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节 第三十九章:不过就烂命一条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记忆是遥远而模糊的,某一时刻却又是那般的清晰。周合闭上了眼,任由着窗外的寒风打在脸上。她开始失眠,躺在床上久久的睡不着,晚上要下楼去看戚姨几次才能放下心。
许是没睡好,许是想的东西太多。早上爬起来她的头又开始隐隐的痛了起来。她不敢让戚姨发觉,找了止疼药吃下,拧了热毛巾一遍又一遍的敷着。直至疼痛缓解下来,她才轻轻的吁了口气儿,开始准备早餐。
手术前是得多吃点儿有营养的东西补补身子的,早餐很丰盛。周合熬了虾仁粥,蒸了小小的流沙包和饺子,做了自己改良过的煎饼果子和蛋卷,热了牛奶。
戚韵是知道周合紧张的,她虽是独立坚强又有主见,但却极度的没有安全感。在来到这儿后的好几年里,她还常常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虽说两人吃不了那么多挺浪费的,但她倒也依着她,比平常多吃了好些东西。
周合果然很高兴,收拾了碗筷便拿了菜篮出去买菜。说是去买点儿新鲜蔬菜,顺便去看看有没有老母鸡卖,顺便买一只回来煲汤。
戚韵由着她,天冷地滑,让她路上小心点儿。
周合应了好,穿上了厚厚的棉服,用围巾遮住半边脸这才出了门。
她并未去大菜市,而是去了离得有些远的小菜市。她们住的这边挨着城郊的,小菜市那边是一小集市,人流量并不大,蔬菜种类也并不多。但东西都是附近的村民自己家种的,便宜新鲜。
周合过来是买鸡的,只有在这边才能买到家养的土鸡。还想买些土鸡蛋回去给戚姨补身体。
天气虽是冷,但因为快要到年关的缘故,来卖东西的村民很多。周合的运气还算不错,才到边儿上就见有人村民蹲在路边卖鸡和鸡蛋。
鸡虽不是老母鸡,但好歹是自己家养的。她连带着蛋也买了下来。今天正逢集市,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的。她挑挑选选的买了好些东西,这才回去。
来时是坐公车来的,回去得走好一段才能有车。买的东西太多,她便打了一黑三轮车。巷子里的路不宽,司机师傅到了巷口便不愿往里了,周合付了车钱下了车,拎着东西慢慢的往回走。
离院门口还有那么远,一抬头就看见了在门口站着的徐原宁。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格子围巾。看样子应该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周合不知道他怎么又过来了,稍稍的愣了一下,随即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徐原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她靠近了都未发觉。周合只得出声,叫道:“师兄。”她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在了地上。
徐原宁转过身,看了看地上一大堆的东西,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出去买菜了吗?”
周合点点头,嗯了一声,问道:“还挺早的,你怎么过来了?”
她早上起得早,这时候也不过才十点多。
“我也才刚过来。”徐原宁含糊的说了一句,然后往院子里看了看,说:“能找个地方坐坐吗?”
周合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未请他进屋,于是赶紧的说:“我马上开门。”
她说着便从衣兜里掏着钥匙。
徐原宁却没进去,说:“我就不进去了,你先把东西拎回去,我在外面等你……有点儿事想和你说。”
周合的动作顿了一下,倒未说什么,应了一声好,拎着东西往院子里去了。屋子里头戚姨正在打瞌睡,周合轻手轻脚的将东西拎去了厨房,又拿了毯子给她盖上,这才轻轻的关上门出去。
徐原宁仍是在原地站着的,周合出去,往巷子的另一头看了看,说:“那边有一家咖啡馆。”
她说着便往前边儿带着路。
咖啡馆就在不远处,是由老宅改建的。门口空出了一块露台,放了许多花草,因为主人精心打理,即便是冬季也是生机勃勃的。
这边人流量不大,店又开在巷子深处,平常几乎没什么人。老板是年轻女子,见着人来也不急,仍是慢慢的把花浇完,这才上前,随意的问道:“喝点儿什么?”
“一杯柠檬水。”周合回答了一句,看向了徐原宁,问道:“师兄喝什么?”
“一杯蓝山,谢谢。”徐原宁回答。
老板很快离开,不大的咖啡馆里就只剩下周合和徐原宁两个人。外边儿的细雨从屋檐下落下滴滴答答的,寂静极了。
徐原宁一直没有说话,周合看了看时间,问道:“师兄,什么事你说。”
她担心着戚姨,想快点儿回去。
徐原宁似是在想合适的措词,抬头看向了周合,隔了会儿才低声的说:“阿合,阿姨的手术暂时别动,我已经在联系医生了。”
他的语气是认真的,完全不像是在玩笑。
周合怔了一下,立即就想到了贾医生,问道:“是医生有问题吗?”
徐原宁摇摇头,说:“不是。”
周合绷起来的神经稍稍的松了些,心里的疑惑更重,不知道徐原宁为什么会突然跑来让暂时别做手术。
她就看向了他。
老板送了咖啡上来,徐原宁端起了咖啡喝了一口,才开口问道:“你知道那位程先生是什么人吗?”
周合这下怔住了,就那么看着徐原宁。
徐原宁的神色复杂,低声的开口说:“他的身份,并不是外贸商人那么简单。”微微的顿了顿,他接着说:“我找人查过他,但只知道他是从国外回来的,其他的就查不到了。”
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周合的面色是平静的,端起了柠檬水喝了一小口,说:“不知道师兄想说什么。”
她那么平静是在徐原宁的预料之外的,他怔了一下,随即说:“他的背景大片空白,应该是被人刻意的抹去了。这就足以说明,他并不是表面看的那么简单。阿合,我知道我的提议有些唐突。但请你相信我,阿姨的手术暂时不要做,我已经让人重新在联系医生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周合给打断,她的面容淡而疏离,低低的笑了一声,直视着徐原宁,说:“师兄的意思我懂,他也许动机不纯。”微微的顿了顿,她的唇角勾起了些讥讽来,接着说:“那师兄呢?我和师兄之间不过是校友而已。师兄那么无私的帮我,不会只是单纯的同情吧?世界上比我们可怜的人多了,师兄恐怕同情不过来。”
她的语气是淡漠的,透着更多的疏离。
徐原宁不知不觉的把程洝查了个底儿朝天,甚至连贾医生都已经查过了。当然,她也不可能幸免。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她没有翻脸走人已经算得上是客气了。但也不打算再继续留下去,拿出了钱来压在杯底,说:“谢谢师兄关心,我么,不过就烂命一条,就不劳师兄再操心了。大清早的出来挺冷的,师兄慢走,我就不送了。”
她说完便站起来要离开。
才刚将椅子拉开,徐原宁抬起头看向了她,说:“阿合,槐花巷你也不记得了吗?”
周合的动作顿了下来你,整个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过了片刻,才回头去看徐原宁。
徐原宁的神色复杂,带了些淡淡的伤悲,接着说:“我以前就住在隔壁。”
周合甚少去想以前,尘封的记忆忽然间被拉到眼前,连带着许许多多的情绪也涌了过来。
她很快压下了这些情绪,看着徐原宁,平平静静的问道:“所以那天去酒楼,并不是偶然对不对?”
她指的是那天徐原宁去和那位故人打招呼的事儿。说完坐回了椅子上。
徐原宁并未否认,点点头,说:“是。我一直不敢确认,直到那天……才知道真的是你。”
周合小时候是极其安静的,甚少和周围的小孩子一起玩。多数时候都是由老阿嬷陪着在院子里画画或是看书。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每天上学或是放学回家时打上一声招呼。
他注意她其实已经有很久了,他莫名的就觉得她是当初那个小女孩儿。也在背后观察过许久,得知她是和养母住在一起时他更是怀疑。但一直都没有接近她的机会,直到那次送她去医院。
周合长久的沉默着,是了,那天她确实是有些失控的。她低下头,嘴角勾起了些嘲讽来,其实,就算是她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未必会认得出她来。那天她是不该走的。但时光已不能倒流。
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徐原宁,说:“师兄,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我们今天没见过,以前更不可能见过。”
她知道徐原宁没有告诉任何人,如果告诉了,出于颜面,也不会没有人过来。
徐原宁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说:“没用的。黎叔叔……就是你的小舅舅也在找你。他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那么多年了,有人突然找她是挺奇怪的,徐原宁又解释说:“你姥姥已经患老年痴呆多年了,听说这半年的时间一直念叨着要见你。你小舅舅当年你离开后就被送去了美国,今年年初回国后就着手开始找你了。”
那么多年了竟然还有人惦记着她,周合的心里各种滋味杂陈着。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姥姥的身体还好吗?”
她终于愿意提起过去,徐原宁赶紧的点点头,说:“除了记不住事儿身体都挺好的。”
周合没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说:“师兄我先回去了。”她说着便直接往外边儿走。
徐原宁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并没有开口。看着周合瘦削的身影消失在细雨蒙蒙的小巷中。
周合回了家,并没有马上进院子,在外边儿站了会儿这才进去。屋子里隐隐约约的有说话的声音,她进了屋,才发现隔壁家的婶子过来了。戚姨手巧,她过来请戚姨教她织毛衣。
周合进屋就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她脸上的笑容勉强,怕呆下去戚姨会看出什么来,就说自己要出去买点儿东西。
戚姨便应好,又叮嘱她路上小心。
周合连鞋都没换就又出了屋子,刚关上门就听到邻居家的婶子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从小心思就重,你们俩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你千万别再说丧气话,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她怎么办?”
里头戚姨微笑着应了好。两人没有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讨论起了针脚花样来。
周合站了片刻,慢慢的出了院子。
天上飘着细雨,说是出去买东西,但事实上她并没有可去的地方。她茫茫然的顺着巷子走着,到外边儿的公交车站也不看车,见有车停便坐了上去。
脑子里像是一下子被塞了许多东西,许许多多的尘封着的记忆时不时的浮现。她伸手紧紧的捂住了头。
许是太久没有回忆过,她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待到回过神来时,她才发现她到了程洝的公寓外。
她浑身已冻得冰冷,在门口站了片刻,她拿出了备用的钥匙开了门。
程洝竟然是在家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从书房里走出来。看见外套头发都已经湿了周合他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说:“那么冷怎么过来了?”
周合完全是无意识的过来的,听到程洝那么问呆了一下,低下了头,说:“过来打扫卫生。”
总不能说自己无处可去就过来了。
程洝拿了一张干毛巾丢给她让她擦擦头发上的水,皱着眉头说:“以后太冷不用再过来。”
周合没有去看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程洝这下才发觉她的不对劲,没有再说话,又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这才淡淡的说道:“这几天没怎么在,不用打扫。休息一下等身上暖和了再回去。”
他也不在客厅里多呆,将空间留给周合,拿着书回书房去了。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周合没有去喝那热水,握着杯子就那么呆呆的坐着。冻僵的身体在暖气中渐渐的回暖过来,她才回过神来,一口一口的将水喝完。
程洝不知道是一直注意着她还是怎么的,见她回过神来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点了一支烟睨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周合摇摇头,低声说:“没怎么。”
程洝这下就没再说话了。隔了那么一两分钟,周合突然低低的问道:“能给我一支烟吗?”
程洝挑了挑眉,抽了一支烟出来,这才问道:“你会抽么?”
周合没有说话,只是将他那烟拿了过来。自己拿了火机点燃。
她的动作是笨拙的,烟点燃才抽了一口就猛烈的咳嗽了起来。程洝冷眼看着,将那刚点起的烟从她的手里拿了过来,掐灭丢进了垃圾桶里,吐了个烟雾,说:“不会抽就别抽。”
他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说着又吸了一口烟。
周合被呛得差点儿眼泪也咳出来,听到这话身体僵了僵,突然靠近坐在一旁的程洝,在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吻住了他的唇。
他的嘴里还含着烟雾,周合笨拙生涩的去咬着。程洝压根就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手中拿着的烟差点儿烫到她。他及时的掐灭,伸手就要将周合扯下去。谁知道周合像是预料到了一般,紧紧的拽着他的衣服。
她生涩得很,甚至不会伸出舌头。只知道轻咬着。这样的轻咬无疑是最让人敏感的,程洝任由着她毫无章法的吻了会儿,大掌忽然摁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反被动为主动。
比起周合,程洝有节奏得多。直到周合喘不过气来,他才松开了她。周合的唇已被吻得红肿,眼睛紧紧的闭着的,在他起身之前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这无疑是无声的邀请,程洝的眸色微深,低哑着声音问道:“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周合没有说话,同样也没有松手。程洝顿了一下,伸手一点点的将周合的手拿开,淡淡的问道:“受什么刺激了?”
他倒是直接得很。
周合没有吭声儿,坐直了身体。程洝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说:“建议你出去跑两圈,让脑子清醒一下。”
他这样子,完全看不出刚才是动过情的人。说着就往卧室去了。
周合整个人是木木的,坐了会儿就站了起来,打开门往外边儿走。下了楼没走多远,程洝就穿了一身户外运动装出来了。他像是看不出来周合是要离开似的的,提醒她:“跑道在这边。”
周合的身影顿了顿,程洝抬腕看了看时间,挑了挑眉,说:“开始吧。五圈,我替你数着。”
他自己显然是不打算跑的,只是来盯周合的。
周合立了片刻,真的开始跑了起来。
下着雨跑步是挺滑的,她脚上穿的鞋并不合适,跑起来费力极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也不停下来,咬牙一直跑着。
这五圈足足的有六公里,大冬天里周合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冷空气呼进肺部里一阵阵的刺疼。
程洝自然是完全感觉不到她的痛苦的,挺专业的替她计着时,再批判她的速度和蜗牛有得一拼,可以比赛试试谁快谁慢。
周合咬牙撑着跑着,待到五圈一到,全身脱力一般一屁股就要往湿漉漉的草地上坐。程洝一手抓住了她,推了她一把,说:“小跑几步再慢慢的停下来。”
周合只得又跑了半圈,这才停了下来。
两人下着雨还跑步是挺惹人注意的,程洝却像是看不到别人投来的各种好奇的目光似的,周合缓了一下便示意她上楼。
她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衣服湿得换的。
程洝除了头发湿了一点儿之外和下来时没什么两样,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后睨了周合一眼,慢腾腾的问:“脑子清醒了吧?”
周合没吭声儿,他自然也没有等着她回答,电梯门打开便率先出了电梯。
大概也觉得周合跑这几圈挺不容易的,程洝并未再让她做饭,两人吃的晚餐是煎牛排,还配了程洝收藏的红酒。
比起慢慢品酒的程洝,周合完全是牛饮。一口便喝尽。程洝也不阻止她,动作优雅慢条斯理的切着牛排。
周合一连喝了三杯,原本略苍白的脸上浮起了酡红来。她这才开始切起了牛排来。她的动作同样是熟练优雅的,完全不像是在底层市井长大的女孩子。
程洝却就跟没发觉似的的,吃下一块牛排,这才扫向了她,问道:“天塌下来了?”
周合的动作顿了顿,但仍旧没有吭声儿。
她不回答程洝也不介意,仍旧优雅的吃着牛排。
一顿饭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过去,落地窗外已是一片灯火。程洝难得的收拾了碗筷,这才对窝在沙发上的周合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周合的眼神有些迷离,并没有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儿醉了。抱了一个抱枕就那么呆呆的坐着。
程洝的眉头挑了一下,也不和她客气,上前就将她从沙发里拎了出来。她的衣服汗湿换了,现在穿的是他的衣服,裹得就跟一只大熊似的。但她的体重轻,拎起来丝毫不费力。
拎到了玄关处,程洝这才放下了她,让她换鞋。
周合低头看了看地面,并没有换鞋,突然伸手抱住了程洝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他身上带着的淡淡的烟味儿无疑是让人心安的,不过片刻她就踮起脚尖来去寻他的唇。她的唇上还带着红酒醇香微涩的味儿,程洝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并未动,隔了一两分钟的时间伸手将笨拙的周合拎开了些,声音低哑的问:“脑子还没清醒么?”
周合并不去回答他的话,仍旧是伸手搂他的腰去寻他的唇。
她的个子矮,被程洝拎着行动不便,这次并没有顺利的吻上他的唇,柔软的唇贴在了他的喉结处。
程洝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忽然一把抓过了她,将她抵在了门上。一手将她的手举得高高的,唇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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