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87章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平日里，作战总是焚膏继晷，出谋也需殚精竭虑，

    随薛焕去盟军的路上，轩辕九烨卸下缰锁，虽在马上，反倒睡了个踏实的好觉。

    竟忘了，掀天匿地阵的浮光掠影，都在梦境……

    “这梦原先做得极少，十年一两觉做到而已，而且甚是模湖，醒来就忘了大半。”

    这句话还是薛焕在陇陕对他挖心掏肺。可当年的他，城府深到连一句附和都没给。

    但如今，并不是不肯对人述说真心。相反，毕生理想已被逼到粉碎边缘，如果有人愿意伸出援手，他恨不得和盘托出。

    只不过他最近不怎么做梦罢了……

    好在，昏暗与光亮的交界，摇晃颠簸的视野中，又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与生俱来对他如影随形、开场白他都倒背如流的风烟老人……

    这一次，大概是知道情况紧急，风烟老人没等他开口就切入正题，直接给他看了一幅云巅视角的人间图景——

    一道道流星陨落后砸在地面，烈火瞬间将植被吞噬为灰尽，蔓延到屋舍烧塌了群山也烤裂大地。很快，地下涌出大量的水，一边淹没了那些正在燃烧的恶焰，一边却控制不住地汇聚成汪洋大海……煞气无穷，天地即将归于混沌，人在其中之渺小无力，争如蜉蝣蟪蛄。

    “这图景是……里所描述的，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复，地不周载，火炼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轩辕九烨心念一动，那该由谁，去撑四极、治洪水、除勐兽、顺阴阳、复天地原貌、还万物生灵之安泰？

    风烟老人一拂袖，画面骤变，依稀来自更高一层视角——

    被宇宙吸起的海洋，弥散于蓝色星辰之畔。这源于一颗尺寸小得多的飞星，正围绕蓝色星辰高速旋转并被其吸引而即将冲撞……碎片提前裂解，轨道不断重排，飞星离得远时就已有气流先波及，飞星逼近途中也有些尘碎先降临。

    轩辕九烨蹙眉，上一幅图景，壮阔惨烈而不失喧嚣，可这个图景，更宏大，却静寂……宏大得理所当然，静寂得无情无义。

    “别看这飞星不大，只要一头撞到这里，便会立刻使生灵涂炭，随后，整个人间都会被凌迟。”风烟老人指着蓝色星辰。

    轩辕九烨头顶全是问号：“什么？你是说，这蓝色的星辰……就是我们的……天下？”

    “难怪你最容易入梦见我。”风烟老人一脸的孺子可教，“你们大汗最想统一的天下，正是这地星的一部分。”

    轩辕九烨隐隐有些懂了，多年前就开始频频变异的天象，原是受那飞星掀动的气流波及；而近来的天灾地祸，看来也是尘碎先于飞星造访的后果……只不过人的视角最高也只能看到中所述末日景象，绝大部分则视角更低、看到的都只是气候诡异。

    “该怎么阻止那飞星冲撞……地星？”轩辕九烨颇觉别扭地问。

    “很难。除非有什么威力无穷之物，在飞星冲撞地星之前就先将其撞走。”风烟老人说，“在我所处的这个时代都很难，未来倒是可以尝试造核、弹……”

    “所以上古时代的‘女娲补天’，不是补什么窟窿，而是造一块五色石，去跟当时的一颗飞星相撞？”轩辕九烨忙不迭地问，传说中女娲补天之裂，有无可能是把陨星撞走的意思？

    “好个轩辕九烨，倒是触类旁通，补充了我也没想到的……”风烟老人惊喜地一拍脑袋，“这么看来，未来和上古都能重叠，也契合了循环无穷之意……”

    “这个梦比以往还古怪！你究竟是谁！？”轩辕九烨的头开始疼，赶紧撑住脑袋，怕手一松奇奇怪怪的知识就全漏光。

    “我是谁这个问题，谁也答不出来……我曾以为你们是我造出来的一个梦，可谁知我也在变化发展，一段时间就是一段时间的我，甚至有时候我会被你们影响而改变自我。”风烟老人面露伤感，“你们的时代对于我来说，原本是个既定的历史。可我没想到，你们的空间，好像和我所在的不一样——你们的开禧三年结束，虽是宋金夏辽步入末年，竟也是整个人间的末年……”苦笑，“我也不知我为何会梦见你们，可能我梦见你们这件事也是更高一层生灵的一个梦吧。”

    “废话少说，掀天匿地阵不就是你预设的‘威力无穷之物’？”轩辕九烨只觉风烟老人啰里啰嗦离正题越来越远，赶紧给他带回主题，“既然想用这阵法救我们的世，为何把玄机遮遮掩掩，今天给我浅说一点，明天给曹王暗示一些？”

    “呵呵，我设这阵法可不是为了救世。”风烟老人不怀好意地笑，“当人间戾气聚集到无法转圜的时候，与其众生受苦，不如灭世重生——这才是我的初衷……掀天匿地阵跟它的八个前体不同，它有许多入口却没有一个出口。也就是说，你们能收集、凝聚、制伏戾气但还是销毁不了，最终只能眼睁睁望着它膨胀坍塌爆炸灭世……我原是想用它这般掀天揭地的，没想到一不小心起错名字，更没想到关键时刻刚巧会有个飞星撞地——你的想法也印证了我心中的某些猜测，这阵法居然反倒出现了救世的妙用，竟也解释清楚了为什么我会把‘揭’起错成‘匿’……”

    “也对。不能怪你遮遮掩掩，你也被更高一层生灵遮遮掩掩，前段时间的你了解得不如这段时间的你丰富。”轩辕九烨半带嘲笑。他倒也相信风烟老人说的，掀天匿地阵起初是风烟老人一不高兴就把他们正面毁灭的工具，好巧不巧斜路杀出个连风烟老人也始料未及的天灾地祸，两者便直接演变成了周处与三害的关系。所以还真被林阡陈旭蒙对了，掀天匿地阵和飞星撞地可以以毒攻毒！

    早在第三次掀天匿地阵开启时，浣尘居士曾指责战狼造成天意的“意外”，而林陌则反驳说“意外也是天意的一环”，浣尘回答“有生则有灭，不生则不灭”……放到这个情境中看，既然风烟老人也有“意外”，那他就不是个老天爷，而只是天意安排的一环，姑且叫他造梦者。

    “万古不变的星象会突变，是因为有规则就会有例外——既有恒定运行的地星，就必有横冲直撞的飞星，所以我不该为这飞星撞地感到意外……”风烟老人还沉浸在他的宇宙里。

    “风烟老人，有没有可能，在你上面的那个生灵，姑且叫它老天爷，它的想法是坐看：如果给这个本来平静发展的时空一个紊乱，我们该如何运用它已给予的一切去人定胜天？”轩辕九烨强忍着脑浆充塞头颅的不适感。

    “说得对啊，难怪掀天匿地阵在地星没有出口，原来出口本来就被它安排在地外？！”风烟老人再度茅塞顿开，“这是我第一次设阵，难免生疏，你小子帮了我大忙……”

    “你还没告诉我，这阵法的入口何在？”轩辕九烨头越来越疼，只觉要从梦境抽离，赶紧追问。

    “天中生地，无中生有。天之大，大作了无。从来就有的，却是这无。去时尽无的，便是这有。”风烟老人自顾自地感叹。

    “？？”轩辕九烨晕得崩溃，正要问你说的天是不是我看到的天，就被梦力无情向外推。

    拼尽全力，朔源速记——

    风烟老人创造掀天匿地阵，初衷并不是守护天下苍生、也无义务指引世人解决困厄，只不过偶尔与一些有缘人相遇于时空裂缝、便随意卖弄些信息而已。本来透露得就不多，说话还总没条理，大家出了梦记得清楚才怪。轩辕九烨已经是入梦最深、记得最多之人。

    并且这些年风烟老人还发现他所以为的既定事实出现偏差，这可能是因为他本该冷血麻木地旁观生老病死、却一不小心自己也融入局中，以至于他创造开端却不能操纵结局。风烟老人觉得上一层还有生灵让他存在于梦境之畔伴随梦中世人一起经历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所以他和独孤清绝一样，越探索就越发现自己无知，他就算愿意指引世人，知道得也不全面……

    万古经历须臾散，即便轩辕九烨努力返身欲再入梦，梦境还是越来越远越来越散终散成广袤空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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