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非乡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宣达
与此同时,在濛池国的王城岚海城外;一支来自安西都护府的人马,也风尘仆仆、浩浩荡荡的刚刚抵达。构成其中主要成色的是,例行前来岭西换防的安西都护府兵马,分摊到各个大小都督府后,也有数千之众。
由都护府的右军判官龙建标,暂为统带前来。其次是百余名随之赴任的低品官员,以及数倍于此的吏员佐事。事实上,长期因为地理阻隔和路途遥远之故,岭西各都府的配属官吏,一直都是更替缓慢且长期缺额。
因此,这次难得因为那位都巡御史/妖异讨捕之故;不但打通了饱受妖异困扰的商路,还顺带整顿清理了一番,沿途周边的官府积弊和无能之辈;因此,安西都护府自然就见缝插针的,连忙将候补选人安派过来。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位都巡御史/妖异讨捕的手段得力,岭西各都府之间的商旅行路环境,相对之前安全了不少。因此原本被视为艰险、畏途,许多选人宁愿称病也要留在都护府的官职履任,也变得相对安全。
而到了岚海城下,就是他们同行的最后一站;经过本地的修整和补充之后;绝大多数人就会随着换防的各路军马,分道扬镳前往各自的驻地/任所。只有少数人会留下来,补充入本地领国、西河王府的官署配置。
没错,濛池国境内的馆驿、医院、学校和部分寺观、祠庙;都是受到都护府委派或是指导的。而作为西河王府的属官内臣,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安西大学堂的渊源,不然光靠领国自身是没法满足人才需要。
尤其是如今的领国,刚刚经历连番动荡和内乱;不但多年生聚的国力因此元气大伤,就连自上而下的各级官属、臣从,也出现了大量的空缺。跟别说被牵连其中的诸侯、外藩,同样也有大批的家臣、藩士被清算。
因此,包括安西大学堂及其附属学馆、书院在内,当年到三年以后的结业、实习生员;都已经被各家背景提前给预定了去处。而对当下的岚海王庭/西河王府,这也是逐渐摆脱和清除先王,遗留负面影响的契机。
而就在这种微妙的气氛当中,一同抵达岚海城的,还有来自身为大唐朝廷的使臣温宪。他的祖籍河东太原祁县,在当地也曾是个小有名气的门第;虽然比不上五姓七望中的太原王,也不如累世显望的裴氏、柳氏。
但好歹在初唐时,也出过一位曾曾祖宰相温彦博,与同族兄弟工部尚书温大雅、大学士温大有;并称为贞观年间的温氏三雄。只是,温氏的后人显然不太争气,此后再也没出国宰相,甚至是省台部院的正印主官。
温氏子弟就此籍没无闻下来,勉强维持在诸多低品、末流的官宦之家序列;直到梁公主政朝堂扫灭内乱外患,发起了百年大征拓的开边进取。温氏后人才稍有振作和起色,以教喻、训学、助教等兴起于学官体系。
最终,积家门累世之余泽,在咸元、观泰年间出了一位,名动天下的大儒/文坛领袖,人称“温八叉”“当世钟馗”“方城先生”的温庭筠字飞卿。与当年的“多情宰相”李义山/商隐,并称合称为“温李”的花间派祖师。
虽然,没有能够宣麻拜相、登台入阁;但也以国子监祭酒,六门馆学士的身份;广受朝野内外的推崇和礼遇。尤其是当时正当“尧舜太后”扶政期间,最好选拔重用寒庶门第、中下品流的官宦子弟,引为国家干城。
因此,那也是温氏子弟、族人,最为得用的美好时代;一度号称是自孔、孟、颜、沈之后,的治学第五家。身为家主/族长的温飞卿,也得以频繁奉驾侍从大内;为三代天子讲经论道,在外闻达于将相公候门第。
而温宪本人,就是这位温祭酒、温待诏的老来得子;也承接了家门最为鼎盛时期的富贵门荫。当然了,正所谓是潮起潮落,繁华终有尽;人世间的富贵显赫,也是最难以长久的事情。所幸温飞卿亡故在圣后之前。
所以,尚且年少的温宪,也侥幸承接了最后一点门荫和追赠,获得了比同正七品官身的起步之阶;再转而投考京大上三院之一的文学院,依靠家学渊源和父辈的余泽,很容易就得到潜在的重点关注进而位列翘楚。
待到癸子年的进士科,三试而中之后,他更是达到了人生巅峰;以“身、言、书、判”入选探花郎之一,为诸进士同年折枝于公卿王侯之家;游街执鞭于首尾;堪称是京华时下最为炙手可热的郎君,人称“温飞花”。
想要拉他做女婿的富华门第,更是门庭若市的拿着生帖找上来。但是,已故尧舜太后的余泽和影响,消退的比大多数人的预期还快。已内定入选学士院/东阁,或是翰林馆的温宪;也被人籍故挤到二流的四门馆。
虽然同样是检校、正字的名头,但是相互之间的清贵显赫;却是天壤之别。因此,他最终取了累世之交的妻子,已故“多情宰相”李义山的孙女,算是完成了成家立业。然后,从四门馆编修转任太学,再到国子监;
最后,又在历年的堪磨和铨选中,回到了京大的文学院,成为一位主科的教授;就像是完成了一个人生轮回一般。温宪也因此看得开来,不再孜孜不倦的钻研仕途;转而收集书著自行研学,指导家门族子的学问。
然后,与那些趣味相投的同僚、师生,一起结成诗社唱和、登游于京畿内外;也算是逍遥淡泊一时。然而命运的打击和挫折,却没有因此放过他。既然他们身在京师腹要,朝野政争的波澜,也不可避免的波及到。
温宪身为前代祭酒之子,文坛领袖/花间派的遗泽;也给他带来了莫大的麻烦。尤其是当他昔日的座师,及其背后的政治势力;全力冲击入阁不成,就连省台中礼部要职都没能保住,只能黯然外放三川宣抚使后。
曾经参与联名附署,代为辩解和求情的温宪;也自然而然的成为,被暗中牵连和波及的对象。因此,在新一轮补入政事堂的参知政事、录尚书事;以及堂前见习/行走的名录出来之前,他也得到来自朝堂上的暗示。
他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第一条就是被外放到岭南去,担任广州府的京大南海分学学监,或是岭南西道/桂管路的总教喻;然后,期待下一期朝廷举士选人时,或有机会蒙恩返回京师。或是,代表朝廷宣旨域外?
当然了,作为对应品秩和位阶上的补偿,他可以得到(散授)朝请大夫、检校太子宾客的加衔;同时,将名籍列入翰林馆,只待出使/宣喻归来;就可以位列坐馆学士了。只是,这次出使的目的地有些遥远而已。
因此,但凡是有些门路或是渊源的学士、侍御、待诏们,都对此有些敬谢不敏或是视为畏途。毕竟,朝廷固然可以通过,遍布天下的大小罗网/飞电传讯;号令通达四夷九边、海内屏藩,但有些东西却不可取代。
比如,对于人事上的升降迁转,功过赏罚;乃至重大的国策颁布、机要承达;还是需要朝廷派出专门的使臣,进行相对严密的颁授流程和身份验证,才能最终变成合法结果。然而这些使臣的任务,也是有近有远。
其中近者不过数百里、上千里,依靠中原腹地中横交错的马拉轨道,或是东南河道水网发达的水轮车船,几乎朝夕可至、旦夕既还;但其中距离远的,以如今天下之大,去国何止万里;动辄就是数月、逾年之期。
不要说是朝廷专门宣旨的使臣,就是前往赴任的官员、吏属;也不乏走到半路就病死亡故,或是发生意外而未能成行的。更何况,这次前往岭西河中之地,几乎要抵达大唐藩篱的最西端,唯有跨海远渡新洲可比。
但温宪还是选择了后者。为此,他历经了上万里的行程,吃尽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头和艰险;若不是随行的那些扈从和防阖,还算是足够得力和衷心对他不离不弃;几次三番差点就死在了,渺无人烟的艰险之处。
尽管如此,他同行的随员和文吏,还是出现了十多人的折损;还有人受不了旅途的艰险与辛苦,半路籍故称病留在地方;甚至是偷偷的不告而别……但进入了安西、北庭之后,他也听到越来越多那位的传说和轶事。
就像是他明明远在数千里之外,却仿若无所不在的时刻存在于,士民百姓口口相传的各种传奇事迹当中。而作为专程前来宣旨的朝廷使者,温宪也在这里很容易得到,源自沿途地方官府、豪姓大族的协力和赞助。
却是与河西、陇右等的内陆地方,充斥着公事公办或是表面功夫十足;截然不同的异常热忱和实质好处。甚至,还有人会自带弓马物资随行,只为了顺道前往投奔;又有商人捐献车马财物,换取一个尾随的资格。
因此,当温宪代表的使臣队伍,自安西都护府的理所再度出发时;甚至还有一只成建制的军队,和大批的钱帛物资组成车队同行。如此兴师动众的大举趋行之下,自然也让最后一段行程的潜在风险降到了最低。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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