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宣泄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凯撒振振有词地说道。

    “我也向你承诺……尊敬的殿下。”凯撒扯下了衣领，让嘴唇上的伤暴露出来，手指指着伤口甚至将其血肉拉丝地扯开，将血腥的全貌呈现出来。

    “待我们下一次见面时，我会让这道裂口，绽放在你的胸腔上，而殿下您……到时候绝对无法拒绝我这份热忱的心意。”

    说完。

    远处胡安的背影只是在阵阵冷笑中摇了摇头，不再回应凯撒些什么。

    一开始，那笑声只是轻微的响动，仿佛是一阵夜晚的微风吹过街道路边绿植的叶子，缥缈又清脆。

    但紧接着，笑声中出现了一股富有力量的躁动，让空气中多了一份寒意，也让某些为凯撒撑腰的贵族子嗣们清醒了许多。

    感受着脸颊袭来的阵阵严寒，抬起头来才发现夜幕之中，大雾之中，竟然飘起了一朵朵洁白的花瓣，轻盈地飘荡着。

    在虚幻的雾气中穿梭，又像是一群迷了路的小精灵似的纷纷于空中舞蹈，最后飘落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下雪了。

    坐在路边的小女仆茱莉亚望着天空上雾气与雪花缠绕的美景，赶路的疲惫也好似在这瞬时间烟消云散，放开了怀中的长弓，捧起双手去接住那些降落人间的“精灵”。

    十字路口内所有尚未离开的人都于今夜见证了本年的第一场雪花飘散的景象，就连科隆纳家族训练有素的骑兵们都不禁在离开的途中扬起头盔，让冰冷的雪花从盔甲的缝隙中渗入，感受着来自神明的自然馈赠。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唯有胡安·波吉亚的笑声不止。

    越发的猖狂，越发的尖锐，直到大雾彻底埋没了他的背影也让笑声继续久久回荡。

    几根路灯下照应出的人影也在之后纷纷的离去，翡冷翠这座城市在今夜之内仅剩不多的声音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片片的雪花覆盖了肮脏的地面，让那些残骸之上尚未熄灭的火苗停止了躁动，以洁白的色彩遮掩住了大片的血迹和瘫倒的尸体。

    一件让无数死去的灵魂无法再发出惨叫的大衣，轻轻披在了翡冷翠的身上。

    让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多么的安详。

    不过在太阳升起之前，回到了匈雅提的新庄园中，在那属于伯爵的主卧里，来自男孩痛苦的哀鸣仍未结束。

    凯撒坐在床边，而伊洛娜则欠着身子紧贴在他的面前。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银发的姑娘手拿着沾满酒精的棉花球，小心翼翼地在凯撒嘴唇的裂口上做着消毒的工作。

    “别动，越动越疼。”伊洛娜冰冷的语气叮嘱过后，棉花上的酒精渗透进了破开的血肉当中。

    液体迅速地挥发，像是一股火焰在凯撒的伤口中燃起，刺骨的疼痛感强烈而持久，使得凯撒身两侧的双手都不禁死死攥紧了床单，想要发出凄凉的惨叫，但还是凭借着意志强忍了下来，只发出了阵阵哽咽。

    待到伊洛娜将酒精的瓶子和棉花放下，拿出银针和棉线开始穿针引线时，就连站在门口的雷纳德都不禁面部扭曲，连着倒吸好几口凉气。

    “神啊……如果我嘴上开了这样一道口子，还是让神带走我吧。”

    在雷纳德“啧”了几声过后，又不解地问向那黑发的男孩。

    “魔法失灵了这种事情就应该早点告诉我们嘛，小伯爵，我真不知道你一天天都在担心些什么，还总是喜欢独自一人行动，今天的事情多危险啊，你差点就让那个发癫小子给宰了。”

    雷纳德正自顾自的说着风凉话，让本就心情糟糕的凯撒突发的恼火，想要扭过脸去怒骂道。“差不多就闭上你那张臭……”

    可男孩话还没说完，牙齿就在不经意间碰到了嘴上的伤口，钻心的疼让凯撒蜷缩起了身子前后摇晃，虽然尽力不想发出委屈的声音。

    但那本能的呻吟还是带有着微微的娇弱感。

    这并非是凯撒的原计划，却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做到了让雷纳德住口，对方满是心疼的妥协道。

    “好吧好吧，我不再说了，只是提醒小伯爵您下次麻烦要小心一点，别再动不动就让自己的身上多几道血口子了。”

    就此摊开了双手，背靠在了墙壁上难得沉默了下来。

    虽然雷纳德的声音在凯撒的耳中烦不胜烦，但也并非绝无道理，让凯撒在缓过劲后也的确陷入了沉思……或是反思当中。

    自己好歹也是经历过种种濒死危险的人，今夜差点被几个无名的地痞流氓夺去性命，仔细想来不仅是后怕，同时还有些耻辱。

    手捂住嘴唇边，防止伤口再次碰到任何导致疼痛的事物上。男孩闭上了双眼又沉重地叹气，想来自己最近的行事风格确实有些冲动又盲目自信。

    为了想要去到瓦尔京，亲眼见到妹妹的事情而让眼下所有的状况都操之过急。

    接着，面前的伊洛娜已经将针线交接完成，只剩下了最后的缝合工作。少女看着手中尖锐的银针，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抿着嘴唇有些犹豫，像是有些心事说不出口，又让自己的神经紧绷，难以平静地稳定手腕。

    不断地将银色的发丝向着耳后揽去，纠结过后还是忍不住地开口说道……

    “雷纳德是对的，伯爵您的确不应该再擅自行动，至少应该在事先提前声明您接下来的行程！如果需要的话，我会陪同您……”

    伊洛娜话说到一半，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话竟然莫名其妙戳中了凯撒的痛点。让沉思中的男孩突发的暴躁，就连伤口的疼痛都顾不上，厉声反驳道。

    “我当然需要！我当然希望有个人能够随时陪在我身边，我也希望是那个人是你伊洛娜，在这地方，你是和我相识最久的朋友了！”

    凯撒恼火地说着，有些失控地难以压低音量，使得男孩几乎将话语咆哮了出来。

    “但我这几天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我不知道你是在外面交了朋友，还是遇到了麻烦，我他妈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凯撒激烈的反应吓得伊洛娜浑身一愣，拿着针线的手都跟着抖动，差点让消过毒的银针掉落在地。

    女孩子冰冷又如雪般白皙的面孔在慢慢涌现的恐惧中变得弱气了许多，频繁地眨着眼睛，委屈的想要说些什么解释。

    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反而是靠在门口墙边的雷纳德单方面撕毁了闭嘴的承诺，清了清嗓子安慰起了受到惊吓的伊洛娜。

    “别紧张，有爵位的贵族们都会经历这个阶段，先是性格变得歇斯底里，然后他们普遍都会觉醒些奇怪的癖好，来发泄压力。”

    安慰显然并没有什么效果。

    伊洛娜身子有些僵硬，十分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小声对凯撒回应道。

    “可是切萨雷……你明明可以主动问我的……”

    曾经的名字读音让凯撒的失控瞬时间减轻了不少，但分不清是身上的疼痛让男孩的脸颊冷汗直冒，还是在强行压抑着心中复杂的情感。

    凯撒双手的五指在纠结的痛苦中弯曲，像是要捏碎一块旁人看不见的石头般用力。强迫着自己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金色的眼眸。

    “伊洛娜，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生活，你肯定知道我这双眼睛原本是黑色的。”凯撒说着，在叹息声中让手指落下，落回到自己开裂的嘴唇边。

    “可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我的眼睛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说实话，我自己对此也说不清楚……”

    凯撒的情绪在进一步的压抑当中几乎崩溃，有些泪花含在了眼眶内，但男孩始终没有让它们落下。

    呼吸变得艰难，像是肺部被堵塞了一般，眼看着凯撒的身子在极端的痛苦中缩紧，作为擅长医学的伊洛娜却感到了空前的无助。

    摇摆不定的目光向着四周求助，而雷纳德也在此时皱紧了眉头，严肃了起来向着床沿上的凯撒走近。“小伯爵？你没事吧？”关心地问着，而凯撒则虚弱地晃悠了几下手腕，示意一切正常，大概正常。

    而后以微弱的声音吐露出心声。

    “你们不知道那件事情……也不认识那个家伙。”

    凯撒的眼神不再尖锐，某种已经形成偏执的想法让他止不住摸向嘴唇上的伤。

    “我的眼睛变了，现在我的嘴也变成了三瓣，我开始越来越像他了……我只是，不想再看起来像是个控制欲很强的浑蛋！

    不想成为一个好似在利用身边的所有人去达成自己目的的家伙！我……”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弱。

    有太多的情绪想要宣泄，但却被凯撒止于此处。

    因为凯撒明白，无论说再多，雷纳德和伊洛娜都不可能真正地理解那段自己所经历的事情，而唯一当时陪在自己身边的见证者，也已经……

    思绪在脑海中碰撞纠缠，得不到有效的自我安慰便只想着继续逃避下去。

    “雷纳德……帮我一个忙好吗，帮我把门口旁边皮箱里的东西递给我，我现在需要它……”

    说完，雷纳德这次并没有顺口说出些风凉话，只是按照凯撒的需求回头寻找了起来。房间里的样子和昨天的夜晚没什么区别，没有多余家具碍眼，甚至除了几个行李箱外也没有任何错误的干扰项。文学度 www.wenxued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