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恨纷乱 第十三章 我的一双好眼睛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想起碧翠的话，才道，果真是豪客，被昨天那三个昏官加上另外几个相同嘴脸的人集体簇拥进来的，怎么可能会不是一位大豪客呢，被那群个大大小小的人拥在最里面，连个最基本的相貌都见不着，不过可想而知，这种人应该也是个面带肥油，全身金银的肥猪吧。

    从大门到凝玉楼主厅的前院进来的那道回廊，灯光不是很通明，平时晚上我也会在这里打扮得更加邋遢一点，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来这里的各色客人解解闷，一边继续制造灰尘，来到我附近的人每次就都会快步掩嘴离去，也不会注意我，今天我仍旧是这样。

    心里暗暗为这凝城国不堪官场冷笑，一边看着那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然后会和其他人一样嫌弃地皱眉离开。

    哄笑殷勤声渐渐接近，我打起精神来扫地，让灰尘飞扬起来。

    正扫地欢喜的时候，扫帚突然扫到一双玄黑色长靴子。

    暗叫不好，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是非，这人喜欢吃灰不成，别人避之不及，他还竟然淡定走到我面前来，微弯着腰略垂下的头垂下的眸，当然没有人看得出我有多腹诽。

    “不长眼睛不成？！竟然敢脏了大人的尊鞋。”

    “是。是小人不当心，这里地脏，还请各位大人莫要再滞留了，快些进去吧。”

    我嘴角弯弯殷勤笑着，眼睛却没怎么弯，不过这些昏官眼睛估计都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上了，怎么也是看不出我的虚情假意吧，抬眼的瞬间却是锋利一瞥刚才说话之人。

    呵斥我的人还不甘心。

    “还不……”

    只是话到嘴边忽然住口，我这才注意到一言不发，微微一抬手便阻了那人话头的面前人。

    硕大的兜帽，垂下的阴影完美遮住了眼睛，加上鼻梁以下盖面的轻薄黑纱，整张脸藏了个透，不过身材和穿着打扮倒是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简直就是相反的温文尔雅气质绝佳，只是加上颈部以上的那奇怪遮遮掩掩，大晚上的，就说不出的神秘奇怪。

    他微微低头看向我，我似乎看见黑纱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弯了弯。

    没有多久，他一言不语地率先离开，簇拥他的人虽有不解诧异但很快便又重新将他团团围住，找机会献殷勤。

    我站在原地愣了愣，才将视线从刚才那人站的地方收了回来，继续摆弄灰尘……

    左思右想，只能叹一句。

    真是高深莫测。

    扫着扫着，来往的客人也少了，已经过了登楼的高峰时间了，少了为客人提灯引路的女子们，周围又显得昏暗安静了些。

    楼的方向走来一个人影，最初是轮廓，看清了原来是翠翠。

    “你怎么出来了，现在不是最忙的时候么？”

    翠翠拉着我就往里走。

    “哎哎！扫帚扫帚！掉了要掉了！”

    翠翠停下脚步，娇嗔也似地瞅我一眼，抢过我手里刚才险些脱手的扫帚，随手往旁边的草丛一仍，拍拍手掌掸掉灰，好笑道。

    “惜儿姐，你还真准备扫一辈子地不成？”说完，看我两眼，眼睛弯一弯，继续往就在眼前了的凝玉楼大厅里去，解释说，“甯姨妈妈说，今晚人手特别不够，让你帮忙去。”

    我瞠目结舌。

    “什么？！”

    不想已经到了楼里，这一声叫，着实惹来了大厅里几乎所有人的注意。

    这灯光加这注目程度，心里一紧，一只手马上冲出来掩住面对众人的一边脸，也没功夫挣扎，任翠翠拉着，自己只一心想着怎么遮住面容，躲一时算一时。

    站在一间房门外，翠翠笑得欢喜得不得了，我左右为难地听着周围房间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吞了吞口水。

    “翠翠，你说姐姐让我来的？还是让我先见过她吧，说不定她会改变主意。”

    翠翠摆摆手。

    “不会不会。甯姨妈妈让我告诉你，万一你说要见她，就说她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让你不要磨蹭，直接进去。”

    手心里马上出了一把汗，突然扫到翠翠的艳丽华服。

    “翠翠，你看看我这衣服，还有这头发，我还是先去整理整理得好。”

    翠翠打量了我片刻。

    “没事。那客人说就喜欢不加粉饰雕琢的，惜儿姐这朴实的好，真实的妙呢。”

    不喜欢粉饰雕琢的来青楼做什么呀，我欲哭无泪，翠翠趁我不注意从我后面一推，我就狼狈地撞进了房间里，回头一看，渐渐合拢的门后翠翠朝我十分鼓励地笑着。

    门关上后，房间更加是格外安静，我甚至都怀疑转过头去，说不定会发现其实这房间里只有我一人，可惜，身后茶盏轻轻放到桌上的声音告诉我想得太美了。

    只好硬着头皮，头一转。

    我一怔，竟然是那个兜帽加面纱，而且，他竟然还一丝不苟地戴着，唯一不同的是，身边少了那些个聒噪的昏官让我的耳朵眼睛好受了想些。

    那人用手中的折扇往桌边的一方座位上轻轻一敲，示意我坐过去。

    我看了他两眼，犹豫再三，瞅着离他不算近也不算远的凳子片刻，他也表现得十分有耐心不多言多语，等我自己迈步子过去坐下。

    坐下，皆是无语沉默。

    算算好不容易也算熬过了半个时辰，他突然动了，我一惊，屁股往相对他的方向挪了挪，他看了看我似乎不甚在意，自顾自举起手上的扇子指向一处。

    那是一处屏风，不过屏风和墙壁之处还有不小的空间，我终于说出了进房间以来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不确定地问道。

    “要我去屏风后面？”

    他摇摇头，将身前的茶盏平移到另一边。

    “要我推开屏风？”

    他点头。

    按他说的，过去，推开屏风，屏风后面，竟然是一把静静躺在精致几案上的典雅古筝，我一愣，随即看向他，正好见到那人又将扇子指向了那筝。

    “要我抚筝？”

    他朝我点点头，放下扇子，用手很是文雅地淡淡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静静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到几案后，静静坐下，瞅着面前的古筝出神也只在几个弹指之间。

    我当然不能抚筝，万一被有心人听出我的音色，到时候从这里脱身更是难上加难，我看了看不远处的神秘男人，何苦做让自己在别人眼里的价值变得更高的事情。而且，如果可以，我的声音，我希望可以把它留给我回到这里的理由，我再次回到这世界的第一首曲子，我要留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嘴角没有弧度地淡笑，伸手抚在筝上，状似困扰难堪地断续拨弦三两声，收回手，看向神秘男人，窘迫也似地说道。

    “我不会。”

    谁料不曾说过一句话的男子忽然微微轻笑两声，还站起身朝我走来，我立刻警戒地站起来，慢慢挪向比较好移动的门口方向，男子似乎不在意，还是闲定地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看着身后的门，退两步，又看看他，果然他又前进一步，几个来回后，他也对这种没有一点意思的追逐游戏终于觉得厌烦了。

    “停下。”

    他的第一句话，令我有些讶异，不是反而带点商量客气语气在内的命令话语，而是这声线让我觉得有几分陌生的熟悉。

    不住真的停住了动作，不过他没有停住，最后在我面前三步的地方停下的脚步。

    房间仍旧静得出奇，我仿佛都要感受到他即将开口说话前，空气里感受到的震动，看不见的兜帽下的那双眼睛，我感觉到得到此刻正在打量着我。

    我看着他缓缓启唇，吐露出了让我半天缓不过神来的话语。

    “果然是双好眼睛，没想到才短短两年时间，在其中灵动着的又是一番新的景象。”

    我不语，充愣地看着他，转身回到桌边拿起扇子，从尚未动作的我身边擦身而过，身后传来的声线让记忆呼之欲出。

    “如果你可以找到我，我就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相似的话语，曾经在凝城边城的凝宾楼里听过一回。

    是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奇妙陌生男子！

    我猛地回头，不过视线所及的，只有早已紧闭上的房门。

    第二天，我有些恍惚地站在清晨的前院里，在扫地，扫帚却没有碰地，满脑子全部都是昨晚的事情。

    竟然是两年前见过面的人，那好歹也可以算得上是故人。

    听他所言，似乎对我的事情比我想象中还要来得相熟许多。那语气分明是知道我正急于知道某些事情，或许连求知的内容都已经获悉一二。

    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他来这里只是巧合？

    不会，若只是巧合，他就更不必对我这个只是两年前萍水相逢的人有此一举，还要誘我去寻他，或多或少，总感觉有些试探的成分在其中，那他要试我什么，他要我做什么么？他究竟对我了解到什么程度，或是了解与我有关的那些人和事到什么程度。

    一一想来，脑子简直就是一团浆糊，都快分不清我究竟最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了。

    分不清究竟的敌友让我有些彷徨，不过此人却是可以成为我在这里唯一一个最便利转机的事实却是在眼前的。

    “惜儿姐。”

    一听背后这兴奋似的声音，马上就明白是翠翠。

    “昨晚怎么样了，那人如何？”

    一看翠翠这一脸轻松没有紧张感的样子，我忍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暂时没了自我纠结的心思。

    翠翠看着我莫名其妙的长叹，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用笑脸看向我当做疑问。文学度 www.wenxued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