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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39 求一个恩典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长风言罢,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事,递了过去。

    掌柜不动声色地接过,稍觉沉手,低头瞥了一眼,身形一震,连忙又将东西递还了回来。

    “客官拿错了罢?”他满脸堆笑地问道。

    长风“呀”了一声,将东西重新收好,“是拿错了。”

    她方才递出去的是无生门的掌门令牌。

    长风是故意为之。

    于她而言,“来凤居”就是一个熟人转介绍的乙方。

    没有合作基础,更谈不上信任。

    眼下她孤身在此,自然要小心为上。

    长风需要“来凤居”帮她办成一件事。

    为此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

    可她不能让人觉得她是只无力自保的肥羊。

    于是先示威,再示好。

    长风慢条斯理地递了一个锦囊过去。

    里面装着一颗东珠。

    价值远超于六根黄鱼。

    没办法,出门的时候为了轻装简从,她没想过往身上揣金锭子。

    而“纸币”这一物事,还未被发明出来。

    长风完全是本着“穷家富路”的原则,才临时从妆奁中捻了颗东珠,以备不时之需。

    不承想,就派上了用场。

    掌柜接过锦囊,略一掂量,心中起疑。接着拉开囊口,往里面一看,眸光登时又是一颤。

    他再也不敢小觑面前这位主顾。

    “众口难调,”掌柜缓缓收回目光,“若要对客官的胃口,只怕还要您自己贡献一味佐料……”

    这是确定接单了?

    “您听好……”长风将幕篱掀开了一条缝,探身过去,同掌柜细细耳语了一番。

    “贵客静候佳肴便是。”掌柜做出了承诺。

    长风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掌柜,要两碟油果,三碗豆浆——一会儿送到我房里来。”

    长风身子一僵,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就在昨日,这个声音曾冷冷的对她道了三个字:“受死罢”!

    寒意从头顶直到脚心。

    “好的,客官。”掌柜抬头看见来人,笑得极富诚意。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仍杵着不动的长风,却并未多言。

    待身后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长风才扭过头去,瞥了一眼情况,继而向掌柜打探:

    “那是天字号房间的客人吗?”

    掌柜低下头去拨算盘,只作未闻。微一抬眸,流露出警示之意。

    长风一怔。

    “方才忘了告诉你,豆浆不要加盐。”

    那声音如幽灵般再度响起。近在咫尺。

    长风颈后生寒。

    不知什么时候,那杀神又回来了。

    他是不是听见自己的问话了?

    长风心惊不已,脑海中却在飞快地运转,思考着对策。

    “天字号到底还有没有空房间?”她拍案道,“在地字号的房间住了一晚,浑身都起了疹子……你不尽快帮我解决,我可就要退房了!”

    掌柜眼中精光一闪,既不情愿过于配合她演戏,也不打算拆她的台:“客官,昨日就跟您说过了。天字号无房。至于您发疹,也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在下可以请来郎中,为您诊治……”

    “郎中我自己会找,”长风抬了抬下巴,“退房,现在就退!”

    掌柜摇了摇头,依言照做。

    青衣武士注视着长风的一举一动,并不急着离开。

    长风虽然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对方一眼,但她却感知得到他怀疑的目光。

    于是她在转身之际,刻意动作过大,令头上的幕离掉落。

    好让对方看个明白。

    一张没有易容的……花脸。

    长风是真的发了疹。

    她一吃花生就会过敏。前世今生都一样。

    没想到,这一次,正是致敏的花生,救了她。

    青衣武士皱了皱眉头,似乎后悔离她过近了,连忙往后撤了撤身子。

    大约是她的脸真的十分骇人。

    长风自嘲地想。

    人人都道忍痛不易,孰不知忍痒更难。

    不过,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长风俯身捡起幕篱戴上,嘴角微扬,正打算离去,却听见身后的青衣武士有所动作,心头一惊。

    结果对方却掠过自己,径直向门口迎去:“郎君到了。”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公子等候您多时了!”

    长风抬眸望去。

    门口走进来的人一身灰衣,和自己一样戴着幕篱,真容难辨。

    浑身上下裹得严实,只露出了一双手在外。

    洁白而修长。若非其昂藏八尺,单看那双手,极易被人误认为女子。

    长风屏住呼吸,手在袖子下握成了拳。

    近了。走近了。

    对方由青衣武士引邀着朝这边走来,而长风也没什么理由一直驻足在原地,她抿了抿嘴角,若无其事地朝门口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

    长风隔着层面纱,还是捕捉到了对方右手虎口处的那颗朱砂痣。证实了她的猜想。

    真的是他——

    长风咬牙。

    祸,国,妖,僧。

    即便就露出了一双手,她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来人是法净。

    不知昨日他身在何处?

    长风心乱如麻,却加快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客栈。

    而法净却脚步一滞,似有所感。

    不过也只是略作停顿,旋即踏上了楼梯。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也在一瞬间坠入谷底。

    长风公主,怎么会在这儿?

    本就是奔着她才去的王宫,结果却扑了个空。

    等自己匆匆赶回灵音寺,方知有人来找过自己。

    据描述,来人是一位少年,并且有一名高手陪同在侧。

    直到发现了熟识的记号,才打消了心中曾涌现出的那个几乎不可能的设想。

    法净跟着对方,来到二楼甬道尽头处的一个房间。

    房间并不如何地富丽堂皇,但却布置得十分雅致,屋内有一座双面绣的山水屏风。

    法净的视线透过屏风上的流云,望向了屏风后的那个侧影。

    他缓步走了过去,朝着屏风后的霜袍少年施了一礼。

    是个佛礼。

    霜袍少年见状,便也双手合十,欠身回了一礼,继而请他坐下。

    “卿幼时抛家别土,剃度为僧,为天颂忍辱负重十载,足见高义。”

    语气虽然温和,却隐隐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年纪轻轻,却身负要职。对方身份之尊,不问而知。

    但法净却丝毫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

    “少时懵懂,并不知晓什么大义……”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听命行事而已。”。

    这话说得……

    霜袍少年一怔之后,反而笑了。

    还真是“出家人不打逛语”。

    话听起来虽不讨喜,却很实诚。

    因此霜袍少年不以为忤,微笑着示意一旁的随从,接过法净奉上的宫城图。

    法净垂着头,怔怔地出神。他在想自己走进客栈时看到的那个身影。

    虽身着男装,和自己一样戴着幕离。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长风。

    “天颂不会忘记功臣,”霜袍少年端起茶盏,“事成之后,陛下于卿,于凌氏一门,自有封赏。”

    面对这位钦差所传达的圣意,法净唇边的笑意竟然愈发苦涩,然而细细思忖之后,却是心中一动。

    “封赏倒不必,可贫……”他想想,改了口,“属下想求一个恩典——”

    属下?

    霜袍少年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眉毛,吐出一个字:“说。”

    “属下想要一个人……”

    “哦?”霜袍少年抬眸望向他,来了兴趣:“何人?”

    “巫越王第六女——”法净止不住地喉头紧张,竭力压制微颤的声线,生怕被对方察觉出异样,“长风公主……身边的一名女官。”

    霜袍少年眼角一跳。

    “我还以为你会说巫越王第六……子,孔方博昙。”他刻意在“六”字后顿了顿,笑吟吟地反问,“你不是一向与他最为交好么?”

    “陛下说过,王族会得到优待……”法净低垂眼帘,王族中他最不担心的恐怕就是六王子博昙了。一个整日把素持斋的王子,早已看淡了一切。

    “不,陛下说的是——听话的王族会受到优待……”霜袍少年的目光在他身上悠悠转了一圈后收回,笑道:“你可不要断章取义才好。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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