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父与子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实在感谢伽布里莱勋爵的无私奉献，这样一来，应该能够省去不少废话的时间。”

    说着，凯撒将那把普通的剑从地毯中抽出，又于自己的手心里让剑柄快速转了个圈。

    迈开靴子在黄金平台上散起步来。“啪嗒，啪嗒”轻轻的脚步声随即响起，像是时钟的指针在静静地走着。

    走到那被作为证人的门徒身边时，那门徒更是吓得抱紧了脑袋，整个人缩成了个球形，只敢把屁股露在外面。

    凯撒从他的头上迈了过去，对着在场众波吉亚家族人士开口继续说道。

    “有很多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太不公平，我的领地，我的家族，每日每夜都在为了这个国家而不断地有人牺牲。

    你们毫不客气地拿走匈雅提家用人命堆积出来的研究结果，而回报给我们的，则是日益增长的税收和极其吝啬的边角料。”

    说到这里，凯撒突然重新站住了脚步，挥手将刃下垂到身前，再次刺入到平台的地毯之中。

    “这种状况不能一直持续下去，需要一个积极乐观的变化来让地面之下的事物继续待在那片森林里，而不是肆意蔓延到各位温馨又甜蜜的家中。”

    说着，凯撒摆动着持剑的手臂，让剑刃将身前的地毯划开了一道暗示隔绝的口子。

    “我在这里单方面撕毁所有波吉亚家族与匈雅提家族签订的条约，如果各位实在对此不满，不愿接受这一事实的话......”

    凯撒深吸了一口气，金色的双眼越发的尖锐，身后燕尾形状的衣摆里也好似有条无形的尾巴在左右摇晃。

    “匈雅提领，也可以正式宣布不再向教宗国效忠，从此暂时成为自由领土，或只归于阿奎拉诺王国的临时管辖。”

    此番惊天动地的言论一出，上方的众议员无一人还能从沙发椅上坐的舒服，人们的表情从刚刚的惊恐中又变得愤慨困惑，就好似今天还没睡醒，才会见证如此夸张的事情接连发生。

    比起伽布里莱勋爵被杀害的事情，好像匈雅提领地可能即将独立的事情才更让他们心惊胆战，一方面是部分的贵族知道匈雅提森林的秘密，另一方面则是要从这一系列的导火索解释起来。

    自从马丁路德的新教在各个国家迅速推广以来，人们哪怕没有改变自己的信仰，也逐渐对于赎罪券的存在产生了质疑。

    纷纷反应过来花钱便能上天堂的承诺是多么的夸张又可笑，也同时导致了大批量的赎罪券囤积在了教廷里，成为了卖不出去又毫无价值的纸张和木板。

    随即到来的便是教廷内极其严重的财政亏损问题，就连必要的开销都承担不起，更不要提抚养那些好吃懒做的贵族子嗣们。

    于是便只能向各个国内的领地加大税收，让本就活在水深火热的底层人民过得更加生不如死，近期走私案又被揪到了明面上。

    之前被捏住把柄的各地贵族们尽数撕破了脸皮，整个国家的火药味剧增，再同时加上税收的加倍。

    想要就此摆脱教廷管辖的地方领主绝非只有匈雅提伯爵一人，但凡有人带头独立，那么后果便很有可能会让整个教宗国分裂，成为一片又一片的城邦辖地。

    看得出来在场许多的波吉亚们快要把脏话骂出口来，但出于多种缘由，又纷纷地闭上嘴，又或是干脆不再倚在栏杆处，直接宛如旁人般小声暗骂了几嘴，便去享受餐盘里的新鲜水果了。

    唯独那位小麦色皮肤，短发的珍妮弗女士在众人无声中独自开口，毫不畏惧凯撒的气势和潜在的危险，直接对着下方平台的男孩厉声质问。

    “伯爵阁下，我虽敬佩您的勇气，但您是否知道自己的行为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珍妮弗女士皱了皱眉头，双手轻轻拍打了一下金属的栏杆。

    “现在教廷完全可以开除你的教籍，甚至可以将您刚才的言论定义为谋反，是故意在挑衅教皇的权威。”

    说到这里，女士停顿了一下语气，目光从凯撒的身上偏移，移到了一直保持沉默的罗德里克教皇陛下的身上。

    “您和您的匈雅提家族不光是会成为教宗国的敌人，洛尼西亚帝国，乃至所有信仰正统神明的国度都将视您为仇敌，难道这......对您来说也是无所谓的吗？”

    不等凯撒有所回应，珍妮弗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带着极其复杂的情感，又补充地问道。

    “更重要的是，您也会因此自然而然地放弃所有本应该属于你的权利，比如下一任教皇的选举权。

    哪怕您目前的举止令我们所有人瞠目结舌，但事情仍有回转的余地，您真的已经对此考虑周全了吗？”

    待珍妮弗·波吉亚女士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本想要立刻回应的凯撒却慢慢地闭合了嘴唇，转而将气息从鼻子里重重地叹了出去。

    凯撒侧过身来，从进场开始第一次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教皇的身上，看向了罗德里克教皇如今疲惫又苍老的面容与身躯。

    还记得上一次见到教皇距今并不遥远，只可能是最近接连的事情让那位上了年纪的领袖身心俱疲。

    几个日月的时间，在教皇的脸上仿佛刻画出了几十年的痕迹。

    嘴唇和眼眶都已经没了活人该有的血色，哪怕凯撒从来没有对这位教皇，这位自己的亲生父亲抱有任何一丝的好感，但那副强撑着的可怜模样，还是难免会让人心软。

    与罗德里克教皇沉默地对视着。

    那位高权重的男人一如既往，看着凯撒的眼神甚至要比陌生人还要冰冷，从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眸中看不出教皇的立场。

    也正是因为他这种永远处事不惊的态度，才让凯撒愈发的厌烦，就好似无论事态如何的变化都在教皇他一人的控制之中一样。

    然而罗德里克教皇那所谓深不可测的城府，也并没有让凯撒实际的感受到任何的事态在向好的方向发生改变，对方在操控自己？

    不，感觉上更像是戏弄，如今的凯撒也早已不对父子之间的关系抱有美好的幻想，也不对这个国家的教皇教宗，抱有一丝的敬意。

    “关于我的行径是否涉嫌谋反，说到底，还是要由在场的各位来决定。”

    凯撒手中持剑注视着教皇，耸了耸肩膀表示着自己也并不紧张。

    两人哪里像是父子相逢该有的样子。

    嘴里的话像是说给在场的波吉亚议员们听，但更像是说给老教皇一人听。

    “我只是作为一方领主，一位普通的伯爵，在当前的情形之下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凯撒说着，将剑刃也跟着转了过来。

    “我的权益受到了损坏，我将必然敬以回礼，如果这样的情形在你们每个人的意料之外，只能说明你们事先考虑得并不周全。”

    望着教皇的那张冷漠的扑克脸。

    凯撒并不能清楚地猜测到对方究竟在此时此刻想着些什么，又是如何评价着自己的。

    但凯撒清楚自己和胡安·波吉亚同为教皇的子嗣，并且教皇抛弃了自己和母亲，所娶的现任妻子正是科隆纳家族的白狼夫人。

    哪怕只是一场再常见不过的政治联姻，凯撒也很难说服自己，胡安·波吉亚能有今天的势力与眼前的教皇没有半点的关系。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究竟在计划着些什么？

    难道从一开始让自己继承匈雅提家族的爵位以及来到翡冷翠上学来，都只是为了这一场兄弟之间的纷争爆发，拼一个你死我活？

    难道自己作为对方抛弃了十几年的儿子，到最后也只是个政治工具而已。不然还能是什么？

    凯撒想着，思考着，随着呼吸慢慢张合的嘴唇中有粘稠的生物在暗自涌动，但其实这个问题在男孩闯入这里之前便已经有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结论。

    那便是事情的真相，对如今的自己来说并不重要，他不在乎教皇怎么想，更不在乎整个波吉亚家族的想法，如今自己的目标已经回归到最初的纯粹。

    他要在这场游戏中分到一杯羹，并用这份羹想尽设法地去到瓦尔京帝国，将自己的妹妹接回家来。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了另一件必要的事情，那就是胡安·波吉亚必须要死，自己那天生暴躁的弟弟，必须要为他的一系列行为付出血的代价。

    “我要说的话就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后续的事情，要由诸位的态度来决定。”

    确认自己没有什么遗漏之后，凯撒最后一句话说完便将那个快要濒死的门徒留在了平台上，而自己则迈步向着离开的台阶下走去，再次走过教皇的身边，走向被自己来时撞开的大门。

    可凯撒刚迈出两步。

    又突然皱紧了眉头站在原地呆呆发愣。

    见到眼前教皇的状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反常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凝视着凯撒。

    虽然罗德里克教皇的脸色从开始时便已经十分的苍白虚弱，但此时此刻更多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滚落，包括强撑着的脊背也无法再保持直挺，越发地佝偻了起来。文学度 www.wenxued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