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心已远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沐雨质问（四）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许是心境薄凉的缘故，我裹着厚厚的披风靠窗而站，孟春天气，一场疏雨过后竟夹带着些许凉意，只天幕中那一轮明月亮的出奇，透过窗，洒了满身满地如雪清辉。遥遥望着那轮明月只是出神，不知什么时候起习惯了黑暗，一个人静静的立着，也不点灯，看看花开，看看浮云，看看明月，时间在指间流过竟也不觉得漫长了。

    月中明暗分明，似也有宫殿的影子，那里也有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濯濯纤素手，青丝绾不成，独影舞婆娑，烟眉深重锁吧！一句唐诗猛地跳进脑海：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低头轻叹口气，突然觉得如果飞不出这重重宫阙，幽居在枫竹阁过上老死不相往来的日子也算平淡安逸了，心被割伤了好几道口子，我需要一个地方躲起来疗伤。

    细细摩挲着梨花簪，在景略簪过的地方簪上，一晃已过了五日，景略，你应该已经入土为安了吧！你是我在宫里的第一个朋友，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你在菊海悠亭中的淡淡身影，可睁开时却已经寻不到了。极度的悲伤和愤怒退却一些后，我曾仔细考虑过我和苻坚的对话，你们君臣相交数十载，你为他鞍前马后平定江山，你为他呕心沥血治理山河，他也曾尊你如师，敬你如贤，就算是帝王心术铁血无情，也绝对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对你……可就是这么想着我还是恨他没有尽全力救你，他拥有整个天下，怎么会寻不到一个良医？你是含笑而终，真的什么都放下了吗？景略，我不懂！你让我怎么去相信只是短短的十五日你就走了呢？

    心又抽痛起来，我扶住窗栏，指甲掐进木缝里，皱眉又看向天际的圆月。我不能再悲伤了，流泪何用？换不回前夕的一切！如果你的离去是历史的选择，那三年以后苻坚就会挥师南进讨伐晋朝，那么慕容冲就会趁乱举旗出兵……慕容……冲，凤皇……好像有好久没有想过这个名字了，又好像时时刻刻都在重复这个名字，想到他三年后便可举旗出兵的时候，我竟然有隐隐的期待，其实从来都明白他是不会为自己放弃什么的，他盼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苦，忍常人所不能，为的只是站在和苻坚同样的高度对视！复仇是支撑着他走过这些年的信仰，我竟然异想天开的想要让他放弃自己的信仰？我只希望我爱的人活着而已，就只有这一个简单的要求！可是这个乱世允许么？要我如何，到底要我如何？！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凤皇，我好矛盾，好痛苦，明知一切不能更改，要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发生，硝烟，战乱，杀戮，血腥，还有一个个亲人的离去……今日送走景略，他日……是不是……要送走你？

    心头如被一把小刀狠狠剜着，溢满了血，痛到不自知，却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喃喃：早知便不爱了，早知便不爱了……暗自苦笑，人生若有那么多的“早知”，何苦会有那么多的贪嗔痴恨？红尘若有那么多的“早知”，又如何会有那么多的断肠人？几次细思量，情愿相思苦。人这种贱骨头，是情愿被世事折磨的，何时人生飞落如雪的悲苦，干涸了心海，才会想到要回头……

    眸光凝着在月上，只是移不开，想到今夜或许他也会站在廊下和我望着同一轮明月，心中的落寞才稍减，原来考虑了好久，矛盾了好久，纠结了好久，却仍是想你。文学度 www.wenxued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