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古文,就上文学度

卷二 道是无晴却有晴 第三章 冲突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十九章 查身世夫人侧目

    只见上面写着:黄岑、当归、熟地、桑叶、枇杷叶、甘草……

    方子上的字迹清秀,颇有大家风范,可见写字者必是幼时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不然不会在这个小小年纪就能写出这样一手字来。

    郑夫人也是官宦之家出身,嫁的丈夫官职又不小,见识比起一般人家那是高出不少,此时不由得抬头看了下林珑,这姑娘长相不俗,不但识字兼之说话有文有理,又大胆地向叶家长孙求见证,这个姑娘怕是有些来历的。

    这么一想,她对林珑的观感改了不少,原本她还以为她只不过是低下出身出来讨生活的罢了,哪怕和蔼中也带有几分高傲。

    林珑见这郑夫人只是看着她并未话话,怕她有误解,忙又说:“郑夫人,小女子虽然不是大夫,但这方子是在治疗脾胃湿热的黄连平胃散的基础上写出来的,略改了几个药材的使用,按方子服用绝对是没有问题的。”顿了顿,强调道:“这是非常适合郑二**身体的。”

    她与一般大夫不同的是,人家主要是治病,她的是调理为辅,改善肌肤为主,一切都要以美肤为根本目的,严格说来她不是大夫,却有与这个行当靠边。

    贝明绯也怕郑夫人有疑虑,毕竟林珑年纪不大,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夫,忙在一边搭话,“郑夫人,这方子不会有问题的,我也吃过她开的方子,若有事,我焉能还坐在这儿与您说话?您说是不是?”

    郑夫人把方子交给身边的嬷嬷,嘱她按方子去抓药,然后才笑了笑,“你们都误会了,我没有怀疑林姑娘的意思。”

    林珑看了一眼那拿着方子下去的嬷嬷,她也不怕人家拿着她的方子去问坐馆的大夫,自己开的方子自己清楚。

    “对了,林姑娘是苏州人氏吧?”

    听到郑夫人似随口的问话,林珑也没有隐瞒,“正是。”

    郑夫人点点头,又笑着问了一句,“不知道林姑娘家中还有些什么人?令尊是做什么的?”

    这是有查问户藉来历的意思在了,林珑皱了皱眉,最后淡淡地道:“父母在三年前即去世了,只有弟妹二人,所以只得回到苏州投靠自家亲戚。吾父生前曾任光禄寺少卿。”

    哪怕她与叔父林刚一家的关系都恶劣,别人问到,她仍是要提林氏宗族的,表示自己虽然是失怙之人,却也不是无枝可依。

    至于母亲,她当她已经死了,反正能扔下年幼的儿女离开改嫁,这样的母亲与死了有何异?

    郑夫人与郑南珠皆是一愣,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林姑娘身世如此坎坷,更出其意料的是这林珑居然还是官家女出身,可惜其生父已亡,不然怕是不会沦落到此田地。

    光禄寺少卿这官在京中只是不起眼的官职,与郑巡抚这样的从二品官员差别甚大,郑夫人微愣过后,看向林珑的目光颇为惋惜,这样的出身连贝明绯也是及不上的。

    郑夫人到底颇有几分同情心,“林姑娘也莫要伤心,苏州一向太平,也不会有人欺侮你们一家子的。”

    “有抚台大人做镇,苏州确是井井有条。”林珑笑道,给了顶高帽子给郑巡抚,“小女子回乡这三年,确是生活太平。”

    郑夫人对于林珑这恭维的话,自然是受用万分,只有丈夫的官途亨通才会有自己的诰命册封,脸上的笑容也更多了些。

    接下来,林珑也没再聊家常,而是亲自给郑南珠做一次洗脸抹膏给旁边的侍女示范,细心地叮嘱她们应注意的事项,哪儿需要多大的劲儿,哪儿只需轻轻地抹过。

    郑南珠感到脸上一片清爽舒适,没有油腻的感觉,叫侍女赶紧递上镜子,左照右照,竟是觉得脸上大片的雀斑似乎淡了不少,竟是越看越欣喜。

    她一把抓住林珑的手,欣喜道:“要不林姑娘留下来暂住一段日子,如何?我怕她们粗手笨脚地做不好。”

    林珑闻言,怔了怔,“这个可能不行,我家中尚有弟妹二人需照顾……”

    “把他们接来一块儿住不就行了?”郑南珠满脸不以为然,忙看向母亲,撒娇道:“娘,我们府里也不缺几张嘴吃饭,你就让林姑娘带弟弟妹妹来住,这样我的脸也能快点好。”

    林珑心下微微不悦,这郑南珠颇有几分强人所难,带着弟妹二人住进来算怎么一回事?传出去话也不好听。

    郑夫人看到林珑一脸的为难,就知道女儿这提议人家并不接受,上前抓下女儿抓住林珑的手,“反正住得也不远,让林姑娘每天都过来一趟看看进展如何就行,府里的丫头也有手巧的,还能侍候不好你?”

    以林珑的出身,让她来侍候女儿,这到底说不过去,官场之上人情交错,林父生前能在京中当上个不高不低的官职,必定会有些故交好友,郑夫人到底还是心水清。

    郑南珠看到母亲脸上似有不悦,这才悻悻然地闭上嘴巴,半晌方道:“娘,我不过是说说罢了,林姑娘既然不方便,那就算了。”

    林珑道:“郑二姑娘不用着急,我的根在苏州,也走不到哪儿去,只要你配合我,你这脸会如月儿一样光洁的。”

    一提及月儿这个试验者,郑南珠眼里闪过一抹希冀的光芒。

    贝明绯笑道:“我记得郑夫人的赏花宴还有些日子,南珠啊,等你脸上斑点消失得差不多,这一出现必会惊艳四座。”

    这话正中郑南珠的下怀,别以为她不知道人家背后都爱嘲笑她是麻子脸的话,背着这名声多年,真有一股气郁结于胸,早就想回敬她们一巴掌,看还有谁个敢笑她?

    林珑见事情也解决得差不多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当即提出告辞的话。

    郑夫人也没有挽留,反正女儿的脸能否改善,还需要时间来证明,朝身边的嬷嬷道:“送明绯与林姑娘出去吧。”

    林珑微微一屈膝行了一礼,如来时那般与贝明绯一道离开。

    待得上了马车,贝明绯方才拍拍胸脯道:“阿珑,你今儿个真是让我的小心肝狂跳个不停,我还真怕最后局面收拾不了。”

    林珑微微一笑,“事实证明最后还是一切如我所愿,你呀这心是白担了。”

    贝明绯轻捶她一记,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了,“如果郑南珠能赶在春天赏花宴出现,阿珑,我看苏州城等着找你美肤的人会大排长龙。”

    林珑倒没有想那么长远,自己手头资金限,能做的事情不多,不然必定会不会是这般小打小闹。

    回到林家祖宅的时候已经近晌午,林珑刚下马车,准备与贝明绯说再见的话,就听到身后有人唤她,“林姑娘。”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二十章 痴心人跳水明志

    林家祖宅门前不远处有着一条河流,此时正值春天,柳枝抽芽,行人在树下走过更添诗情画意。

    林珑此时站在这柳树之下,并没有半分惬意的表情,看着面前男人消瘦的面孔,“曹大夫,你还来找我做甚?我想上回我与你母亲已是把话都说明白了……”

    “林姑娘,我娘是我娘,她不能代替我做决定。”曹大夫一把抓住林珑的柔荑,换做平日他不会这么大胆的,经过这么些时日,未能忘情的他顾不上那些个繁文缛节。“林姑娘,我是真心爱慕你的……”

    林珑忙抽出自己的双手,若是被人看去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好在这个时点人并不多,“曹大夫,请自重,你不要名声,我还要的。”

    曹大夫听着她语气重的话,脸色不由得一黯,“林姑娘,我不是有心要唐突你的,真的,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林珑感到一阵头痛,这个曹大夫就不能放过自己?好言相劝竟是不行,那就只能来恶言,小脸一冷,“曹大夫,你控制不住与我无关,我并不心悦你,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曹大夫,你能养我一家五口人吗?”看到他还要辩,她举手制止他,“就算你肯,你娘能肯吗?她并不喜欢我,而我亦厌恶她,只要她还是你娘,我与你就不可能。”

    这等于是逼他在她与他老娘之间选一个,曹大夫瘦削的脸一片苍白,她真要如此狠心?

    林珑看到他没再说话,心下微松一口气,眼睛没再看他,而是抬脚越过他就要往家里去。

    “林姑娘?”曹大夫仍不甘心地唤了她一声。

    这简直就是魔音穿耳,林珑一阵烦躁,手指着身后的河水,小脸一板,“你若跳进这河水里面,我兴许会考虑一二。”

    三月的苏州说冷也不冷,但河水仍是冰凉的,她给出这道难题来,就是希望他能见难而退,莫要再来纠缠她,这人怎么就没有自知之明。

    曹大夫看向她指的河水,此时微风拂过,河水波光粼粼,看起来极美极诱人,只是他并不会泅水,真跳进去,只怕小命难保。

    林珑见他没有动作,脸上故意做出讥讽的笑容,“怕了吗?曹大夫,原来这就是你对我的爱慕啊?我还真是受不起,得了,你也别在这儿碍我的眼,赶紧家去吧。”说完,不再看他,而是转身回家。

    才走了约莫十步左右,她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顿时满脸震惊地回头,这时候哪里还有曹大夫那道高瘦的身影,只有柳枝在那儿“沙沙”响。

    “曹大夫?”她忙大喊一声,拔腿就奔向河堤,满脸着急,这人怎么那么蠢,她不过是这么随手一指,他真个跳下去?

    果然,看到水面上有人在那儿扑腾着,她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本身也是旱鸭子一个,如何能跳下去救这个曹大夫?

    “来人,快来救人啊——”她放声大喊。

    这声音引来了不少人,包括绿姨娘等人。

    “珑姐儿,出了什么事?”绿姨娘着急问道。

    “二娘,快别问,快,去拿我们晾衫的竹篙来,快点,莫要耽搁……”林珑赶紧指挥绿姨娘。

    绿姨娘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拔腿就往家跑。

    看热闹的人渐多,估计没有会泅水的人,因而并没有人往下跳,仍有好心的人赶紧去找东西来救那个在水里快要被淹死的人。

    林栋与林琦也一脸紧张地看着曹大夫在那儿扑腾,不由得赶紧唤了一声,“姐?怎么办?曹大夫快要沉到水底了……”

    林珑也是急得要上火,在原地不停地跺脚,这曹大夫若是死在这儿,先不说良心那一关,曹家只怕还得要闹事,这个男人是专门来害她的吗?对于这样轻易就为爱轻生的人,她是半点感动也欠奉,傻不拉叽的男人,嫁过去也是自讨苦吃。

    今天能为她这样疯狂,他日再遇到合心意的女人,指不定也要疯狂个半天,这可不是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绿姨娘拿来竹篙。

    林珑忙接过伸进水里,喊周围的壮汉来帮忙,然后朝水中的曹大夫道:“你快点抓住这竹篙,我们拉你上来,听到了没有……”

    曹大夫估计是喝了几口冰冷的河水,两手想要抓住那竹篙也是几次都抓不住,似乎更往下沉去。

    这样一副画面落在今日乘画舫出游的人眼里,只见那站在船头的人看到众人欲救人而不得的画面,不禁概叹了一声。

    “今儿个倒也算是好风景,莫让这人煞了风景,下去把人捞上来吧。”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长相颇为风流倜傥,狭长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怎么看也是美男子一个。

    “是,爷。”

    立即就有人跳下水中去捞人。

    “爷真是好心肠,这善心发得让奴家仰慕不已。”身着绫罗绸缎的女子恭维地道,并且亲自斟酒给这男子,身为这苏州城有名的花魁娘子,女子自然是要极力讨好眼前的贵人。

    男子接过,眯眼笑了笑,这女人的心思他焉能不懂?

    没多时,这人就被救到画舫之上。

    岸上众人看到突然杀出来的人救了那曹大夫,再即看到那如花似玉的女子,这不正是苏州有名的花魁娘子绮娘吗?

    顿时看热闹的人更甚。

    林珑本想趁机离开,只是担心曹大夫不知道是生还是死?今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只怕不好收场。

    看到画舫靠岸,她忙过去,林栋身为男丁,急忙跟上长姐的步伐。

    踏着船板,林珑姐弟二人上了画舫。

    “快,把他胸部的水挤出来……”一上来,她就朝那名救人的壮汉指挥道,此时的曹大夫脸色发青,明显是凶多吉少。

    壮汉看了眼自家的爷,见到主子再度点头,这才按住曹大夫的胸口挤压他吞进去的水。

    绮娘看到自己成为众人争先恐后目睹的人,二话没说,赶紧进了船舱里面,外面没热闹可看的人渐渐散去。

    吐出一串水,曹大夫重重地咳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再慢慢地睁开眼睛来,入眼即是林珑板着的面孔。

    看到曹大夫平安无事,林珑长吁一口气,这回她的语气不再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轻易跳进水里,可有想过你的爹娘?曹大夫,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语气再度强硬:“曹大夫,你要寻死我不拦着你,可你不能死在我家门前,你这是触我的楣头,想让我没好日子可过。”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二十一章 打她巴掌暗使计

    这样一番话让曹大夫本就苍白发青的脸色更为难看,眼底一片黯然。

    在一旁观看的长着一双单凤眼的美男子闻言,狭长眸子不禁朝林珑多看了两眼,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话倒是颇老成,眸子里多了几分戏谑。

    “这位姑娘,人家都为你跳河了,你还这样说,真是太伤人心,也显得颇为无情。”

    林珑抬眸看向这凉凉说话的男子,长得倒是不错,只可惜看起来不像是好人,但这与她无关,说到底这人还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是恩怨分明的人,遂朝他屈膝行了一礼以为答谢,“公子善心,小女子永远铭记。”看到他眼眉一挑,她再度微昂头道:“只是一码归一码,这位公子不知道实情就请不要乱说话,小女子有情或无情也与公子无关。”

    “你这个女子真不识好歹,若非我们爷,只怕他现在已经被淹死了……”有小厮看不得林珑这态度,立马不满地道。

    单凤眼男子举手示意下属住嘴,眯眼笑看林珑,“倒是我多事了,姑娘说得对,这确是不关我的事。”

    林珑一副你明白就好,目光再度落回曹大夫的身上,态度诚恳道:“曹大夫,我向你道歉,这事就当我失言好了,我真的没想到你真会跳进水中,不过真的求你放过我,我还有家人要养活。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当彼此并不认识吧。”

    曹大夫想要说点什么,却是话到唇边说不出来。

    突然,后边再度有骚动声传来。

    “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能为一个女人做这傻事……”胖胖的曹周氏急冲冲地上了画舫,一把推开林珑,然后蹲下来抱住儿子大哭,“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还活不活啊……”

    后头曹老爹也急得满头汗地奔上来,这个外表老实的老大夫在当地人缘极好,惟一最不好的就是娶了个恶婆娘。当听到独子跳了河,老两口忙扔下所有的活计赶过来。

    此时看到儿子还活着,脸上这才稍微和缓起来,他转头看向林珑,眼里有着指责。

    林珑真想仰天叫屈,这事真他娘的与她何干?她是无辜的好不好?

    曹周氏这时才发现林珑,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张口就想要开骂,若不是为了这狐媚子,她的儿子至于这样吗?

    林珑见状,生性倔强的她哪有可能再度站在那儿任这曹周氏痛骂?“既然你们当爹娘的都来了,那更好,今儿个我们都把话说清楚。这件事我是无辜受害者。请你们看好,不,是拴好你们的儿子,别让他再度跑来我这儿上演这么一出。我当日发的誓至今言犹在耳,你们要骂也得看清对象,好好地回去教儿子才是正道,别是非不非,随便乱泼脏水。”

    “你!”曹周氏两眼瞪着林珑,恨不得将她吞吃进肚,“你这个该死的贱蹄子,你勾引我儿,我还没有与你算账,现在又说我儿没家教,你怎么不去死?都是你狐媚我儿的……”

    这话骂得极难听,曹大夫的老爹也听得面红耳赤,一直朝妻子努眼,让她别再丢人现眼。

    林栋的小脸板得死紧,小手握紧拳头,怒道:“不许你辱骂我姐姐,曹大夫有你这么一个娘,我家就我一个男丁,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长姐嫁到你家去的。”亏他一直感激曹大夫给他看诊治病,也有心想要撮合他与长姐,现在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行动,不然就是害了自家亲姐姐。

    曹周氏立即掉转枪头看向林栋,眼里一阵嫌弃与厌恶,“你这个死兔崽子,怎么不早死?不知道吃了我家多少药,不然你还能在此活蹦乱跳?死剩种,难怪连爹娘也克死了……”

    “啪”的极响一声,曹周氏的脸偏向一边,两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珑,这个死丫头敢打她嘴巴?

    “你敢打我?你这个没家教的贱蹄子……”

    林珑满眼喷火地看着这个胖胖的妇人,声音极其冰冷地打断她的话,“我就打你了怎么样?满嘴粪,到底谁才是那个没家教的人?非但如此,还恶毒地诅咒别人,你这样的人不该打吗?”拍了拍手掌,一副嫌脏的样子,“你骂我时,我都忍你了,那是我敬你是长辈,可你骂我弟弟,就不在我容忍的范围里面。”

    她转头看向一脸错愕的曹大夫,正色道:“曹大夫,你也看到了,我跟你娘就是猫和老鼠,合不来的,今天我敢打她巴掌,他日她再犯到我,我照打不误,你确定还要再来纠缠我吗?”

    “你这个杀千刀的——”曹周氏何时被人如此没脸过?急忙起身冲向林珑,誓要讨回自己损失的面子。

    她肥胖的身躯冲向林珑,众人不禁为林珑捏一把汗,这娇小的姑娘家怕是要吃亏了,谁能打得过这样的胖婆娘?

    曹大夫忙大唤一声,“娘——”

    曹老爹也急了起来,自家婆娘的性子他焉能不知?那样骂林珑咒林栋,是个人都忍不了,哪怕他并不喜欢林珑这样强悍的性子。

    林珑冷冷地看着这个胖婆娘冲过来,给急着要上前来帮她的弟弟一个眼神,瞄了瞄自己的位置,嘴角的冷笑更大了些。

    曹周氏表情狞狰,来势汹汹。

    在她靠近之时,林珑的身子一侧避开她拍过来的巴掌,小脚却是掩人耳目技巧地一绊,双眼却是无辜地眨了眨,动作却是一气呵成。

    曹周氏因为在气头上来找林珑的晦气,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一拍没中,她又想要去抓林珑,小腿被林珑绊倒,重心失却,呈抛物线,一个倒栽葱往水里掉去,速度快到没人能拉住,“扑通”一声,水花大飞。

    林珑似一脸失望地收回自己想要拉住曹周氏的手,在船上看着她在水里扑腾。

    “娘(娘子)——”曹氏父子忙奔到船边,这回急成热窝上的蚂蚁。

    林珑看了一会儿戏,这才朝绿姨娘凉凉地道:“二娘,把竹篙借给他们吧,她不义我们不能不仁,见死不救也说不过去。”

    绿姨娘在这曹周氏大骂的时候,就恨得不行,因而递竹篙的动作极慢。“这可是我们家晾衣衫的,你们借了可要还。”

    曹周氏身体胖,几次都难以抓住竹篙。

    曹大夫朝那个壮汉求救,他会泅水,只要跳下去,自家老娘就能得救。

    那壮汉看了眼自家主子,看到主子暗暗摇头,遂忙摆手道:“不行,你娘那么重,再湿了水,我可拖不了她上岸,你且让她赶紧抓住竹篙上来吧……”

    林珑只是冷眼瞟了瞟,看她还有力气扑腾,就知死不了,只是救上岸的时间长短罢了。没兴趣再看这倒人胃口的女人,赶紧走为上策,看了眼弟弟,两人正准备下船。

    那个单凤眼美男子却是上前拦住林珑的去路,低声笑道:“这位姑娘,你刚刚使的小动作我全都看到了。”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二十二章 堪世事美男惦记

    林珑看到他眯笑的单凤眼,眉尖微微一蹙,这人怎么就阴魂不散?本来对他救了落水的曹大夫的感激都扔到了爪哇国。

    她秀眉一挑,同样低声道:“那又怎样?”

    单凤眼美男子一怔,这话回得半分也不落于他的气势,眼里的兴趣越来越浓厚,比起京中看一眼就娇羞的贵女,再比起那一直巴结讨好的花魁,这个穿着平凡长相不俗的姑娘更为有趣。

    他笑出声:“姑娘就不怕我去报官?”

    林珑抿唇笑了笑,“公子请便。”说完这话,微一晗首,推开他的手,径自踏上船板下船去。

    单凤眼美男子没有再度阻拦她,而是玩味地目送她下船。

    少女的背影十分的秀美,微风一吹,绿色的裙袂飘扬,更添诱人的美态。

    船舱里的绮娘自然不会错过这最近颇宠她的男子眼里的兴味,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话,但是男子的表情明显十分的舒畅。拢紧秀眉,她的一双美眸都落在那下船的绿色身影上,这个少女正值花样年华,青涩中能预见未来的诱人风景。

    “**,我看那个姑娘有意要引诱高国舅呢?**可得抓紧了。”一旁给她递茶盏的侍女烟儿表情有几分阴郁。

    “别胡说,高国舅又岂是我们能左右的?他在京中就有美妾无数,我一个区区花娘又能耐他何?再说人家是良家女,就不是我能比的。”绮娘有自知之明,一把关上船舱的窗子,对于那胖婆娘的落水,她是半分兴趣都无。

    想到高国舅,她有几分黯然神伤,这长相好家世不俗又待她颇温柔的男子,哪怕阅人无数,想要不动心也难。只可惜自家身份太不堪,就算高国舅要替她赎身,只怕身为皇上宠妃的高贵妃也是不肯让自家玷污了高家的门庭。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听高国舅身边的小厮说,国舅爷很是喜欢**,只要**加把劲,从了良,换个名儿,到了京城,谁还知**曾经是苏州的花魁?”烟儿极力撺掇绮娘,绮娘若是能进高国舅的后院,自己也能有个好前程。

    绮娘的表情一愣,在这泥潭里面这么多年,早就厌弃这种迎来送往的日子,拿帕子按了按嘴角,“且看看吧。”

    “哎哟,我的**,这事要趁热打铁,过了个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比起脑满肥肠的富家公,年轻有为的高国舅岂不是更好?”烟儿极为推销,“你若再不努力,只怕这国舅爷真要便宜之前那女子。”嘴角朝窗外的方向努了努,暗指高国舅会移情向更为年轻的姑娘。

    绮娘斜睨了一眼那紧闭的窗户,握紧了自己的帕子,嘴唇紧紧一抿。

    林珑刚上了岸,就听到身后的嘈杂声,站定在柳树下回头看去,看到曹周氏那肥胖的身躯正被人拉上船,看那萎靡不振的样子,恢复元气可能需要有些日子,嘴角冷笑一声,看她还有力气诅骂人不?

    “大姐,这等人看她做甚?”林栋冷冷道,比起这个,他更担心船上那个似乎不太良善的单凤眼美男子,“大姐,他如果真报官的话,我们……”

    “不会。”林珑正色看向弟弟少年老成的脸,“这不过是他戏耍之言罢了,真要报官,就会当众揭穿我,立即遣人下去救曹大夫的娘,哪还会与我废话这么多?”正正因为看清了这点,她才施施然地留下那四个字。

    再退一步说,他也没真拿到什么证据,自己做的小动作,能发现的人并不多,就连曹周氏自己只怕也是蒙查查,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她自然能推个一干二净,正正因为算计好了,才会大胆地报复一下这个口臭不饶人的曹周氏。

    林栋看到姐姐表情淡定,这会儿也放下心来。

    绿姨娘与林绮、苏嬷嬷赶紧围了上来,没再去管后面那一堆烂摊子,簇拥着林珑回林家祖宅。

    一回到家,绿姨娘就自责道:“珑姐儿,这事都怨我,若不是我多事,哪会让曹大夫魔障了……”原本这曹大夫多好的人啊,哪里知道一入情障就走不出来?她真是罪孽深重。

    林珑拍了拍绿姨娘的肩膀,“我不是说过不许再提了吗?这事谁也不想的,二娘,往后再说这事,我可要动怒了。”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

    绿姨娘这才表情宽松些许,内心仍是过意不去,她等于间接害了林珑与曹大夫,没有自己在一旁撺使,只怕这一辈子腼腆的曹大夫也不会向林珑表白,更遑论是跳水明志?

    “记得要去把竹篙收回来。”林琦看到长姐进了屋,朝绿姨娘语气不善地道,“那竹篙也要几文钱的,都是你惹的祸。”

    绿姨娘不敢吭声,忙点了点头。

    林栋看了二姐一眼,示意她适可而止,这三年里面,绿姨娘为这个家的付出都是有目共睹的。

    救上来的曹周氏还没缓过一口气,就被身为国舅爷的高志遣人请他们下画舫,没了那个俏佳人在,他也懒得搭理这一家三口。

    旋身进画舫之际,他朝身边的人道:“去打听打听那绿衣姑娘姓甚名谁,身世几何。”

    “是,爷。”

    身边的人立即领命退下。

    上前的绮娘闻言却是一怔,强笑道:“爷可是看上人家年轻姑娘了?”

    高志笑看绮娘,伸手揽住她的柳腰,“我若说看上了,你是不是要吃醋了?”

    “爷就会寻奴家开心。”绮娘违心地道,“那样的俏人儿,我看了都动心,更何况是爷这双利眼?”

    高志在女人堆里打滚这么久,岂会看不出绮娘的曲意奉承?花魁俩字不过是叫得好听罢了,充其量不过是个千人枕万人骑伎子。

    曹大夫来还竹篙的时候,刻意朝里面张望几眼,希冀可以再看到那牵肠挂肚的佳人。

    绿姨娘身子一错,挡住他的目光,“曹大夫,你赶紧走吧,这都是我的错,你把我以前说过的话都忘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曹大夫表情黯然地转身离去。

    在暗处的林珑看到那个高瘦的身影走远,这才现身走出来,“二娘进屋吧,别在外耽搁,今儿个郑夫人倒是先付了二十两银子予我,你待会儿拿十两银子去给栋弟执药……”

    “诶。”绿姨娘忙应声,把大门关上。

    一场春雨刚刚下完,林家三房一家子抵苏州,带回一个重磅消息。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二十三章 渣叔婶颠倒黑白

    非时非节的,林创突然带着一家子人回苏州来,自然落脚在自家二哥林刚的家中,林白氏对于这小叔一家子的到来内心是不太欢迎的,只是久未见面,还是脸上带笑地迎接了。

    经三房安排好了住处,这才坐下来说闲话,林白氏身边挨着的是女儿林璃,另一边是林创的妻室林余氏与两个女儿林琳与林玫。

    林白氏笑道:“三叔与弟妹这趟回乡可是要办什么事?清明都过了有些日子。”摆明就是暗讽他们对祖宗不敬,回来的不是时候,逃避祭祖大事。

    “二嫂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不能回来似的。”林余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大伯去了,二嫂可是沾了我们家不少光,琳儿她爹是没能考中举人,可这秀才的名号为你家少了不少锐呢。”

    一想到要把消息与二房分享,她就满肚子的不愿意,瞪了眼两个女儿,若那时候随便一个笼络住襄阳侯夫人的心,也就没有后面这一摊子事。

    林琳与林玫姐妹二人的表情也有几分不悦,本以为是囊中物,哪知道现在又凭添变数,为了这个位置,只差一岁的姐妹俩都斗得难分难解。

    林琳那时候暗讽妹妹,她才是老大,要嫁也是她先嫁,哪有妹妹抢先出阁的道理?

    林玫却是半分不让,她是妹妹又怎么了?有这等好事,哪还能顾得上是姐姐还是妹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若是叶家满意她,她也不在乎比长姐先出阁。

    此时林白氏撇了撇嘴,回来后还不是得在她这儿白吃白住?问一句话,得她三句话,这弟妹真是有够嚣张的,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七品芝麻官的女儿罢了。

    林璃撇嘴侧目了一眼对面的两个堂妹,看到对方身上的衣物首饰都是最新流行的,暗暗计较着,回头也要整一套出来,不能落了自家威风。

    与女人们的不愉快相比,男人们倒是坦荡得多。

    林创没有隐瞒,把襄阳侯府那桩婚事全说了出来,直听得林刚睁大眼睛,自家再叹口气,“琳姐儿没许婚,也让那襄阳侯夫人见过,当时没说什么话,也不知道她哪儿不中意?后来只回话说要考虑一二再行决定。听闻她要到苏州来亲自再相看我们林家的女儿,这不?我也得赶紧回来才行。”

    林刚不禁乍舌,这可是老天掉馅饼啊,不信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生疼生疼的,“三弟,你没骗你二哥?”

    “二哥,我哪会拿这个来寻你开心?”林创道,“我想着襄阳侯夫人看不上我家琳姐儿,不还有你家璃姐儿吗?若真能嫁进去,我也跟着风光。”

    “那是,那是,”林刚搓着双手直附和,好像自家女儿已经是襄阳侯府的长孙媳妇,“大家一家人,哪能手指拗出不拗内的?三弟,若你二哥得了这大造化,必定不会忘了你……”

    林创表情有点僵,不太看得惯自家二哥这动作神态,八字还没一撇呢,就高兴上了?指不定最后还是花落他家琳姐儿。

    在门外侯着的管家林南将两位老爷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心下也跟着吃惊,他在京城呆过,知道这襄阳侯叶家的威风,林家看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搓了搓手,这事也得让林珑知晓,她这两位叔父是压根就没想到她,忒不是东西了。

    他正思索着,看到廊下有人跑过来,遂板着脸,“急匆匆的有何事?”

    “林管家,有冰人……冰人上门……”

    林南听着这下人结结巴巴的话,不用细思也知道必是叶家遣来相看姑娘的,没想到居然与三老爷一家来得这么巧。

    忙吩咐这下人迎人进门,自家却是急忙进屋给两位老爷回话。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那叶家遣来的冰人被迎进正堂,林家两房人都到齐,林白氏与林璃的满脸惊喜,反倒是林余氏母女仨面容有点难看。

    冰人是从京城来的,自然看不上叶家这样的门庭,但这是一桩大生意,她自然也得赔笑脸,哪怕见着林家三房也在,她仍是把话说得圆满漂亮,半晌后,方问道:“听说林二老爷闺女生得好,是哪个来着?”

    林白氏忙道:“小女就坐在这儿,璃儿,还不给嬷嬷问好?”

    林璃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表情从容地出来给这上了年纪的冰人庄重地行了一礼,这副样子她不知道练了多久,本是为了去巡抚夫人家的赏花宴,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见过嬷嬷。”

    冰人打眼看去,只见到林璃柳面半遮,表情温婉,桃花般儿的年纪,眼里渐渐有几分喜意。

    这表情让林余氏母女仨瞬间黑了脸,这林璃不过会装罢了。

    冰人没有过多的点评,毕竟襄阳侯夫人不日也要抵达苏州,所以这事还得听夫人的意思,随口应承了几句,又问:“你们林家大房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姑娘在哪?可否让老身见见?”

    这林家大房的女儿,并不是她此行的主要对象,毕竟失怙的女孩家,襄阳侯夫人未必中意。

    一提起林珑,林家二房与三房不太愿意又多一个人来分一杯羹,遂集体沉默。

    管家林南见状,忙道:“小的这就去把珑姑娘唤来……”拔腿就要走。

    仍记恨林珑上回用火盆子威胁的林白氏起身阻止,“且慢。”对这喜欢自己拿主意的林南颇为恼恨,“你糊涂了你,珑姐儿正生着病呢,你这不是让她病上加病吗?”回头朝那冰人歉意道:“真个对不住,这是我那苦命的大伯留下的儿女,我们一家子照顾得是万分小心,就怕磕着碰着,对不住九泉下的大伯……”帕子一抽抹起了并不存在的泪水,“如今姑娘的身子欠佳,万一吹风又加重病情?我们就是罪孽深重了,等她病好些,我再让嬷嬷见见,可好?”

    林余氏在一旁也忙道:“这珑姐儿,我们刚回苏州也还没来得及见她,只怕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年前就收到二嫂的信,心急如焚,这不,赶回来也是为了她的身子。”

    说得倒是挺情深意重的,冰人也没有非要见林珑的必要,一听身体不好,立马就不再提,这身体不好,如何能嫁到叶家去?只怕夫人第一个就剔除她。

    林南怔在那儿,这俩夫人说的话不是颠倒是非黑白吗?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沉默的林刚与林创,他们就不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二十四章 认出故人还人情

    直到冰人离去,林刚与林创也没有为林珑说一句话。

    林南暗忖,得找个机会通知林珑有这么一桩婚事,又没指定是哪家的女儿,人人都有机会,惟独剔除林珑,这不公平。

    就在他要转身退出去的时候,被林白氏当场唤住。

    林白氏冷笑地睇着他,“林管家,这三年来我们待你也不薄,既然你要为人出头,那就怪不得我。”朝左右的小厮喝了一声,“将林管家暂时关押起来,这事情不许透出去给林珑那个死丫头知道,若让我知晓有谁碎嘴,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发狠的话让在场的下人都打了个哆嗦。

    林南睁大眼睛看向林白氏,正要辩,嘴里被塞进了破布,然后强行被拉下去。

    林刚与林创只是冷眼旁观。

    林余氏斜睨一眼,这林珑父死母改嫁,其实不太可惧,怪就怪她有个曾当官的爹,确是比林刚与林创两兄弟强太多,叶家会不会因此高看她?这是她一路回来最为担忧的。

    在堂外偷听的林家二房庶女林琼悄然退下,放轻脚步回到她姨娘的屋里,把偷听来的事情都告知自家姨娘。

    “姨娘,你说我有没有机会?”林琼一脸希冀,她也年方十五,与林珑同岁,算来也是林家的女儿啊。

    正在织布的佘姨娘看了眼女儿,“人家那样的家世,会要你一个庶出的?”

    这一盆冷水浇下来,林琼知道彻底歇菜了,掰了手指算算,年龄相当的五个姑娘里面,只有她是庶出,压根到冰人面前的机会也没有。

    眼珠子转了转,她坐下来倒了杯凉水喝,似若有所思。

    这两天,林珑都忙得要死,给弟弟抓好了接下来一段日子要用的药,这回手头宽裕,都是拣好的来买。

    再将制好的胭脂送到之前的客人手里,算了算这一来二去的,除去成本,倒也赚了三两银子之多,夜里的晕黄灯下,她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正在缝衣服的绿姨娘看到她脸现微笑,“我们现在手头有多少银子?”

    林珑停下手,看向绿姨娘,报账给她听,“除去给栋弟抓药的,再加上给苏嬷嬷拿去买猪油的林林总总,哦,对了,我把生活费也除了出来,约莫我们这回可以存下十二两银子。”顺手将一两多银子递给绿姨娘。

    绿姨娘接过这生活费,这些琐事一向是她在管,看了看手中的银子,“这回总算可以松口气,家有余钱心里不慌,我明儿就去给琦姐儿买丰盛德的胭脂,她念了很久。”

    林珑按住她的手,“别,我已另外给了她‘工钱’。”咬紧工钱二字,摆明了就是要给妹妹钱也得有名目。

    绿姨娘一愣,知道林珑是不希望自己宠着林琦,遂忙应了声“诶”,用巾帕将这生活费包好,这可是未来一段日子的菜钱。“对了,那巡抚千金的脸怎么样了?”

    林珑每天都要跑一趟巡抚衙门,自然对郑南珠脸上雀斑的情况了如指掌,遂笑道:“效果比我们想象中要好得多,那郑夫人现在待我可是客气又感激,不过要效果显著,须得多等一段时间。”

    绿姨娘闻言,双掌合十念了一声“阿弥佗佛”,一脸的松懈。

    苏嬷嬷进来,笑道:“姑娘,我刚烧了洗澡水搁你屋里,你快去洗洗吧。”

    林珑应声,将剩余的银子包好,然后拿回房内,藏在了床底下地里暗砖的下面,这些动作她也没有故意瞒着绿姨娘,所以后者进来的时候,她连头也没回。这藏银子的地方惟独是不许透露给林琦知晓,就怕她会趁她不注意把钱拿来全买了丰盛德的胭脂。

    “珑姐儿,我来给你擦背……”绿姨娘翻出林珑的换洗衣物,试了试水温,挽起了袖子。

    林珑忙道:“我又不是孩子,二娘先出去,我自己洗就好。”绿姨娘老当她还是以前的官家千金,其实她早就能独立自主。

    绿姨娘看她态度坚决,这才不再坚持,叹息一声转了出去将门关好,等以后家境好了,还是要再买进两个丫头侍候才行,让林珑姐弟仨过这样的苦日子,她感到万分对不住死去的丈夫。

    林珑褪了身上的外衣,解开头上丫髻的发带,拿梳子梳了梳头发,然后着兜儿走近澡桶,伸手试试水温,感觉尚好。她这才抬手准备解开兜儿的带子,突然,看到白色兜儿上面疑似有血水,她大吃一惊。

    伸手一摸,放在鼻下一闻,有股腥甜气息,这是从哪来的?又一滴从上面滴下来,她猛然抬头,屋顶横梁上有人?

    这一抬头,与躲在横梁上仅能看得见身型的人那一双晶亮的眼睛对视上,这人是怎么蹿进来的?

    大惊过后,她张嘴就要大喊,“来——”

    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屋顶上的黑衣人就猛然往下一跃,速度极快掩住她的口,把她求救的声音都捂住。

    林珑口大张咬上这黑衣人的手,看这手她就知道这是一个男人,还是个高大的男人,脚往后一踢,做出挣扎自救的动作来。

    黑衣人闷哼一声,闪身避开她的攻击,手掌一阵生疼,怕是被咬出血来,没想到这丫头片子倒像只小母老虎一般强悍,换作别人早就晕过去。

    林珑的头脑一片空白,在害怕之前想到的更多是如何自救,只是她的力量微小,这男人高她太多,挣扎两下被他拖着到窗前。

    “你别惊叫,我这就走。”黑衣人压低声音示意,两眼没有斜视她衣衫不整的样子,不过捂住她口指下的凝脂玉肤还是让他微微失了失神。

    林珑往后仰的头与他一双眼睛对视上,动作一怔,这人说真说假她无从分辩,但这声音异常的熟悉,似在哪里听过。

    黑衣人见她不言语,以为她妥协同意,正要试图松开捂住她嘴的手。

    偏在这时候,外面似乎有骚动声,绿姨娘慌乱的声音传了进来,“几位官爷,你们有何事?里面是我闺女正在洗澡,你们不能硬闯进去……”

    林珑与黑衣人对视一眼,看到他皱紧眉头,突然灵光一闪,终于忆起此人是谁。

    林珑衡量了一下形势,惟有压低声音道:“我帮你躲过去,之前我欠你的人情就一笔勾销。”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二十五章 暗施巧计阻搜查

    此时绿姨娘与苏嬷嬷两人的表情都极难看,真让这些个大老爷们冲进去,林珑的闺誉就算是完了,将来还如何能嫁人?

    “几位官爷,你们不能这样不讲理?你等会儿,我让我闺女穿戴好再让你们进去,可好?”绿姨娘张大手挡在门前,死活不肯让开。

    几个衙差却是粗鲁地将她一把推开,如果今天抓不到人,回去如何向大人交代?这都不是开玩笑的,与之相比,一个小姑娘的闺誉不值一晒。

    绿姨娘被推倒在地,额头碰到地上顿时泛起了血丝,苏嬷嬷急忙扶起她。

    这吵闹声惊醒林栋与林琦,两人急急忙忙穿上外衣赶过来,看到在屋里横行霸道的衙差,均白了脸色。

    看到那几个大男人真的闯进去,绿姨娘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想要再度拉住他们,争执一起,她再度被推倒在地。

    房门仅被推开一条缝隙的时候,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几名衙差互相看了看,这中年女人并没有说谎,不过他们仍要进去搜寻。突然,里面有一物速度极快飞出来,衙差的头一偏,茶壶立即撞在门框上碎成一朵花。

    “谁敢硬闯?”少女威喝的声音立即响起。

    这声音听来带有几分威压,不像是一般的姑娘家,原本不在意的衙差们顿时僵在门口处,一时间进不得又出不去。

    “珑姐儿,”绿姨娘忙出声,“他们非要闯进来搜人,说有人躲藏进我们家,我说你正在沐浴,他们也不听……”

    “我们只是奉命拿人,若有冒犯姑娘也实属不得已。”其中一名衙差说了一句客气一点的话,手上却是要大力将门推开。

    林珑的冷笑声传了出来,“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二娘,你也别跟他们瞎扯。看来真把我们都当成了破落户,我算是大开眼界。”声音里满是震怒,“二娘,你拿着令牌赶紧去寻抚台夫人,请她出面为我做主,若是他们胆敢进来破坏我的闺誉,我绝对将此事追究到底。”

    抚台夫人?

    这四个字将这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差们都镇住。

    在这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屋里扔出一块令牌来,掉到地上转了个圈停了下来,上面有个郑字,他们虽然不是巡抚衙门的人,但也不代表他们认不出这块能自由出入巡抚衙门的令牌。

    这会儿他们的气焰收了起来,在衙门里面混的人,哪会不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宰相门房七品官,凡是与大官沾边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别看这里似乎挺破败的,人家却能真个拿出巡抚衙门的令牌来,就不是在虚张声势,或许与巡抚夫人有关系?

    绿姨娘看到他们没有动作,一把推开挡道的高大汉子,捡起掉在地上的令牌,这可是郑夫人交予林珑每天出入巡抚衙门的信物,没想到在这会儿会派上用场。

    她与林珑相伴了这么些年,岂会不知道她的用意何在?这是在借巡抚夫人的势将这些人逼退,立即扬声道:“我这就去。”这会儿她不再哀求,而是瞪了一眼这几个不讲道理的人。

    林珑的声音再度传出来,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你们要搜可以,等抚台夫人派来的人到了,我即打开大门让你们进来搜。不过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搜到即可,搜不到的话,那这后果可要自负。”

    这话一放出来,几名衙差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甚至其中一个还将那条门缝关上,不敢朝里面多看一眼。

    屋子里面穿上了外衣的林珑表情十分的镇定,并没有半分惊慌,把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一套发挥得淋漓尽致。

    坐在不远处正在处理伤口的男子一抬头就看到她这样一副表情,一向冰冷的眸子里面颇有几分赞扬。

    记得当她说完要还他人情那句话后,他挑眉冷道:“你知道我是谁?”

    她当时同样也挑眉回敬他,“叶旭尧,我说得没错吧?”

    “原来你这么思慕我?”他看不惯她嚣张的样子,少有地开起了玩笑。

    她做了个呕吐的动作,看得他牙痒痒的,那会儿他不再与她兜圈子,指着那澡桶,似有几分轻蔑地道:“你要我藏在这里面,也不错,你也有几分看头。”上下打量她一眼。

    “想错你的心。”她当即俏脸一怒,然后推了他一把,抓起外衣就穿上,“本姑娘的豆腐很贵,你吃不起。”一拨秀发,“你当我是蠢猪吗?无权无势又非亲非故的,谁会为你的闺誉操心?指望外面那几个衙差会大发善心,无异于母猪上树。”

    他笑了笑,眼前这个女子倒是颇有自知之明,那会儿他也不打算再站着,看了看这屋里,惟有那凳子还算干净,在坐下之前,他还是擦了擦,颇为嫌弃,忍着恶心坐下去,然后开始处理流血的伤口,“那你打算如何阻止他们,呃,进来?”

    “你尽管坐着看好戏得了,问那么多做甚?”

    她抓起茶壶倒了一碗水,仰头喝尽,随后这茶壶就被飞向门口,完成它的使命。

    此时他嘴角一勾,倒也是场好戏。

    林珑看到他发笑的样子,不禁剜了他一眼,自己也找了张凳子坐下来,离他有一丈远,这人之前嫌弃她这里家具的样子全落在她眼里,心里也在骂他一身龟毛,也不知道怎么活到这么大?

    “你不担心?”他包扎好伤口。

    “你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林珑斜睨他一眼,“其实你也不是非要藏身不可,以你的身份,别说是外面的衙差,就是抚台大人也要卖面子给你。不想被人发现是另有目的吧?”

    “姑娘家嘴太利,不惹人爱。”

    “放心,那与你无关。”

    叶旭尧冷冷看她一副悠闲的样子,惟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孔老夫子果然没有骗他。

    外头的绿姨娘却是被人拦住,遂狠道:“怎么?你们打算动粗?”

    其中一个道:“实属误会一场,请原谅,小的就此告辞。”拱了拱手,挥手示意其余的兄弟们离开。

    屋子里的叶旭尧靠在窗前,从缝隙里面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表情凝重。

    林珑踱到他身边,却是没有兴趣看外面的情形,郑重道:“这事还没完。”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二十六章 援兵至林珑发难

    那几名衙差一出了林家祖屋,在外就商量了好一会儿,然后兵分三路,着一人回去禀报给盐运使苏大人,再分出一人监视这幢屋子,然后剩余的人继续挨家挨户搜查,根据一路的血迹,那个胆敢偷了运司重要东西的人就是在这附近消失不见的。

    因着这搜查,沿河岸边的人家都鸡飞狗跳,多少人家的抱怨与哭泣的声音响起,这一带所住的都是一般人家,哪有能力与衙差相抗衡?因而更显得这林家的与众不同。

    入了夜的苏州城街道并不平静,一对人马迅速奔向沿河两岸的人家。

    林家的大门再度被人推开,一名中年男子表情严肃地进来,两眼扫视了一圈这林家破败的样子,眼里分明有着鄙视。

    “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攀得上抚台大人的夫人?分明就是有诈。”他回头瞪视那两名禀报与监视的衙差,“搜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人,回头苏大人怪罪下来,我可不为你们担待。敢到运司衙门来犯事,就得有这觉悟。”

    林琦一直与弟弟的手紧紧地握着,看着这**人去而复返,上前牙齿打颤地威胁道:“你们……若是敢乱来,待会儿……抚台夫人派的人来了,不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丫头片子,也敢骗老子?”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推开挡路的林琦,挥手下令让人彻底搜查,这屋子必有古怪。

    年老的苏嬷嬷把林琦与林栋都护在怀里,她的眼里止不住的恐惧,这**人被吓退后再回来更加的凶神恶煞,而前去搬救兵的绿姨娘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林珑的房门就要被人推开之际,再度传来林珑沉稳的声音,“我说过的话不会再说第二遍,现在给我滚!”

    “曾师爷?”有人立即回头请示这中年男子。

    “给我把大门推开,我倒要看看说这大话的女子长的是何样貌?”曾师爷脸色阴沉地道,表情相当的不善。“敢放话给本师爷听?”

    那名衙差硬着头皮就要去推开林珑的房门。

    “你敢?”林珑的声音也相当强硬,气势半点也不落。

    衙差的手又僵在当地,他也怕到时候真得罪了郑夫人的人,曾师爷再推脱,自己可不能得好,正正是左右为难。

    双方僵持住的时候,林家大门处再度有骚动。

    曾师爷与一众运司的衙差都回头看向那两个大踏步急匆匆进来的男子,尤其是曾师爷,眉头皱得很紧,这两人他都不陌生,一人是抚台大人的公子郑华翰,另一人自然是前来苏州办案的京城贵客傅年。

    绿姨娘紧跟在两人的身后,待看到这**人真个如林珑所说那般去而复返,她的表情再度蕴含愤怒。

    曾师爷忙上前请安,“小的不知这真是郑夫人的人,多有冒犯得罪之处,还请翰大爷多多包涵。”话音一落,他手一挥就要带人离去。

    傅年却是伸手拦下曾师爷,斜睨郑华翰笑道:“这样就想走了?郑兄,连我都看不过眼呐,抚台大人的面子不及这盐运使大人啊。”

    这话分明就是挑拨离间,曾师爷却是敢怒不敢言。

    郑华翰冷着脸瞪视这苏大人的走狗,当绿姨娘持着令牌到巡抚衙门的时候,他爹娘听闻此事,尤其是他娘,当场就拍了桌子,这苏宥武分明就是不将他郑家看在眼里。

    门“咿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众人听到声音顿时抬眼看去。

    只见上身着一件淡黄色窄裙襦衫,下套一条朴实无华深蓝色布裙,外面罩着一件淡蓝色绣着淡雅梅花短裙斜领袄服的少女一脸寒霜的走出来,那张小脸看着仍稚气,头上的双环丫髻显示她不过是刚刚及笄的年龄,但在这晕黄的烛光下,却有着凛然不可侵的气势。

    她走上前斜睨了一眼曾师爷与魁梧的衙差,再看一眼额头血丝已凝固的绿姨娘,一股怒气由然而生,上前给郑华翰行了一礼。“见过郑公子。”

    郑华翰不是第一次见林珑,今夜再见,对于她的大胆求救与临危不惧相当赞赏,“林姑娘快快请起。”

    傅年却是心下吃一大惊,两眼都盯在林珑的身上,眯了眯眼,似有所领会,刻意瞄了瞄屋内,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目光再度落回林珑的身上,笑咧开一口白牙,“姑娘,我们真是有缘。”

    林珑再度见到这一脸流气的傅年,眉尖不经意地皱了皱,很快就又松开,微晗首算是问了好,对于他的话,并没有半分回答的兴致。

    傅年挑了挑眉,这林姑娘架子可不小啊,脸上却是不以为意的笑容。

    林珑含着一抹怒火看向郑师爷,“你们几次要硬闯,不就是欺我后面无人罢了,如今郑公子已到,我就打开房门让你们搜。”怒火上升,一把将门推开,简陋的卧室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大大的澡桶仍在,表示着之前绿姨娘的话没有半分虚假。

    曾师爷两眼贼溜溜地转了转,将这简陋卧室看得仔仔细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表情这回有几分悻悻的,心里思量着要如何应付郑华翰待会儿的发难。

    “可曾藏有人?”林珑怒道。

    曾师爷不语。

    “郑公子,还请您为小女子主持公道。”林珑不依不饶地再度向郑华翰施礼,“小女子奉公守法,他们却屡次要坏我闺誉,这笔账如何算?”

    郑华翰脸上同样有怒意,“曾师爷,这苏州还不是他盐运使一手遮天之地,乌漆抹黑的,你们运司衙门派人到处扰民,在办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吗?郑某孤陋寡闻,曾师爷说说,让我也开开眼界。”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二十七章 一同合谋慷人慨

    曾师爷转了转眼珠子,强笑道:“翰大爷说的是什么话,这不过是我们运司衙门丢了东西抓贼罢了,有人看到他往沿河两岸这边跑,所以小的才带人追过来。”舔了舔唇,“并没有什么惊天大案发生,不然必会向巡抚衙门通报。”

    这番话说得客套谨慎,也给足了郑巡抚的面子,傅年一脸玩味,之前收到的消息并没有出错,巡抚郑大人与盐运使苏大人不和。

    郑华翰扫视一眼这曾师爷,“原来是运司衙门丢了东西啊,确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手指了指这简陋的林家祖屋,“曾师爷不曾在此寻到人,那么这事曾师爷打算如何给我,不,给林姑娘一个交代?”下巴抬了抬,指向林珑。

    曾师爷悻然地转脸看向林珑,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与郑夫人有什么关系,居然是郑华翰亲自为她出头,赔礼道歉是不可能的,遂昂着头道:“姑娘,我愿赔付汤药费。”

    他的手伸向袖内摸出两块小银锭子出来,约莫有十两银子的样子。

    林珑一看到他拿钱,就会想到那天雨夜里的叶旭尧,他也是想要这样打发她的,冷冷一笑,“曾师爷真是好大的面子,你这是欺我们小家没见过这么大的银子么?你手下的衙差推倒我的二娘,并且差点损及我的闺誉,连句赔礼也没有,这像话吗?”

    傅年听闻,突然大笑出声,在场的其他人都转头看向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傅兄?”郑华翰唤了一声。

    林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用钱打发人这一招真的很眼熟。”傅年停下笑声,看向脸色涨红的曾师爷,“真要赔给人家,也得拿出点诚意来,运司衙门的人不会是这样对待苏州城的百姓吧?”

    这话略带几分调侃的意味,曾师爷却是变了脸色,可以不惧郑华翰,哪怕盐运使苏大人的官职低过巡抚郑大人,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却不同,出身权贵之家,苏大人交代过他,最近一定要收敛,绝不能让这人抓到脑后的辫子。

    思及此,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曾师爷觉得自己鲁莽了。

    正在场面胶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的骚动声,曾师爷听闻,似乎是那贼现身,想要借口抓贼从而脱身。“傅爷,翰大爷,你们看,小的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陪你们多说……”

    “何必急着走呢?”傅年又再度拦下他,“这么多衙差去追即可,曾师爷还是留下解决这烂摊子再说。”

    曾师爷不禁叫苦连天,只好使眼色让身边的衙役去追,那个人一定要追到才行。

    场面再度沉静下来,衙差出去后,没多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一身月白色华裳的俊美男子正走进来,后面跟着两名表情严肃的小厮。

    “子阳,你怎生来得这么迟?好戏都快要散场了。”傅年击掌笑道,与叶旭尧交换了一个彼此知道的眼神,这回他终于心下大安。

    郑华翰忙过去见礼。

    叶旭尧冷冷地回了一个礼,很自然地在人**里找到林珑,这丫头颇为机灵,可惜了却是个女儿身,不然留在身边当个幕僚倒也可行。“我母亲就要抵达苏州,自然要为她安排好住处,这马虎不得。开石,你在这儿搀和着什么事?”瞄了一眼这场面,“我遣人到郑大人处寻你,却被告知你跑到这儿来,倒是让我好找。”

    破天荒地说了一大串话,郑华翰微微吃惊,随后看到叶旭尧脸上有薄汗,兴许是找傅年找急了的缘故,想明白后,也就不再称奇。

    傅年遂用玩笑的语气调侃道:“不过是官大压人的戏码,果然还是当官好啊,官字两张嘴,别人说不过,哪怕只是当官的身边一条狗,面子也是大大的,是不是啊,曾师爷?”

    曾师爷顿时脑门冒冷汗,傅年或许不可怕,但这叶旭尧却是主查此次盐务案子的官员,苏大人下过几次帖子想要宴请他,都被他找理由推了,最近更是听闻他出入过巡抚衙门,苏大人颇有几分寝食难安,现在这劣迹更被他逮个正着。

    叶旭尧一声不吭,只是看向曾师爷的表情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紧抿的双唇更见严厉的样子,吓得曾师爷差点当众出丑。

    “原来运司衙门是这样办差的,叶某算是领教了。”半晌,叶旭尧才冒出这一句冰冷至极的话来。

    “不是的,这都是意外。”曾师爷极力分辩,心中却是叫苦连天,这回顾不上面子,转身朝林珑鞠了一个大躬,“姑娘,都是我老眼昏花,不,是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这就给姑娘赔礼道歉。姑娘大人有大量就别与我这等人计较,这是给姑娘及家人的赔礼。”

    他再度又掏了两个小银锭,合在一起约莫有二十两之多。

    绿姨娘看到有这么多银子,早就不想再与这些人辩,况且林珑还未出阁,与这么多男子在一块不太合乎礼仪,遂踱近林珑,“珑姐儿,我们这就罢了吧。”

    林珑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来搅局,然后目光飞快看了眼叶旭尧,意思是她为他担了这么大的风险,就只值二十两银子?再说这可是慷他人之慨啊。

    叶旭尧的表情一僵,这女人算计的样子真讨厌,似乎两眼会发光,一如她之前与他说话时的样子。

    当时两人还在她那间简陋的寝室内,她拿捏着他急忙写给傅年的信,然后笑得老奸巨滑,“叶公子,现在我不但帮你躲过一轮搜查,接下来还要来第二轮,这才是一场硬仗,再说还要帮你送信,算算我还你做证这人情真是还大发了,不太值本。”

    他当时冷冷一笑,“你要的无非是银子罢了?”

    她摇了摇头,“你给我送银子是好,只是与那天夜里的金豆子一样都是不好拿的。再说事后我家可能会被苏大人惦记上,我这小小的百姓之女如何能担待得起?当然如果你出面帮我讨要那又另说,他只会记恨你啊。”

    从来没有人能令他咬牙切齿的,这女人还算是头一份。

    当时他不做声,她似乎也看穿他的心思,“既然叶公子不反对,那我们就成交。”顿了顿,她又道:“到时候我负责吸引他们的目光,你就趁机从这窗口钻出去,接下来的事情只怕不用我插手了吧。”

    “你的要价可不便宜,我怎好劳烦?”他凉凉地回了一句。

    “好说好说。”她居然还敢笑眯眯地回答他,下一句同样是不讨喜的话,“叶公子,你看看你弄的血迹,这可要好好地清理一下才成,不然到时候穿帮就麻烦了,还有些许时间,只好劳烦你。”

    她分明是看出他有洁癖,故意给他找的碴。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二十八章 相看两厌两心知

    最后,曾师爷大出血,留下了五十两银子才得以全身而退,苦着一张脸离开林家祖宅。

    傅年看着曾师爷狼狈离开的背影,不禁放肆地大笑出声,这回运司衙门吃了个哑巴亏,只怕肥肥的苏大人要气个半死,不,是担心个半死才对。

    郑华翰却没有想得那么深入,反正苏大人与他爹合不来,对方越是吃瘪他自然越是高兴,不过仍是略有所思地看了眼叶旭尧,没有他的施压,曾师爷是不可能留下五十两银子当赔礼,哪怕这运司衙门从上到下都是富得流油,也不可能这么大手笔。

    他径自走到林珑的面前,“林姑娘,若这曾师爷再回来搅事,你切莫要隐瞒,我必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林珑今晚也得到眼前男子莫大的帮助,自己不过是为郑南珠调理肌肤罢了,这巡抚夫人算是很庇护自己,屈膝为礼,“多谢郑公子相助,小女子莫齿难忘。”

    郑华翰看她一副有礼的样子,好感渐长,这林姑娘倒真是不错,迅速也拱手还礼,然后才告辞离去。

    叶旭尧在离开的时候,刻意看了眼林珑,只见到这丫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里突然有几分不是味儿,不知她又想到什么来算计自己,真正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经过她身边,掩下靠近旁人的不适,他压低嗓音仅用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我们俩的账就此清了,他日没瓜没葛。”

    “放心,叶公子。”林珑一副彼此彼此的模样,“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与你打交道。”

    “有人说过你很讨厌吗?”在最后时刻他突然皱眉道。

    林珑一愣,随后一副灵动的样子摊了摊手,“说这话的人还真不少,叶公子,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是那独一份。”眼睛上下瞄了瞄,回敬他一句,“叶公子与小女子不过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

    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吗?

    叶旭尧的神色一肃,再度默念孔老夫子的名言,然后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林珑冷笑一声,将门重重地关上,还不知道谁嫌弃谁呢?

    转身回去屋子里面,她看到晕黄的灯光下,苏嬷嬷正在给绿姨娘的额头上伤药,只见那扯下来的白布上血迹如太阳一般耀眼,她的心头就是一紧,急忙上前关心地问:“二娘,疼不疼?”

    绿姨娘忙摇头,“没大碍的,过两天就好。”然后看向一脸担忧的林栋,“栋哥儿先行回去歇息吧,你身子弱,要睡好翌日才有精神念书。”

    林栋一脸难过:“都是我没用,不然这些个人也不至于将二娘推倒在地。”

    林珑上前将他抱在怀里,这弟弟仅到她下巴的位置,“傻瓜,你还小,长大了就不一样了。”

    林琦少有地没有与绿姨娘呛声,默然地递了药膏给苏嬷嬷,她是不喜欢绿姨娘,但对方今天保护了她的家,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上了马车,叶旭尧就咬牙掀起衣袖,只见到包扎的伤口又再度有血水渗出,一旁的小厮匪石急忙给重新换药,嘴上不禁抱怨了一句,“爷的伤口没处理就急着现身,这不又裂开了?”

    叶旭尧没吭声,只是淡瞟一眼,匪石自动消声。

    傅年道:“好在最后安排得宜,不然这次肯定不会这么顺利,那个林姑娘倒也能震得住场子,子阳啊,你与她看来缘份非浅啊。”最后不忘调侃一句。

    匪石嚷道:“傅爷,这个玩笑可不能开,爷还没娶奶奶呢。”

    “就你的话多。”叶旭尧冷道,“赶紧到外头去,看看后面可有人跟踪?”

    他虽高调现身,只怕曾师爷缓过劲来会有所怀疑,小心驶得万年船。

    匪石不高兴地起身掀帘子出去与匪鉴坐到一块儿。

    匪鉴玩笑道:“怎么?话多被爷赶出来了?”

    “去去去,少拿我来开玩笑。”匪石推了一把自家兄弟,然后自言自语一句,“那个林姑娘有什么好?我看爷对她很不一般呢,这种人连当爷的通房丫头也不够格。”摆明了对那天雨夜的事情仍介怀。

    “大男人学人家小气巴啦的,传出去是丢爷的脸。”匪鉴道,“太太就要到苏州城了,你说话要仔细点,这回还是多得林姑娘,爷才能脱险,别乱说话给那林姑娘招灾。”

    匪石皱了皱鼻子,点点头。

    车里的叶旭尧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这上面都是有关盐务贪腐案的名单,你看看?”

    傅年接过来,打开仔细看起来,不禁目瞪口呆,难怪这盐运使人人抢着当,当真是肥缺啊,“有这个,我们即可以回京向圣上交差。”

    “还不行。”叶旭尧皱眉道。

    傅年不解地看着他,可惜叶旭尧此时沉默是金。

    屋子里一片沉默,林珑不喜欢这种低迷的气氛,待绿姨娘额头的伤包扎好,赶了弟弟妹妹去睡觉,将五十两银子收好,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想到绿姨娘有伤在身,她抱着个枕头到绿姨娘的屋子,“二娘,今晚我与你睡吧,你额头有伤,半夜也好有个人照应。”

    绿姨娘也没有推搪,而是铺好床,吹熄烛火,与林珑一块躺下,屋子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哪怕今天忙碌了一天,林珑却没有多少睡意。

    盘算着那总共六十二两的身家,这是她这三年来手头最宽松的一次,林栋的药早已备好可用一段时间。做散客的生意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像贝明绯与郑南珠这样差的肌肤只是个别案例,一般人家的姑娘也不可能花大价钱请她去调理肌肤,长远来说还是要开间香铺才是正经,若能经营得好,也是一项稳定的收入。

    要她学人家走街串巷卖脂粉,她还是有几分抵触,如今想着未来的脂粉铺子,她有几分火热。靠人不如靠己,这生意做好了,将来小弟科考的钱也就有了,一家人的生活也有了着落。

    掰着手指算了算,她想着明日去找牙侩问问可有适合的铺子可租,睁眼到半夜,听着绿姨娘浅浅的呼息声,终还是打着呵欠缓缓睡去。

    翌日又是新的一天,林珑用过早膳,正要出门,倒是有个意外的访客到来。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上一页 | 望族嫡妇之玉面玲珑 | 下一页 | 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免责声明:文学度所有作品版权归作者享有,若转载或者抄袭他人作品,带来的一切后果与本站无关。若发现本站存在您非授权的原创作品,请立即联系本站删除!本站享有代替本站作者维权的权力!文学度为您提供

Copyright © 2011-2012 文学度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