛。
门外传来叩门声响,传来稚嫩的童声,“柳姐姐快开门。”
千柳掀了被子,胡乱洗了把脸,“是小悠,芾四的女儿。”
开了门,低头看去,那缺了一颗门牙的脸便仰起,笑的纯净无暇,“柳姐姐,你跟我看小表妹吧?”
千柳捏了捏她的小脸,“怎么了?今天姐姐还有事情要做,不能陪你玩了。”
小悠嬉笑道,“是墨叔叔让我来找柳姐姐的。”
千柳顿时没好气了,“他干嘛?”
“小表妹一直在哭,哄不了,让墨叔叔过去看看。”
千柳扑哧笑道,“我又不是奶妈……”
茈苡也在门旁笑了笑。
小悠皱着小脸道,“可是之前,小乐也哭的很厉害,柳姐姐摸摸头她立刻就不哭啦。”
千柳摇摇头,想必是因为老大所说的自己灵力洁净,那小孩见了也会欢喜。想了想又不对,低头问道,“小表妹?谁什么时候生了?”
“不知道,表弟表妹好小好小,皱皱的。”
“噗嗤——不知道谁生了你就叫表弟表妹呀?”千柳顿时乐了。
“等等。”千柳眨眼,“生了俩?”
“嗯啊。”小悠龇牙笑道,“还是墨叔叔给他们取的名。”
听到墨叔叔三个字,千柳又无事悲秋了下,随声问道,“哦?叫什么名,好听吗?”
“没小悠的名字好听。”她嘻嘻笑着,“一个叫斩风,一个叫明月。”
黑白无常,你们……也太可爱了吧!
千柳乐呵呵的跑去看了小悠的那斩风明月表弟妹,刚生出来的孩子果然是丑得不行,希望他们两人的模样,也如前世一样。但想想秦凤怜,长的也是佳人一个。看了看孩子父母的样貌,还行,芾四的堂兄弟,带着妻子提前进京安顿,为明年赶考来的,妻子即将临盆,就住进了醉仙居。千柳瞅着那俩丑小孩儿,心情顿时大好。
小悠小毛孩拉扯着千柳的裙摆,吵着要看。千柳弯腰给她看手里抱着的斩风,也乐得不行。
小悠蹦跶着想跟千柳抢孩子,嘟嘴道,“柳姐姐给我看,这是小悠的表弟,柳姐姐不要抢,你自己也生个玩嘛。”
“要生也是生斩风这么样的。”千柳逗着还在闭眼睡的他,想着日后如果有个外表呆冷,实则聪慧的包子跟在身后叫自己娘亲,便觉得心花怒放。唯一希望的就是但愿他的忘性不要再这么大了……
嘎?!谁要生孩子了?!千柳瞬间就想起了在昼隐谷翠竹林,老大跟自己说过的生小孩的事,老脸一红,赶紧让茈苡把小悠抱了出去。
明月哭闹不停千柳刚抱着,明月便立刻停了哭声。
逗了半日,想着还要去找薛艾的魂魄,才依依不舍的放下。
出了院子,茈苡便笑道,“既然小姐喜欢,那以后小姐可以多生几个。”
千柳捶了她一拳,“再闹就把你赶回千弦山庄扫地去。”
“可别呀小姐。”
“不行。”千柳夺声。
一路嬉闹到了筑冶那,薛艾像睡着了躺在床上,眼睛紧闭,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筑冶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去,人都瘦了三圈,那俊逸的脸,胡渣都快成鬓了。
千柳沉默了下,淡笑道,“要是薛艾醒来看到你这个模样,还不得一拳打来降妖。”
筑冶虽没被千柳逗笑,但也领了情意,说道,“待会就去洗漱,这几日……”他似不知要怎么措辞,顿了顿才说道,“日后若有什么我能帮的,定当万死不辞。”
千柳笑了笑,“你那天救仙灵剑,我还没好好谢你。不过撇去报恩不报恩的,我们既然是朋友,就不该说这么生疏的话。”
见他仍是心神不宁,千柳也不多留,告诉他去找薛艾的魂魄,便离开了。
只是想到天南地北那么大,那魂魄会飘到哪里去还不知道。千柳余下的时间不足一个月,要找齐全的希望,并不大。
心里如秋末寂寥,面上还得笑着,不让筑冶看出一点端倪来。
千柳抡了抡袖口,对躺在树上的墨雷正色道,“现在出门找魂魄。”
墨雷翻个身,那么细的树枝也没掉下来,“鬼差都不在白日里出现,更何况是缕魂魄。”
千柳傻眼了,“难道又要等到大晚上?”
“嗯,散乱的魂魄一般是有意识的往地府去,但是因为魂魄不齐,不能入内,因此一般是徘徊在鬼门。那天找到的几缕魂魄,就是在那里找到的。今天再去看看,如果没有,再四处找找。”
“那为什么剩下的魂魄不去?”
“有两种可能,一是迷路了,二是被道士抓走了。”
千柳恍然,问道,“那现在我们做什么?”
千柳默默叹了一气,早知道,就不该喝醉睡了那么久。
如今躺着,却无半分睡意。侧身看着窗外的天色,不知道老大现在怎么样了,昆仑世家的人有没有难为他,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看的越久,脑海中那俊朗的样子就越清晰,温润俊美下不时闪出一丝邪魅的不羁,就越是不舍越舍不得闭眼入睡,唯恐那俊逸的面庞消失在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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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起了身,千柳迅速洗漱好,跑到外面大吼,“墨雷快出来,去找薛艾。”
枝桠一晃,墨雷从树枝上慢慢直起腰身,说道,“柳主子,你差点吓死属下。”
收拾好了出去,廊道的灯笼摇曳,亮了一地。也不知是不是墨雷那日替千柳开天眼的咒术还在,那院子中阴暗地方,竟然能看到有东西浮游窜走。惊的千柳忙往他身旁躲,“你赶紧替我遮了天眼吧,没看习惯,蛮恐怖的。”
墨雷皱眉道,“不是属下干的啊,是柳主子的灵魂逐渐稳固,命格逐渐清晰,我看再过一阵子,一般的鬼魅察觉了,也不敢靠近你了。”
千柳咦了一声,抬头问他,“什么灵魂命格的,听不太懂??”
“尊主懂。”
“……”千柳扁嘴道,“走了,去鬼门。”
本以为鬼门会如那说书讲的那般,冷风飕飕,阴气森森,那鬼也是步子缓慢,都是行尸走肉。但到了那,才发现书里说的一点也不可信,如果不是头顶那木匾刷着朱色大字“鬼门”,千柳真以为是到了陌生的城门。
进出的鬼魅很多,但却如行人,少有狰狞之人。偶尔会从身边飘过几缕幽魂,但也毫无恶意。
看的多了,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但仍是走在墨雷身后,生怕有鬼怪扑过来将自己拖进鬼门去。
“墨雷,你说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那守城的鬼差不会把我抓进去吧。”
“不会。”墨雷道,“柳主子是纯净灵体,六界畅通无阻,他们不会干预。”
千柳放下心来,又问他,“薛艾的魂魄长什么样子?”
“就是薛艾的样子。”
千柳笑道,“那就好认了。”
墨雷点点头,又嘱咐般,“但是散魂不认得你,你如果强行抓它,它们会反咬你一口,或许还会上你的身。人间所说的大多鬼魅,都是散乱的魂魄,它们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也最危险。”
“那要赶紧找到薛艾,不然让那些驱鬼的道士抓走,就完了。”
“是。”
盯了半宿,眼已有些酸痛。千柳揉了揉眼,才记起没吃晚饭,平日里又是这个时辰睡下,已觉得困顿。
千柳和墨雷坐在树上,往下面看着。
“希望薛艾不要迷路了。”千柳念叨完这句,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千柳慌忙摇了摇他,“墨雷,出来了出来了,在那,那。”
千柳跳下树来,翻看他的手掌,却是什么都没有。他道,“已经封印起来了。”
“好玩,教我教我,我也要捉她。”
墨雷满脑子黑线,“柳主子不怕她记仇吗?”
千柳一怯,“她会记得?”
墨雷摸了摸下巴,“不会。”
“那不就好了!快教,”
好不容易缠他教了自己,却一夜没再等到剩下的两魂两魄,鬼门一关,两人便回去了。
送还了那一魄给薛艾,她的脸色,立刻便红润起来。
千柳暗自握拳,其他几缕魂魄,一定也会很快找到的。
但是过了两天,却还是没有看到剩下的几缕魂魄,这日傍晚,睡醒了后,拿药瓶出去吃了药,折回来,墨雷还在树上睡。
千柳狂摇着树:“快起来!找魂魄去。”
今天阴月,很有可能有厉鬼出现,千柳这个灵体再去鬼门就危险了,只能留在醉仙居的院子里。
墨雷一人出去,千柳百无聊赖跑去逗了斩风明月,又陪筑冶坐了一会,出了院子找燕小李,他人已精神了许多,只是眼底的那抹沧桑,似乎已经印下,再也消散不去。
只不过不管过了多久,燕小李也都还是那么难过吧,只是他脸上,总是带着笑,让人觉得他已经忘了。
千柳坐在护栏上,看着月下的池塘,连平时欢脱畅游的鱼儿,也都不知跑哪去睡觉了。子时一过,整个醉仙居,估计就只剩千柳一人还在赏月。
晚风微凉,千柳拥了拥衣裳,准备回房。刚跳下护栏,一阵阴风便从耳侧掠过。千柳原以为又是撞到鬼怪了,可身后的声音却觉耳熟,猛地转身看去,竟然是薛艾,而且还是两个!
千柳诧异看她们,步子刚往前挪,左边的人便说道,“那女的傻傻的,我们去逗她玩吧。”
右边的人不屑道,“那傻丫头有什么好玩的,赶紧去鬼门。”
“哎呀,别急嘛。”
她们“两人”你一句千柳一句吵了起来,千柳不得不苦笑,就算只是散魂,薛艾的本性还是没变,傲慢话痨,一个不差。
千柳若无其事的慢慢朝她们走去,等走近了,一个侧身,伸手定在一只的额头,立刻见她翻了白眼,落进千柳的掌心中。还没来得及降服另一只,已听她尖叫起来,一巴掌拍在千柳脸上,阴气极重的冷风刮了千柳一脸的冰渣子,差点没被冻伤。
“别跑!”
“嘁,这个时候不跑就是傻瓜了。”
她笑的得意猖狂,声音又尖锐,回荡在这院子中,听得更加渗人。
就算轻功再差,也好歹派上了用场。她的动作也并不快,勉强能跟在后头。
“跑!再跑!”千柳嚎了她一声,把她唬住,随即伸手摁她额头,终于是把她收服了。
千柳哼了一声,坐在上拍着身上的尘土,摸摸脸和腰,疼得很。不过凭千柳一人之力,抓了两个魂魄,这点疼也算不了什么。想到待会在墨雷面前嘚瑟的情形,心里便越是得意起来。
刚准备起身回去,腰却似被什么缠上了,低头一看,竟然被一条褐色长藤缠住,愈勒愈紧!
千柳拼命拍打着,却不见它松开,突然一扯,千柳人已贴在地上,藤绳一动,人径直被它强拖而行。
秋夜所穿的衣裳不算厚实,但也不太单薄,被拖了几百米,衣裳已破,地上的石头割在了身上,疼的千柳倒抽冷气,全身冒了冷汗,要是它再这么拖下去,自己不死也残废了。
树林内月光淡薄,睁眼看去,地上扬起的尘沙打在眼内,疼的千柳闭起了眼。身体忽然一震,似拦腰撞了什么东西,痛的千柳五脏翻滚。抬眸看去,身体已经卡在树上,千柳刚庆幸还好那藤蔓最后速度缓慢了些,不然自己就该尸分两段了。
但是结果却并非如此。
还没等千柳缓过气,那树已伸下更多的藤条,粗厚的树干,竟然长出一张血盆大口,“好鲜美的食物,吃,吃。”
千柳惊的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得。眼见着就要被送进那臭气熏天的大嘴里,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炸开,咝……咝……好像,什么被点燃了……体内越灼越烈,恨不得把身上的什么东西撕扯出来,才能痛快。
那股热流从心口处,瞬间绿色星点碎光溢满全身,充斥身体每一寸地方。千柳握住藤条,用力一折,便见它碎在掌中!
不知为何,先前还惧怕它,此时却好像如孩童玩物般,觉得它不堪一击。起掌横抹,未触它躯干,却见一道绿色的光束从自己手心划过,树已是哀嚎一声,刹那化成污水,不再成形!
千柳呆愣着,在冷风中站立,看着那水渍许久,伸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拍了自己一巴掌,好疼……
不是做梦!
面颊微凉,千柳抬手去抹,这一次的眼泪,却不是惊怕,也不是难过,而是欢愉!
刚才那如剑气的绿光,就是自己的灵力?当初老大叫过自己一点点法术来用自己的灵力,只是千柳学了什么用都没有,今天居然能用了!
自己终于是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不再弱小如蚁!
想到这,顿觉欢喜得心酸,掩面而泣。看着西方:“呜呜,老大,我终于能保护自己了……”
哭了半晌,止了哭声,千柳才往回走,虽然刚才突然爆发的强大令千柳觉得害怕,也有种无法随心控制,但至少是自救了一回。
回到屋里,天已经快亮了。千柳换衣裳时,才发现身上的伤比想象中要多得多,低头看去,伤口深深浅浅,千柳本来还抱着侥幸反正别人发现不了。可等千柳照了镜子,一半的脸都被冻伤了,茈苡他想发现不了都难。
千柳皱眉看着镜子,老大平时是怎么替自己疗伤的?自己或许也能在天亮前,误打误撞把脸上的伤给消了去。
集中了意念,伸手隔空往脸上一抹,睁眼看去,一样。
双掌合十念了阿尼陀佛,再看,还是没变。
试了十几回,能想到的古怪咒术和法子都用了,结果都是毫无变化。千柳叹了一气,还是等墨雷回来,问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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