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恨纷乱 第三十章 怨兮悲兮恨纷乱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怨兮,悲兮,恨纷乱;惜夕不待还,却想白絮冰末,六月飞雪天……”抚在脸庞的手,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过去,心里一紧,连自己都能够听见频率突快的心跳声。
如果他现在叫出我的名字,我会不会……
“你……”
我直直地看着他,呆呆地看着他,甚至不知道想不想听他说下去,愿不愿让他扰乱我。
璃未也微微皱起眉头,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哀伤寂寥,但是他看向我的眼睛却仿佛见到了一盏终结一切的亮光。
终于开口。
“惜夕可叹,可你,不是我的惜夕。”
我一怔,一片空白后的思绪真的混乱了。
随即嘴角挑起一抹苦笑,轻轻抚开璃未的手。
“红袖不懂。”
璃未不自禁上前半步,又要激动地抓住我,我轻轻向后退了一步,他不再靠前,但仍旧一副焦急纷乱。
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痛了,可是却不比当初知道他放弃我时的,更痛。
如果他可以看到我淡然表情下那颗淌血的心,他是否会知道我就是他在找的惜夕呢。
看着璃未满是醉意的双眸,我曾经喜欢的深潭已经浑浊一片。
璃未,你怨吗,你悲吗?
我垂在两侧的手,有些蠢蠢欲动的想要抚上他的面,只是动了动,又无力垂下,述说悲情。
可是,若你当初选择了我,放弃了璃舞,你会更怨,更悲吧……
若不能成为第一,便抽身离开,站在你心里排名之外的位置,但却能独我一人,这样或许更好。
璃未,我悲往,我怨你,但这也是因为太喜欢你啊。
所以,我要推开你……
我轻轻拍开脸颊上面的手,推开两步,拉开距离冷道。
“白絮冰末,六月飞雪,毕竟只是不合常理的一场华丽梦幻,再好看,也只是假的。王上醉得再厉害也莫要混淆了现实与虚幻之间的距离,两者之间的彷徨,只会累了自己,有害了别人。”
片刻,闭眼,呼吸,睁眼。
“这里是鸣花楼,刚才的吻,只是一时意乱情迷。”
我定定看着璃未,突然伸出手来狠狠磨搓刚才被吻得甜美快要窒息的双唇,直到没有上妆的嘴唇破皮,在下唇面留下一道惊心动魄的鲜红。
璃未眼色才突然变了变,猛地踏出一步又顿时收回了正要伸起的手,站在原地怔怔看着我。
“你究竟是谁,凭什么如此扰乱我?”我静默,他低吟,“你不是惜夕,不是惜夕啊……”
我眼睑动了动,淡淡冷道。
“对,我谁都不是,”看着桌上凉茶壶,拿起,掀盖,看一眼璃未,忽微微欠身,“恕红袖失礼。”
冷不防地往将一壶凉茶全部浇到了璃未身上。
“王上酒已醒,请回。”
听到动静,侍女进来,看见这一幕一愣。
“小红,带公子下去换衣离开。”
璃未并未发火,看着我不变的淡淡神情片刻,转身离开,小红匆忙跟出去却没有追上。
窗边,看着他湿着身子离开的背影,静静出神。
“风兮,云兮,叹惜夕;只是夕阳还在,惜夕不再。
怨兮,悲兮,恨纷乱;惜夕不待还,却想白絮冰末,六月飞雪天。”
良久,自言自语地低声吟唱忽止,有些复杂叹道。
“又,多了一段呢……”
突然,好想抚筝。
天黑夜临,红衣如约来了,发觉他看着我嘴唇上连鲜红唇膏都遮不住的小小殷红伤口,用冷冷地口气故作暧昧道。
“红衣没忘记这是什么地方吧。”
红衣轻皱眉,随即放开,不再多问。
“然后呢,如何说?”
“我带你去见主子。”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条黑色绸布,递于我。
“这是什么意思。”
“是主子的意思。”
没有完全受到璃佑信任么,心里斟酌着,手上却不迟疑地为自己系上黑绸。
被红衣带到马车里坐下,红衣静默赶车,一路上虽然没有其他的人声。
但是我却可以感觉得到,在黑暗中,车上还有另一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
当马车停下,红衣为我解开蒙眼绸布看去,车内除却自己,空无一人。
我看向红衣。
“只有我一人?”
“自然。”
没想到璃佑的地方还挺大,经过两三个小院后。
九曲八转十八室,现在已是深夜,前十七小室房间空间不大,只一小厅一睡铺,灯火或明或暗,但屋子的主人似乎都不爱关门,房门打开,从门口看去,里面一览无遗。
第一室人已睡,窝成一团的被子大小至少还能看出里面躺着的是个人,不过随便丢在椅背上衣服的萧条曲线单薄样子,掉落在小油灯下的几缕银丝,还有吃剩一些弃之不顾的米粥,看来这人是个年事已高的老头。
第二室的人才看我经过,便直勾勾地看着我“嘿嘿”阴笑,瘦削没有一点肉的脸颊上都深陷进去,一副营养不良的疯癫样子,让人厌恶。
第三室的人正好站在一口,突然看到,我吓得魂不附体,满脸的狰狞烧伤,避开他凶狠看过来的眼光仔细看去,才发现双手,裤脚与鞋之间露出的一截脚踝也是凹凸不平,颜色混乱,看来是浑身眼中烧伤之人。
第四室的桌上有一排俱全的银针。是大夫?不对,银针旁边还有一副镣铐,一条鞭子。我眉头不禁一皱,倒是头一回见到。
……
第十七室,异味传来,我看向屋里。
我鄙夷冷看红衣。
“你们这里还养乞丐?”
红衣看了一眼看乞丐的房间,又不明其意地看了我一眼,不说话。
真是莫名奇妙地好笑,这十七室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住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是人模人样的。
停在十八室的尽头最后一间房,这间房倒是少了前十七室的寒酸感,总算有点主房的味道。
“璃佑在里面?”
红衣摇头,只说。
“进去吧。”
推开门,室内布置的朴素得很,只有生活必备的东西在其中,不过确实挺大,不像前十七室一望到底。
我看着红衣没有领路的意思,便自行往屋里面去。
拢纱幔帐是放下的,纱幔后面传来微弱的动静,声音很微弱,总有种行动之人身体虚浮的感觉,我眉头一凝,这后面之人绝对不是璃佑,一个人的样貌忽然浮出脑海。
我猛地拉开纱幔,果然是她。
顾及着身后的红衣,一边装作欣喜地朝碧翠冲去,一边道出现在自己的身份想与碧翠通气。
“碧儿。红袖来了。”
只是,当我靠近碧翠越近,才发现半倚在床上的碧翠,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前两眼的焦距都不能从她眼中发现,只是空洞地望着前方出神。
我冲于她面前,本欲激动地抓住她的双臂,不料,这动作却让本是无知觉似地碧翠反应激烈起来,使足力气将我的双手打开。
我讶然地看着碧翠,猛地回身看向红衣,质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对她做过什么?”
“你,还记得刚才看到的十七室?”
心里顿时泛起不好的预感。
“你可知主子为何要将那十七室,安排在这间房的外面,”说着,看了看床上渐渐开始恢复神智,听着红衣的话,侧过脸去不忍再看向我的碧翠,“是为了要让这个女人知道,她的痛苦就在外面,离她最近的地方。”
“多久了……”我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将音压制三个字已是极限,厉声喊道,“不是说好在这期间要好好照顾她的吗?!”
红衣忽然冷笑,仿佛我说了什么天真话似的。
“你以为她被抓来了多久了?对女子最残酷的刑罚莫过于被肆意掠夺,只是她长年留恋青楼红尘,早已不是处子之身。”
不是处子?怪不得当初古云翳与碧翠之间总是竖着一道障壁,一道碧翠自己竖起的障壁,阻碍了自己的爱,也阻碍了古云翳的爱。
古云翳爱她心疼她,但也因为爱她心疼她,所以懂她成全她,甘愿站在那道透明的墙后不言不动。
“一般的男子折磨又如何挫伤她的身体,磨破她的心。你以为她现在这个样子是最悲惨的时候么,在与你协议之前,她甚至衣不遮体地过一天,浑身青紫未消又长。我已经遵守了和你的承诺,在这些天好好照顾了她,没让十七室那十七个世间最不堪的男人碰过她一根指头。”
无法反驳他,我的眉间才显出一些不甘伤情。
手忽然被覆盖,抬头看见碧翠对我称得上仍旧有些勉强地笑笑,她说。
“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笑得这么难看,怎么会没事……
我咬着牙,仰起头睁大眼睛,努力着微笑点头,不去看自己手背上覆盖的那温暖温度上面还有些深浅的一道长痕,却看见碧翠来不及将衣服拉严实而露出的锁骨处有一道狰狞的鞭痕,当初一定是很深,所以现在的颜色还如此鲜明。
我反手抓住碧翠的手,朝她笑笑。
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站起,将脸色放冷回头看向红衣。
“你带我来这里,便是我可以将她带走的意思吧。”
“还不行。”
“不行?”
“你归顺,并不代表她也是,虽不会再遭受皮肉之苦,但直到她对主子表示忠心为止,还是得住在这里。”
我沉静片刻。
“那至少将那些人送走。”
“不必你说。”
“好。”
最后依依不舍地看房内对我微笑的碧翠一眼,随着红衣离开了房间。
第十七室,乞丐正不雅地挠着身上的虱子,我跟在红衣的身后,准备亲眼看他将人全部送走,不想他突然抽出身侧佩剑,我才一惊,乞丐已经脖颈鲜血淋漓的倒地,瞳孔放大地横躺在那里。
红衣不发一言地砍完人就直接往外走,朝十六室而去。
我快步走到他身前。
“你要杀光所有人?”
红衣淡然看我一眼。
“主子的吩咐。何况,这些人留着又有何用,放出去也只是再危害其他人罢了。别忘记了第十八室里,你的好姐妹。”
我沉默。
红衣已经从我身边走过,十六室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惨叫。
我闭眼不忍。
看着仍旧滴着血的冷锋又走向十五室,直到第一室,想起里面的只是一个须发老头,终于还是冲上前去阻道。
“就算放任不管,这种年纪也活不了多久。”
红衣冷笑,有些嘲讽地看着我。
“想听听他是怎么折磨碧儿那女子的么?”不等我答话,“他才是十七个当中最狠的那个。你去看看他床头柜子里塞满的东西。”
我一步步进走进,打开柜子,眼瞳一缩。
“他本身已经没有能力去完成主子吩咐的事情了,不过却绝不吝啬外物。”
我看着柜子里面塞满了的疑似春药的瓶子,还有不堪入目的……
紧紧闭起眼睛。
“杀了他。”
身后是红衣无情的挥剑还有老头卑微却不入耳的求饶声。
一声锋利划过血肉的声音留在空中的浅吟久久不散。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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