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145章 圣上生辰 六道上贡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开元二年冬,兴庆宫惊鸿台,帝诞寿辰,百官同庆,朝贡进京,康鼎盛世。项隽一身青色官服柔顺地贴着肌纹,仰首觑影斜度,心下暗忖,推门而出,赶至御花园,寻位而坐,望向前方那席青袍,微微一愣,时辰尚早,倒不显官架,轻轻失笑,浅观官婢游云衣袖,倾覆而过,觥筹满蓄,霎是一片酒香弥漫。
吏部侍郎黑丰息穿着一袭青色官服,朝纹缎绣清雅,施步缓至惊鸿台,宴席已备,觥筹待错,依四品位职而入,竟是来早了,目光淡扫,笑意浅扬,质若温玉。
帝寿诞至,宫内来来往往之人络绎不绝,慕容如曦褪去一身铠甲,穿那身久未碰过的官服,倒显得有些许的不自在,原以为只自己一人来的早了,未想早已有人已至,对其颌首而笑,薄唇轻启:“黑大人。”
阳光浅淡,纳兰宓若崭新的官服上蕴着一层浅浅的金光,想想平日在练兵场中多穿兵甲,在外穿裙衫或长袍,而这身官服,自拿到起还是第一次穿吧?
纳兰宓若举目望了眼那布置得华丽奢侈的惊鸿台,生了一丝不自在,蓦然瞥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举步欲走过去,倏忽想到今日的寿诞盛典,心中没由来有些焦躁,寻位落座,手拢在袖中,眸光落在远处,思绪间,心下默语:寿诞,再怎么从简,始终是皇上大寿,始终是劳命伤财,为了这次进贡,不知有多少地方官员又会大肆地搜刮民脂民膏,企图博得这高位人一笑,从此加官进爵,呵,而那高位人,又如何是好讨欢喜的?稍有不慎……只盼、不要再横生枝节了。思此,她回过神,垂睑注视身前桌上的金玉碗碟,长长的睫羽掩住了眸中的沉思。
苏元卿顾虑着帝王寿诞,自是百官齐聚,精一堂中虽已吩咐下去,却仍是亲带了几队精卫分布惊鸿台各处,以备万一,与身后侍卫语毕,眸扫场中,竟有数人来的如此之早,亦不知存了何等心思,天子未止而百官以待,却正是“联络”感情的时候。他微微一笑,并不打算此此时进去,方才在精一堂中与纳兰寂分开后,却不知其又去了何处,手中之事亦不知安排妥当与否,思此,他修眉微颦,转身阔步而离,只那华贵黛色锦衣绣着的蛟龙随着步子翻飞晃动,恍若欲飞。
黑丰息的目光询至入园身影,绯衣朝装,比之孔明台英姿焕然,心中畅快,欲一笑回置,然却耳边泠音唤,微侧目,眸光一亮,青装劲衣武朝,镶官纹金袖,腰佩铜印虎符,于御园百花齐柳之下,十分美丽中,三分英气,三分洒脱。
“慕容大人,”黑丰息起身拂袍,颔首笑礼,“来的真早,”他的目光巡视一扫,精卫井然有序,以护御园安保,含笑回视续道,“大典诸备,要让武卫劳神了。”
慕容如曦聆其语,环视四下忙碌巡岗武卫,笑而语:“劳神谈不上,皆是分内之事。”
纳兰寂换上一袭统领服、在这御花园里行走着,远远地便看到了黑大人和如曦皆在此,眉梢微扬,唇擒一抹淡笑,唤道:“黑大人、慕容大人,早。”
白浅随宇文宸一路护送贡品,倒也相安无事,但对第二贡物一事一直不加解释。一袭绯色官服入宫,阔别一年,这里依旧气势磅礴,自己心境,已不复当日。她见满朝文武也不认识几个,索性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转玩着纤指上的琉璃戒。
黛影入眸,慕容如曦心才一喜却见得他转身而离,知其是忙此次的武卫部属,轻叹一声也不做他想,不肖一会,不少官员陆陆续续而来,熟悉音伴着那人笑颜而起,“阿……纳兰大人……早。”出言时才意识到话语间不妥,旋即改口。
黑丰息见纳兰寂一头银发于一袭朝服更显目,俊容美如璞玉,衬于劲装之下尤显英姿焕发,再看二人招呼寒暄,嘴角微扬,转视,颔首唤道:“纳兰统领,”顿而续道:“此次六道进贡,听闻江淮剑南两大世家都有选物上京,很是期待啊,今日可让本官开开眼界。”说完,已是笑容弥展。
纳兰毅轩朝服及身,顶戴覆首,至宫门示银鱼符,昭显身份,然而守卫斜目,似蔑视外官,令他微怒,身畔随从喝语起,一人行至,喝退守卫,鞠身行礼,视之,乃宫卫头目,颇为眼熟,细思,忆起曾为刑部外郎时,出入宫禁,相识此人,想必他也记得自己。
纳兰毅轩颔首回礼,头目笑颜,召内侍领路,随内侍而行,步入宫禁,瞥眉四顾,数年相离,此地依旧巍峨不减,一路无话,千回百转间,入眸皆是喜庆之颜,帝之寿,果非寻常。一台现于眸,张灯结彩更甚,四处禁军林立,难掩其肃杀气息,见此,抬步上阶,见早有众人林坐,他低首观胸前鹭鸶纹案,黯然,想陇右吾之为最,至此,却难入其流,不语,依职寻位而坐,神情肃穆,难辨心扉。
宇文赤劫一路赶至京城,虽是冬季却天朗气爽,一路北行只觉得北国风光自是于南方不同,眼前一片开阔,皇宫内院,红灯喜庆,一身青色官袍,整个人也精神了几分,只不过那花白的头发却是再也掩饰不住了,暗下感慨,弦乐笙歌,锦绣如云,宫女手托着果盘穿梭花丛中,圣上生辰普天同庆,只不过官场中,永远都是表面欢声笑语,暗地却也波涛汹涌。
“见过各位大人。”宇文赤劫含笑行礼,寻了处偏僻角落坐下,望着一株新开的茶花,不觉有些失神。
纳兰紫苏也到了惊鸿台,心里猜想着今日将是怎样的胜景?犹是此刻,宫内的防备不可掉以轻心,想来各处的守卫皆是安排妥当了,只见她这一袭青色官袍,缓缓融入初现的热闹中。
纳兰宓若纤手搭在桌上,周围打招呼、开玩笑的声音声声入耳,抬首便见那一头显眼的银发,即使穿着官服也风华绝代,不是寂哥哥又是谁?本该去打声招呼,然,寂哥哥身旁早已有佳人做伴,掩嘴轻笑,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们好了。
转眼见紫苏姐姐也到场,纳兰宓若随即起身朝其走去,官袍束缚得迈步都不大自然,扯扯衣衫,欢声轻唤:“紫苏姐姐!”余光瞥到毅轩哥哥不知何时已入场落座,看神情沉默,心中不由升起丝丝忧虑,看位置间隔不远,一会儿过去看看好了。
纳兰紫苏观这人来人往,一簇簇人群相谈甚欢,扫视众人,他们来得真早,瞧着阿寂如曦正与黑大人说着什么,回头看见堂哥,朝他颔首示意,宓若近了身侧,柔柔一笑,为她整了整衣襟,“若儿,这一路可都顺利?”未多几言,见如曦也靠了过来,也对她说一声,“如曦,今日要辛苦些了呢。”
纳兰宓若见紫苏伸手为自己整了整衣襟,细微的动作却令心中一暖,甜甜的笑意萦于脸颊,颔首轻语:“嗯,一路来并无大碍,”而事实上,途中遇到过一众土匪,却不想告诉她,免得叫人担心,这么一想腰间的伤又有些痛了,却不动声色,依偎着姐姐轻蹭,如儿时一般撒娇,“姐姐刚生了小宝宝,若儿还未恭贺姐姐呢,一会儿寿诞散了,姐姐可得带若儿去见见小侄子!”
纳兰毅轩端坐于位,转首瞧视全场,身畔寒暄问候不绝,却没有多少相熟之人,想自己为官多年,却未结交多少同僚权贵,不禁惭颜。眸光视向上端,雕龙画凤的宝座,空空如也,帝未至,百官肆然,眸光扫掠,顿于一处,那是阿寂、紫苏、若儿,他们也回京了么,许久不见,倒甚是想念了。眼前人流穿梭,络绎不绝,毅轩瞧望他们坐于右班武将之位,相隔旬远,逐轻轻颔首,算作招呼。
宇文依世携贡品入京,适逢帝寿,普天大庆。是日,着官服,随百官入皇城,进惊鸿台。入眼容华繁盛之景,帝未至,百官候。本欲寻位入且待,起眸见五哥静坐那处入神,悄悄闪身而上,顺其视线是那初蕊方绽的山茶,凑上笑脸打趣道:“五哥,‘孤芳自赏’多无趣啊,”且立于那处,陆续而进的百官更添得惊鸿台几许热闹,四旁相互寒暄之声入耳,眉目弯弯,接着打趣道,“不如我作陪同赏吧。”
宇文宸从岭南护送贡品来京,一路也算风平浪静,帝寿大典,宫苑辉煌,惊鸿台上风云积聚,上、四望,熟悉身影入眸,心暖而笑,近其伸拳一击,“臭小子来这么早,也不等我,”含笑而望位于身旁的依世,“三哥怎还未来?”
宇文赤劫听女子欢快的声音让自己回神,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欣喜,“依世,几日没见越发美丽动人了啊,”调笑着,时辰未到,大臣们三两个在一起交谈,倒也不引人注意,往旁边让了让,让她坐下,胸口被被打了一下,眼中笑意却越深,“四哥新婚之喜,和嫂嫂好不亲热,我怎么敢去打扰呢?三哥磨蹭,出门事多,大概还要晚点吧。”
宇文骞适逢送贡品进京,待交接一应事物后着官袍,随众入惊鸿台。满目繁华之景,目光逡巡处,瞥道了不少南衙武卫,苏元卿和如曦均在此久候,不远处正与北衙众兄弟交代事务的、正是那从上任以来就未见过的顶头上司——纳兰寂,对他虽仅仅在纳兰家见过一面,却是印象深刻,银灰长发、长相妖,呃,还是个言辞犀利的家伙,思此暗暗嘲笑一番,拱手作礼,微笑地说:“纳兰大人,久见了。”
宇文依世欢快落座一旁,不忘嬉闹回道:“五哥才是,几日没见越发英伟神武了啊,”话落不由笑起,接下来见着四哥,一番对话眸中笑意深了几许,心想,四哥五哥留守一方,除了在豫珑见几面外,鲜少能聚。她的视线捕捉到人群中方才进门的三哥的身形,旁处正是纳兰寂,接着唤道:“三哥来了。”
纳兰寂看着如曦微微颔首,却是不再多说什么,今日倒是来了不少官员,多数倒是熟人。他的眸光扫过宓若和紫苏身上,还有驸马……只是,身为禁军统领的自己,今日又怎会是这参加宴会闲客?他转身欲行,忽闻有人呼来,狭长的眸微抬,入目,竟是那个男子,问道:“啊,宇文大人今日一同当职吗?”
“当然,如此重要的日子,我等自然要保寿宴安全。”宇文骞非常好奇他为何总是不在北衙,不由得笑眯眯问道,“大人这些日子是去了那里?可让北衙的弟兄们急坏了。”
纳兰寂心想,这宇文骞虽与自己同处禁军亲卫,算是自己下属,只是自己与他,不过见过数面罢了,只是,聆其后言而出,狭长的凤眸里一闪而过的是锋芒与暗涌,这算是在质问?还是故意让旁人知晓,禁卫统领纳兰寂向来玩忽职守?亦或者说,宇文骞对这从六品的官不满?
纳兰寂唇角勾勒起一抹风华绝代的笑意,却是答道:“宇文大人说哪儿去了,本官除却呆在精一堂外,还需负责皇长子的武艺呢。”他心下暗笑,默语:呵,想挑我的错?在这官场,还是先混几年吧。
宇文骞闻言微楞,这是生气了么?啧啧,果然很犀利啊,思此,唯有一笑, “哎呀呀!看来是骞的话引起纳兰大人的误会了!”
这个时候,宇文骞突然有点后悔,当初是发什么疯要来参加武举啊!为什么偏偏是遇到他?自从在纳兰家和他言语冲突那次,就该知道,这家伙一定是自己的命中煞星。
想到这一层,宇文骞嘴角微抽,微拱手,言语诚恳而说:“大人日理万机,是我误解了。今日如有冒犯,还请大人海涵。”
纳兰寂看着眼前的人,恍然间忆及当初在容止山庄,因二嫂与其宇文家所发生的争执,聆其言,唇角扬起的弧度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宇文大人未免过于敏感,纳兰寂素来独行惯了,行动未曾知会各位同僚,还望宇文大人不要计较,”纳兰寂眸光自不远处的禁卫军身上扫过,满意的点点头,复而言道,“今日可不能懈怠半分呢。”
“贡品嘛,一会黑大人便能见得到了。”慕容如曦见一旁的阿寂忙于事务欲早一步离去,而当二嫂身影入眼,亦不想再将彼此间的谈话继续,“黑大人,先离一步,一会若有闲再叙,”【语落,对其微阖首,转而向二嫂身边而去,所见官员,大多都相识且皆是出自世家,不由轻蹙了眉。离得她们较近了,暖暖唤声:“二嫂,宓若。”
黑丰息淡眼扫,冷眼旁,笑于唇,嗤于心。人似是多了,宫婢愈加忙碌,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接蹱而至,却多为世家子弟,互暄候语,比之皇廷寿宴更像家聚伦常,错综盘杂的联姻更上一层交好,眼下所景真真是温馨异常。见纳兰慕容二人离去招呼,黑丰息径自坐回原位,抚手而上,白瓷玉杯,质感温凉,凝而静待。
纳兰宓若耳畔响起一声泠音,转头望去,伊人娉婷而立,不觉回忆起那晚山上的相伴,莞尔一笑道:“如曦!好久不见!”若有所思地朝纳兰寂那边望了一眼,对如曦眨眨眼,调皮地笑,“如曦怎么没与寂哥哥说话了?刚才看你俩在一起,都不敢过去打搅呢!”
纳兰紫苏见伊人入怀娇蹭,笑嗔:“瞧你,今天这场合也敢跟我撒娇,睿儿应是到京城了,宴席散后,你若有时间我便带你过去见见,”听着宓若与如曦调言,低眉掩笑。
纳兰宓若闻言,无辜地瞪大眼,四下望望,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无人顾及这边,莞尔一笑又说:“宴会还没开始呢不是?姐姐看,大家都忙着,谁也看不着若儿撒娇,再说,若儿好久好久才能见家人一次,姐姐就不兴让若儿撒撒娇么?”她不依地拉着其衣袖,跺了两下脚,儿时的小动作犹存,记得幼年、或生气或撒娇,总爱跺脚、扯人衣袖,这许多年以为已经改了,未想竟还是这样惯性,不由得红了双颊。自闻姐姐怀胎便着手准备了给小侄子的礼物,只可惜一直未曾见,这回总算是可以送出去了,眸中怀了一丝期盼,“小侄子一定很可爱,宴会散了若儿就随姐姐去吧,真想快些看到小侄子呢!”
纳兰紫苏心悦,这些个妹妹,只一撒娇便无可奈何,宠溺一笑,“好好,等宴会结束了,随你爱怎么撒娇姐姐都受着,”顾虑到身边不时有人走动,皇家的宴会大小官员皆在,言行举止却该有所收敛,“好多人都来了,公主帝姬们也到了,快去位上候着吧,结束后我们在宫门前见。”
慕容如曦伴着二嫂与宓若谈笑,人渐多,不少熟悉的人儿相继而来,附与二嫂耳际低语几句,指了指梓苒与行风所在,便寻着二人而去。文学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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