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镖行万里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目送着萍师妹身影当先向着酒家远去,四人仍是保持适才步伐速率傍道而行。随着距离拉近,一处二层酒家轮廓在视野之中渐渐明晰:屋子显然存在这官道边有些年头了,黑色榆木屋顶之上乱草层铺,外围一遭木群之上刻痕类类,几经修葺。四方屋前斜斜插着凌乱地一圈断竹篱笆,已然褪成黄褐色的店门轻掩间留着不大不小的一方缝隙,仿佛合不拢一般。直直矗立在房门正首,破损圆木柱高头,泛黄旗布上墨笔所写大大的“酒”字倒是颇有些味道,虽是笔迹黑墨已然有些褪色,然而笔锋所及处,隐隐透着一番苍劲,随风飘起飞扬在半空,给这官道旁孤零零独处的陈年酒家添上了几分沧然意境。目光溜过店门前静静停驻的平板马车,两匹枣红马匹正埋首自槽内啃食草料,丁玲秀眉微微一皱:似乎有人已然先行到此。不多时,自屋内传来的女子清喝声证实了她的推断。
“没有空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萍师妹单手叉腰冲着柜台掌柜高声喝道。“这位姑娘,真个不巧,小店地方狭隘,原本就只备有九间客房,如今这几位大爷已然入住,再没有剩余的空房可以招待,实在是对不住•••”胖胖的掌柜看着柜台前泼辣的萍师妹,战战兢兢地答道。白了掌柜一眼,萍师妹毫不客气地说道:“也罢,那这附近可还有客栈?我们要投宿。”“姑娘,真对不住,此间正处在荒野,来往客商本就稀少,方圆几里,也就只有小号这一家客栈•••”“啪~”不带掌柜说完,萍师妹重重一掌击在柜台上,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得掌柜一跳。“那怎么办,难不成你让我们露宿荒野?!”萍师妹不客气地厉声喝道,娇纵之色溢于言表。自那日被赵拓单手一抓杀了威风后,憋了满肚子气的她一路无从发泄,此刻逮着机会,一股脑地倾倒在无辜掌柜身上。
“我说你这女子怎地这般不讲道理,客栈没了地方,那只好怪自己来得不巧,又怎能胡乱赖到我等头上。”看着身前女子如此盛气凌人,一旁年轻的跑堂不禁忍不住上前说道。听到这句话,萍师妹胸中怒火更旺,出声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教训我。”“我•••”年轻店小二心中不服,还待上前理论,谁知眼前一花,脸上已是重重地着了一记。
“萍师妹,住手•••”四人踏进房门,刚巧撞见女子重重一记耳光甩在店小二脸上。气头上的萍师妹下手极重,店小二痛呼了一声,被扇得足下不稳,踉跄着接连向后退了数步,捧着火辣辣疼痛的右侧脸颊,惊恐地睁着大眼望着秀眉倒竖一脸凶狠的萍师妹,一时嘴里说不出话来。
身前女子暴起发难,柜台之内酒家掌柜已是被吓得面如土色,支吾着想要出声劝解,又生怕愈发激怒了她的火气。“姑娘,他只是寻常小二,这般做法,你有些过分了吧。”看着一旁店小二高高肿起面颊之上鲜红的巴掌印,原本正坐在内堂桌上的一群人中,一人转过身子淡淡地说道。
听得那人话语,正在气头上的萍师妹毫不避忌地调转目光,挑衅似地望向那人,一脸不屑地回道:“我就是要教训教训这种出言不逊的无礼之人,怎么,你瞧着不顺眼•••”“陆萍,你给我闭嘴!”踏进房门的丁玲面纱之下脸色如同批霜,倒竖柳眉下方秀目里仿佛喷出火来,瞪着萍师妹怒声喝道。闻声回转过头,头次见到一向面如沉水喜怒不形于色的丁玲发这么大火,陆萍心里也不禁咯噔一响,在对方目光注视下侧身低头立在一旁,嘴里无声地嘟囔着什么,眼神之中满是忿恨。
“丁师妹,萍师妹一个失手,你且消气•••”见得丁玲发火,南宫羽忙在一旁柔声打着圆场,见得丁玲仍是死死瞪着陆萍丝毫不睬自己,微作合计后移步上前到跑堂身旁,自拢起袖中摸出一锭金子客气地说道:“这位小哥,误会一场,在下师妹一个措手不慎,你多担待。”说罢,就要将手中金子向小二递去。
店小二捂着肿起的一边脸颊,愣愣地望着对面人掌中金子,眼光不断自南宫羽脸飙到一旁萍师妹身上,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渣滓。”自身后传来的冷冷话语如同抹布一般,立时将南宫羽脸上可亲的笑容尽数抹去。缓缓转过身子,南宫羽脸色不善地直视着对面赵拓冷声问道:“你说什么?”“你真以为钱能买回任何东西?”赵拓望着南宫羽,就好像在望一旁路边什么脏东西一样。南宫羽方才的举止让赵拓反胃得有些想吐,他自问不算什么善男信女,也从未把自己标榜成品行端正,循规蹈矩的翩翩君子,他只是游走在黑夜里的贼,算计着他人的同时,防备着他人算计。但至少,他懂得如何去尊敬他人。多年前摸爬滚打在市井之间,赵拓见惯了各种各样丑陋的面孔,而如同南宫羽这般惺惺作态的虚伪,是其间为他所最不齿的一种。这一个瞬间里,赵拓更加确信,原来江湖中所谓的那些名门正派,同着岳阳街上那些摇首弄姿看上去衣冠楚楚实则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土豪暴发户,没着半点分别。
恃强凌弱的事,他赵拓并非没有做过,生存本就是个不断淘汰弱者的命题,不论人用何种方式手段去加以粉饰,生存依旧有着它应当有的残酷真谛。世上又有哪个强者不是崛起在弱者的躯壳尸骸之上?怜悯,良心在生存面前,不值一提。
然而,赵拓却从未满足陶醉于此,战胜比自己弱的对手,对他而言,没有着半点值得兴奋之处。旷野之上游走的孤狼,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会狩猎,狼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去杀戮,却并非为了证明自己的爪牙有多么多么锋利,自己的躯体是多么多么强大。没有狼会为着战胜一只兔子而感到骄傲,赵拓同样如此。这是他同着陆萍的区别,弱者时刻在战胜比自己更弱小的对手上寻找着自信来源,而强者的目光永远关注在那些较之自己更为强悍的对手身上,期待着变得更好更强。对于赵拓而言,“恃强”二字天经地义无可厚非,而“凌弱”却是他竭力在避免做的事情。
望着不远处依旧呆呆杵在原地的店小二,赵拓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在一个劲地膨胀,呼呼地向上猛蹿。他本不是好管闲事之人,也从未将惩恶扬善,伸张正义当作自己应尽的使命义务。然而陆萍恍若理所当然,毫不避忌的重重一记耳光,还有南宫羽轻描淡写,从袖间掏出金子,妄图草草了事的模样,刺激着赵拓胸腔之内一个声音在不断狂野嘶吼。只因为他们出身高贵,是所谓的江湖大家,名门望族,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用着践踏他人尊严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威风八面。而后,优雅地抛出几锭金银了事,就仿佛被他们野蛮粗暴摔在地上踩的粉碎的,不是别人的尊严,只是市井街上足金论秤买卖的商品物件一般。
下一刻,不再理会被晾在一旁的南宫羽,赵拓已然踱步行到陆萍面前。抬头望着赵拓冰冷冷地面孔,陆萍内心没来由地生出一阵寒意,就仿佛对方那只铁钳一般的手爪再一次紧紧握死在自己咽喉一般。“你干什么?”强自压下内心惊恐,陆萍逼迫着自己发声问道。
“道歉。”赵拓自牙缝间挤出了几个字眼。“道歉,哈哈,凭什么?你当自己是谁,敢对我发号施令。”想到赵拓身锁囚龙针下,陆萍心中微定,一脸不在乎地大声应道。紧跟着女子不屑的语气落下,赵拓眼神变得愈发凌厉,整个人自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森然气息,刺得陆萍一个激灵。赵拓刀子般地目光仿佛剜进自己肉里一般,明明知道赵拓周身已被囚龙针锁住,自己只手便能将其击倒,然而对面凌厉目光下,陆萍不禁偏转脑袋,将目光撤向一旁,那只收拢在咽喉,充斥着冰冷杀气的手留给她的恐惧太深太深了。“知道么,流云坊那点盗世虚名,被你败尽了。”赵拓不屑的话语自耳边响起,陆萍脸色刷得一声变地苍白。
被赵拓一句户噎得无言良久的南宫羽握在手中的金子悬在半空,再也无力向前送去。赵拓突然间爆发出的怒气让得丁玲也不禁愕然,虽然知道萍师妹做得委实过分,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若说硬要让陆萍上前去给一小店跑堂赔礼,流传了出去,圣坊名声势必受损。左右为难下,丁玲一时也未尝想到更好的办法。赵拓的话音不大,然而满堂之人听得分明。适才发声与陆萍争吵之人见得陆萍收声,也不再言语,静坐内堂四桌之上,众人目光齐齐投向了赵拓方向。
“这位大爷,不敢当,不敢当,他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姑娘教训的是。哪还有得着什么赔礼,千万莫要折杀了小店。”一面拎起袖脚擦拭着额头冷汗,胖胖的掌柜一面惶恐地摆手说道。胖掌柜一席话语无形间化解了眼前尴尬局面,丁玲一时也不由松了口气,对着掌柜微微颔首:“如此甚好,多有得罪了,那我们投往别处去吧。”说罢,转身就欲离去。
“丁师妹,且慢”见得女子转身,南宫羽忙出声道:“方才门外听见掌柜言语,此间别处更无落脚之地,总不好,叫我等露宿在荒野地面吧。”“那公子以为如何?”回转过头,丁玲微蹙着眉头低声问道。
南宫羽轻快地展颜一笑,而后悄然转身,手掌轻翻将那锭金子不着痕迹地收回袖中,冲着对面四张桌子正坐的众人拱手施了一礼,朗声道:“在下大名府南宫羽,不知诸位当中,主事人是哪位?”听得南宫话语,一张桌前正首那人面色微动,出声问道:“南宫侯?如意刀?”
似是很满意那人反应,南宫羽嘴角不经意地闪过一丝笑容,原地微一躬身,半弧弯刀无声自袖中滑落掌间,通体花纹的华丽刀身同着刀柄处硕大的沉碧宝石立时出现在众人眼中。手掌微动,如意刀自掌中旋过一圈,南宫羽微微颔首,自得地说道:“在下正是南宫家二子,敢问尊驾名讳?”
见得如意刀现,那人再不迟疑,长身立起还礼道:“在下万里镖局三当家倪天吼,带着属下出镖,途经此地,二公子,幸会。”那人声如洪钟,容貌雄伟,如墨浓眉之下,大如铜铃的双眼炯炯有神。看其站起的身形生得极尽宽大,乱蓬蓬地长发同着下巴处浓密地胡须纠结在一处,围拢在面孔四周,使得本就巨大的脑袋又更宽广了几分。
“万里镖局,镖行万里?”听得那大汉言语,丁玲也不禁自嘴中喃喃念道。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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