壳中的世界 第九十七章 情感的力量 5000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星坠847年，11月11日。

    在一个颇为孤单的日子日，新希莱耶世界迎来了第一批非摩尔达维亚领主府成员的访客。

    缓缓飞行的侦察舰降落在第0001号住宅区的起降台，五位成员陆续从中走出，谨慎而又好奇的环视这个奇异的世界。

    “碟形庇护所……没想到，这种根本就不符合物理定律的东西居然真的能被造出来……”

    菁英小队队长，普瑞斯特·欧米尼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感慨的抬头注视头顶的太阳，以及如世界支柱一般，巨大的世界树枝条，在那里，有着足以通行魔能装甲车甚至是轨道战列车的道路以及铁轨，低下头，普瑞斯特不禁啧啧了两声：“在这个世界住上两个星期，只需要写几篇详细的报告，汇报感受？这种简单的任务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可不是吗。”

    一旁的骑士，克拉克正在从侦察舰中拎出大包小包的行李，这位身材壮硕的金发男子摸了摸下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他只发出了这么一声感慨：“噗。”

    而正在用仪器侦测当地世界平均超凡力量浓度的圣职者赛德却似乎听懂了骑士的话，他先看了眼仪器上的数据，然后点头，对自家队长说道：“以太浓度是迈克罗夫平均值的三十一倍，有这种浓度的以太支撑，别说碟形了，碗形、叉形、叉烧形都可以，这碟形世界虽然不物理，但是很魔法，很以太。”

    “管他那么多，反正以太这东西和元素和魔力不一样，再怎么浓也不影响生存。”普瑞斯特大手一挥，果断的说道：“老师都说了，这次任务可以当做度假看待——可惜毕竟是正规任务，不能带上苏尔和布兰妮，不然那可就真是度假了。”

    “你居然还想带女伴？队长你是何居心？！”

    “叛乱了叛乱了，这不反了他？”

    路程在哄笑中度过，每次探险都危险无比，菁英小队难得能拿到一个简单轻松任务放松一下，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真正的放松警惕，那些巨大的行李箱和包裹中，全部都是他们的铠甲，武器还有各种设备。

    五个男人的旅行速度自然是极快的，没十几分钟，普瑞斯特便带队找到他们被要求住宿的‘实验居住点1号’房屋，这是一栋三层楼高的白色别墅，正好五间住房，有客厅，厨房，阳台，附带的温泉，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双层种植园，甚至还有地下的实验室房间，只是内部的仪器需要自己摆放。

    不得不说，经过3号设计的别墅从头到尾都有一种别样的流畅感，这种在乔修亚口中被称呼为‘星际时代极简设计’的风格，对于菁英小队的众人来说，就是从未见过的未来场景，一想到可以在这里住上半个月，所有人都感觉心情愉悦，忍不住欢呼起来。

    “哇——这个沙发，舒服！”

    将行李箱摆放在一旁，前精灵，现混血改造生物，生化炼金术师康斯坦丁双手伸直，瘫在软硬适中的沙发上，舒服的尖耳朵都颤了颤，正好，他头所在的方向前端是一个巨型落地窗，炼金术师能仰视着看到新希莱耶世界的血色天空，还有巨大的世界树枝干，这顿时便令他又赞美了一句：“这个世界树也好亲切啊，我感觉我的精灵血脉正在沸腾——我记得是这还是自然导师赠予元帅大人的种子呢。”

    “亲切个鬼。”

    另一侧，正在检测自己魔杖在高浓度以太环境中是否能良好运转的施法者韦恩瞥了一眼如同废人一般，瘫倒在沙发上的炼金术师，他忍不住抬起手，弹了对方那正不断颤动的尖耳朵一下，然后在对方怒目而视的眼神中自然的说道：“你也就这耳朵有点精灵的样子——到时候咱们去世界树旁边考察的时候，看看这树认不认你当精灵！”

    “我就是我就是！”

    闻言，被抓到痛楚炼金术师当即在沙发上来回翻滚：“哪怕我肉体不是，但我的心还是精灵！”

    呸。

    旁观这一幕的普瑞斯特，骑士还有圣职者心中，都不约而同的传出一个字。

    你也配？

    接下来，具体的流程就很简单了，菁英小队定居在‘1号实验住宅区’中，展开后续一系列的考察，比如说搭载交通工具，前往一个个临近的工业区，养殖区，模拟住户工作的流程，再比如说对某些特定的区域进行破坏，测试倘若区划遭受袭击，那么第一时间应该先去保护哪里，又应该先去修复何处。

    考察的项目不多，但也不少，两个星期的时间需要测试一共十七个项目，现在时间过去一般，项目也只剩下了四个，加上极其舒适的居住环境，菁英小队全员都感觉自己是在真的休假。

    自然，在中途，他们也去考察过血色世界树，并强迫精灵炼金术师去认亲——结果毫无疑问，血色世界树并没有察觉对方是个精灵，并给出了‘亲切的智慧魔兽’这个令小队其他四人笑的流眼泪的评价，这当场引发了一场小规模队内叛乱，并被迅速镇压。

    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一点。

    “这……也太舒服了。”

    星坠847年，11月19日，任务的第八天，正在做饭的骑士将一盆土豆炖牛肉端上餐桌的时候，不禁发出了疑惑的询问：“碟形庇护所食物充足，养殖循环完美，全功率运转，极限应该可以供应超过二十五亿人生存——这已经快要超过整个迈克罗夫世界本土的总人数了，哪怕是以我们的生活标准来估算，也能供应超过十亿人安然繁衍！”

    如今的迈克罗夫本土总人数为接近三十亿，因为开放了鼓励生育的侦测，再加上医疗水准的大大提升，依照预测，迈克罗夫世界总人口应该会在十年后超过四十五亿。

    但即便如此，一个碟形世界就能安置这么多人口，生活质量也如此之高，实在是令人无比吃惊。

    “是啊。”

    挑了一块土豆，在表面洒了一点盐和胡椒，圣职者就这样一口把三根手指那么粗的土豆塞进嘴巴里，嚼了嚼后，含糊的说道：“嚼……我的意思是，嚼，这样不好吧？嚼。”

    “是啊。”炼金术师肯定了圣职者的话，他挑出一块牛肉，然后张开如同鲨鱼一般，满是利齿的嘴，将肉咀嚼一番后吞下去：“听说这个碟形世界，是未来在危难之时，用来转移，安置迈克罗夫群众的。居安思危，这当然没错，但是……这生活条件太好了，总是让我忍不住想起‘衰弱’邪神的那个世界。”

    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他们都在衰弱邪神化身的‘完美世界’中居住过……他们都还记得，那些原始精灵部落不断衰退，不断遗忘急速，不断被邪神影响，越来越衰弱的样子……过于美好的生活环境，正是腐蚀斗志，腐蚀意志的毒药，倘若一直生活在这种完美的世界中，社会和文明又怎么会有动力去做出‘改变’？

    菁英小队将这一点疑惑写在了当天的报告上，发送给了发布这一任务的‘帝国对外探索部·战略发展部’部门。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战略发展部为数不多的几位成员，传奇强者乔修亚·拉德克里夫的亲自解答。

    “你们发现问题的速度很快。”

    通过传讯法阵，战士平静的声音响起：“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乔修亚本人，是那种即便在绝对和平的大同盛世也忍不住寂寞，无论怎么样都要磨砺自己，开设武馆的家伙，吃饱喝足会没有斗志？在他看来，吃饱喝足后才正是奋斗的好时机，既不用管生活的琐事，也不用理会环境的难题，只需要聚精会神，变得更强就是。

    但即便是这样的乔修亚，他也能理解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个道理。

    所以，他对自己的学生和小队成员解释道：“但是解决它的方法并不难。”

    生活的环境好与不好，其实并非是一个绝对值，而是一个相对值，假如所有人都住风吹雨打的茅屋，只有一个人可以住在坚固防雨的木屋，那么毫无疑问，住木屋的人就是好。但这是绝对的吗？住木屋的人，和住砖屋，水泥屋，混泥土屋，合金屋，乃至于各种各样类似乌托邦一样的地方的人比较起来，毫无疑问也是差劲的。

    ‘好’与‘不好’，从来都是需要对比才能确定的事情，而乔修亚做的，便是让所有人都能保证生存，保证舒适，让所有人都可以平等的，安心的生存，这样一来，可能一开始移居的民众会感觉非常舒适，但是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不用担心东西少，要当心东西分的不均匀，不用担心生活贫苦，而是要担心生活的不安定。

    取其中的意思，乔修亚让所有人生活富足，生活安定，让每个人的生命都得到保障，但是——总会有人生活的更好，生活的更加舒适，享受更多的资源。

    想要和其他人比，就必须付出更大的努力。

    “普瑞斯特，你们知道游戏吗？”

    隔着通讯设施，乔修亚分离出一个线程，专门对菁英小队负责，他语气淡然：“精神终端中的那些游戏，还有类似妖精卡牌那样，需要付出金钱的游戏。”

    所有人都能体验游戏的全部剧情，体验游戏的全部玩法，他们也被免费分配了基础卡牌（房屋），能够通过免费的手段得到免费的资源（每日任务和奖励），哪怕是什么都不付出，不花钱，游戏还是能玩的，甚至能玩的很不错。

    但是，倘若有人付出，花钱——有人努力去修炼，然后取得成果，就像是妖精卡牌中，抽出了一张传奇卡牌，亦或是一个极其吸引人的人物和皮肤那样，你就会成为人群的焦点，自此之后，所有人都会想要这张卡，都想要人物还有皮肤，这样的话，总会有之前不愿意付出的人，因为种种原因，也开始努力，也开始花钱。

    ——天梯排名的分数，战斗力排行榜的排名，竞技场的徽章，第一名的冠军腰带，骑空团对决胜负的快感，炫耀自家人物数量的展示台——年度最强牧师职业使用者，‘圣耀之光’的成就，‘传奇’卡牌大师，‘不败者’的头衔，各种各样的‘虚名’，总是会调动人类的‘情感’。

    当然，这明明不是必要的，仅仅是别人有了，所以自己也想要……仅仅是心生渴求，所以欲望衍生，动力十足。

    贪婪，不满足，追求虚荣，瞩目，以及炫耀的心态——同样的，也是有追求，有好胜心，凡事勇于身先士卒，承担万众目光的勇气，以及毫不胆怯，展现自我的自信。

    这就是人类，人类情感的力量，正是这欲望，这渴求的心，将人类这一渺小的智慧生命，推动的不停向前。

    “好的生活，能保证所有人的基础一样，所有人不会因为其他的原因失去机会，天才不会因为小时候吃不饱饭泯然众人，普通人也可以通过优异的生活环境拉平一点天生的天赋差距，这些是基础。”

    “但是贪婪——人的追求，这种东西是没有止境的，只要挑起这点‘情感’，哪怕是在乌托邦，在乐园乐土，人类也会挑起一次又一次的竞争。”

    通讯法阵的彼端，乔修亚抬起自己的手，在战士的手心，是闪烁着无尽光芒的‘情感光谱’，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以及七种颜色互相混杂，互相混合而成的‘黑白’二色，在他的手中凝聚。

    无法忍受别人有的自己没有！——橙色的贪婪之光。

    无法忍受别人变强自己弱小！——赤色的愤怒之光。

    无法忍受别人改变自己原样！——黄色的恐惧之光。

    无法忍受，无法忍受，绝对无法忍受，自己不如其他人这种该死的事情！——蓝色的傲慢之光。

    都是一个条件，都是一张脸两个眼睛一个嘴巴，凭什么他努力了，成功了，我就不行？！——紫色的嫉妒之光。

    同样的，也是橙色的热情，红色的勇气，黄色的变通，蓝色的自信以及紫色追求平等的一视同仁。

    注视着这个圆球一般的光谱核心，乔修亚低声笑道：“贪婪不是错，因为它的背后是追求，不满足也不是错，因为它的背后是好胜心。”

    情感’就是这样，一体两面，一面赠予人力量，一面引导人毁灭。

    “我们不能困守于安全的墙内，我们必须走出现在稳定的社会模式，尝试全新的可能，我们不能被安心感制约，而要心怀谨慎和恐惧的去探索……正如同你们现在被要求过来进行尝试一样——做得很好，普瑞斯特，你们找到了这次任务的真谛，那即是‘社会模式的实验’。”

    “但是……”

    通讯法阵的另一次，聆听着自己老师的教诲，普瑞斯特张开嘴，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却只憋出了一句话：“但，总有人不愿意变强啊……哪怕是游戏也是如此。”

    “那又怎么样？谁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

    乔修亚的化身疑惑的说道：“现在的迈克罗夫世界，也不是全员超凡者——总会有人因为天赋，天生个人的心态以及种种原因止步不前，这有什么关系，只要那些心有不甘，无法忍受的家伙被筛选出来就可以了。”

    只要那些想要变强的人去变强了，那就足够了。

    “以我们文明的形态，总会有一部分人选择把握自己的命运，而同样，也总会有一部分人，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其他人的手中。”

    如此说道，乔修亚的专门针对菁英小队分裂而出的化身逐渐消散，只剩下闪耀的情感光谱在虚空中发出光芒，缓缓地化作一道道生命能和灵能混杂的亮光。

    最后，战士平静的说出了最后一段话：“不辜负这些汇聚在你们手中的命运，便是守护的真意，正如你作为队长，不辜负自己的队员那样。”

    “普瑞斯特，我觉得，你如今是时候去尝试挑战‘极意’的境界了。”

    ……

    巨大的银色星体位于虚空之中，安静的仿佛死寂。

    专门用于回答问题而分裂出的一个线程回归，乔修亚的本体没有变化，仍在持续不断的运算，观察。

    他在运算情感光谱的可能性，寻找全新超凡力量的道路，他在观察整个虚空，整个多远星河，观察从大到小的每一处。

    不仅仅是普瑞斯特，不仅仅是新希莱耶世界，不仅仅是被视作实验观察场的碟形庇护所，通过无处不在的修复光柱，乔修亚跨越无尽漫长的空间，观察着千千万万，无尽多元宇宙的众多角落。

    他观察变化，观察改革，观察战斗和逃亡，观察‘情感’与‘文明’。

    所以，此时的乔修亚看见了。

    他正以一个真正的观察者视角，看见了整个迈克罗夫文明的进步与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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