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生活不易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然而就当他那难以掩盖住的脚步声刚刚响起两次，似乎早已看穿他心思的伊洛娜笑着将酒杯抬起，顺着她轻薄的嘴唇边饮下了一口。

    随后又故意开口对雷纳德说着。

    “幼儿水准的酒精产品对吧？我……觉得你之前说得蛮有道理的，但我就是喜欢，对我来说刚刚好。”

    伊洛娜闻声辨认着雷纳德站立的方向，恬静地坐着并摆出举杯的姿势。“而且想到你已经要为了茱莉亚戒酒了，帮你简单清理一下库存，不必感谢。”

    眼看着伊洛娜就要把这里最后的一点酒水饮尽，早已经被勾起馋虫的雷纳德疯狂吞咽着口水，双手的手指关节狰狞地发出“咔咔”的响动，手心也在不断地渗出汗水来。

    “等，等一下！”雷纳德突然高声地制止，他终于在内心承认了自己就是个对酒精上瘾的家伙，而且快要被自己长时间保持清醒的状况逼疯了。

    “我承认，我之前很多时候都像是个白痴蠢货，而且是个十足的浑蛋。”

    雷纳德说着，双眼死死盯着酒杯中摇晃着的酒水。

    “之前如果我说过的话有冒犯到你，抱歉，非常对不起，我的意思是……”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冻得他满嘴的牙冰凉。“我的意思是，这些毕竟是我的酒，求你了，就让我浅尝一小口。”

    说着，雷纳德目的明确地伸出一根手指来，站立的身形极其的坚定。

    只可惜伊洛娜既看不到，也并不想理会，那银发的女孩侧了侧头，柔顺的发丝也跟着倾斜了过来，带着点点坏笑，轻声的说了一嘴。

    “想得美。”

    紧接着，那女孩将脖子扬起让清澈的酒水入喉，一滴不剩，就连里面的樱桃都被伊洛娜摘了出来，丢进了嘴里细细地品味。

    一边嚼着，一边听着雷纳德那边没有声音了。

    不必用眼睛去看也能想象出那种苦大仇深的表情，于是伊洛娜小幅度耸了耸肩膀，让小小的樱桃在自己的唇齿间来回地翻动，又开口轻声对雷纳德问道。

    “你和茱莉亚之间的进展如何了？”女孩用手拄着脸颊，身子依着桌子，一副放松的模样。

    似乎伊洛娜失去了双眼之后并没有陷入到失明的阴霾当中去，反而整个人都心情好上了许多，并不在意自己身上发生的悲剧。

    雷纳德听着女孩发起的闲聊，望着那已经空无一物的酒杯，单手捂着脑袋重重叹了口气。

    没了盼头，雷纳德体内提着的那股劲头也一下子松弛了下来，随手抓来一把离他最近的椅子瘫坐在了上面。

    “哈，茱莉亚……”他反复吸着凉气，挥舞着手试图比划着些什么，时而抿着嘴，时而用舌头湿润唇角。

    “她……”尴尬的笑了几声拖延着时间，直到伊洛娜对这个话题都快要失去兴趣才，雷纳德才缓缓地开口说道。

    “她很好，也和我聊了不少有趣的事情，讲了她来自维多利亚联合地，还有那里的家伙们是如何从小接受拉弓训练，以及遍地种小麦的。”

    说到这里，雷纳德突然咂了咂嘴。

    “只是……”

    “只是什么？”

    伊洛娜好奇地追问着。“难道像你这样无时无刻身边不缺女人的天才，也会在这种问题上犯难？”明显带有挖苦意味的话脱口而出，让雷纳德纠结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这完全不一样，那些围在我身边的女人大多数在童年时就和她们的亲爹或后爹上过床了，她们向来都只是在寻找一个能陪她们吃喝玩乐的男人而已！

    就像是，就像是……”雷纳德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顺势揉搓着自己的短发。

    “就像是曾经的我也只是需要陪我吃喝玩乐的女人一样，只不过我和我老爹关系很好。”说着，雷纳德又突然抽了口气，抬起双手。

    “好吧，也没有那么好，虽然我变成今天这幅样子纯属是活该，但也的确和我爹有关系。”

    这时候，伊洛娜已经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只能静静地聆听着雷纳德肚子里那些好像说不完的话。

    “重点在于茱莉亚和那些我认识的女孩都不一样！她滴酒不沾，没有不良嗜好，喜欢读书还会给自己看过的每一本书做好标签和笔记，她……

    她和我的经历完全不是一路人，我试着去融入她的世界，但实在太难了，我担心自己做不到……”

    雷纳德的语气渐渐平缓了下来，说是冷静不如说是陷入到无奈里。

    之所以戒酒也是因为茱莉亚，他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对酒精没有成瘾性，只要他想便能轻易地放下。

    但事实证明这并不简单，昏天黑地的生活才没有一丝的烦恼，酒醒过后那些欢愉和对于下一场酒宴的期待全然消失不见。

    只剩下了对无趣生活的焦虑。

    场面就这样沉默了片刻，而后伊洛娜轻轻晃悠着手中的空酒杯，如果她还有双眼的话，大概是做出了一个正在疑惑的表情。

    “可你是美第奇家的少爷，而茱莉娅本质上也只是奥尔西尼家族的一位仆人而已，光是你们身份地位的悬殊，就很难让人信服你是付出了真心。”

    银发的伊洛娜说着，将手中的酒杯缓缓放下，又让自己的脸蛋换了一边倾斜。

    雷纳德对此也只是含糊不清地解释着。

    “我不太好形容那种感觉，说得乱七八糟我自己也会感到烦躁。”他摆了摆手，但还是翘起腿，双手环抱胸前。哪怕感受不到伊洛娜的视线，但还是将自己的目光转去了一旁，继续说道。

    “可以说我是喝酒把脑子喝坏了，或者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话也好，但我是真的很喜欢茱莉娅……

    虽然一开始可能没有这么笃定，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是真心觉得她身上散发着我从未见过的魅力！你能看见她身上正在发光！”

    干咳了一声，雷纳德又尴尬地匆忙解释补充。

    “我不是在故意说你眼睛的事情，不是单纯地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或是别的什么去感受……

    你一定懂我的意思，太久没有补充酒水让我的脑子不是很好用，也让我的舌头有点像是要打结了。”

    显然还有太多的话压在了雷纳德的舌头下面，他摆动着手势，面部表情丰富，张开嘴不断发出“然后，然后......”的声音。

    但始终没有说出其它任何一个字眼，最后浑身的肌肉松弛了下来瘫坐在椅子上，沧桑得像是突然变成了可怜的孤寡老人似的。

    烛光照应在他脸上铁青色的胡渣上面，刚刚睡醒不久的双眼也尽显疲惫之色。

    嘴里还是在反复念叨着“然后”，只不过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就连他自己都快要听不清的自言自语。

    见状，伊洛娜像是做出了一个挑眉毛的表情让眼部的绷带微微俏皮地抖动了一下。

    撑在脸上的手指轻轻按压，在自己脸蛋的皮肤上按出了类似酒窝的凹陷。

    “然后，其实你可以用很多的自欺欺人的大道理说服别人，却唯独没办法说服自己，你不想一辈子只混在烂人的圈子里。

    更不想在别人的印象里一直只是那个昏天黑地的酒鬼，直到哪天浸死在酒桶里也没有真正关心你的人。”

    一番话刚说完，雷纳德那边立刻传出一声极其大声的冷笑。“哈！”接着他刻意地眨了眨眼睛，像是要说话，但只是无意义地吸气吞气。

    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坐姿，但无论是后仰还是前倾，翘起左腿还是右腿又或是一本正经地端坐。

    雷纳德还是浑身不舒服似的突然站起身来，绕着他刚才坐着的那把椅子意味不明地绕着弯转悠着。

    “很多人酗酒都是因为生活不易，这没什么稀奇的，我也从来没有逃避过自己是个烂人的事实好吗？重点在于这和茱莉娅的事情没有关系！”

    然而雷纳德的反驳也似乎在伊洛娜的意料之中。

    虽然看不见雷纳德举止的紧张，但至少可以清楚地听清焦急的踱步声以及手指摆弄椅背的噪声，所以伊洛娜也只是从容地微微一笑。

    “真的没有关系吗？”伊洛娜开口反问着，打断了对方无端的焦虑。“

    茱莉娅的出现就像是突然闯入你生活的一根救命稻草，虽然并不稳固，但只要坚持抓住的话就说不定能帮你从现在的生活里逃脱出去。”

    不等雷纳德要反驳些什么，伊洛娜又紧接着说道。

    “从来都不是茱莉娅在要求你改变，而是你自己盼望着改变。”

    女孩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随后坐直了身子。

    “既然你也知道茱莉娅是个好女孩，她如果也对你抱有好感的话，就应该会接受你的过去，包括会理解以及包容你的生活习惯，只要不是长期酗酒，偶尔和朋友喝上两杯没什么不好。”

    随着伊洛娜话音落地，那些踱步和因为缺乏摄入酒精而越发焦急的声音全都渐渐安静了下来。文学度 www.wenxued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