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龙头?老登!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知名瓜农许忘郁师妹,被七师叔叫到一边,进行农产品抽检。马伏龙被三娘子放开。
云华堂堂主似乎已经全然冷静下来,可眼神中却残存着令人心惊的赤红,他语调沙哑,低沉道:“李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一边,马伏龙遥遥望着七师叔的背影,默然许久,这才涩然说道:“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求你劝她离开花州。”
李白龙淡淡答道:“正如我之前演示的那样,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所以我才求你。”马伏龙停顿了一下,艰难说道,“你讲话比我有用。”
“她的状态很糟糕。”
“我知道。”
“她一直困在自己的围城里。”
“情理之中。”
“再不出来透透气,会死的。”
“可花州不行。”
“花州为什么不行?”
“何必明知故问?”马伏龙怒道,“值此关键节点,小姑出现在花州,很可能意味着三房试图干涉昭王与云公之弈。以云叔叔的果决明断,虽有芝兰当道,必定锄之,他才不会手下留情,一定会对小姑下手、向三房示威……”
李白龙淡淡道:“花州主事的人是你吧。”
“但云公一定会知道的!”
“所以你想把师叔赶走,究竟是为了保护她,还是为了避免让自己两难?”
马伏龙激动道:“两者都有!有冲突吗?我不想让小姑受到伤害,更不想让自己成为执行命令、亲手伤害她的人!”
“那我换个说法。”
李白龙语气无谓,“你瞧七师叔现在的精神气色远胜于先前,便已证明,顺从她意、留在花州,比赶她离开更好。那么,为了七师叔的心理健康,为了她能安然在花州疗伤散心,你是否可以为了她而对抗云公的命令?”
马伏龙语气断然,冷冷道:“绝无此事,离开花州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已经屈从于权力和现实了。”
李白龙淡淡道:“别误会,没有嘲笑和鄙夷你的意思,我理解你的苦衷,但请您抛掉幻想、别立牌坊了,世事两难全,你早已做出了选择。”
你懂什么。
你懂什么!
马伏龙心丧若狂,愤懑和痛苦凝聚于心,让他几欲嘶吼咆哮。
小姑留在花州,纯粹死路一条,命座计划启动,她必然是第一个祭品,绝无可能逃开,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赶走。
可其中的原因,他不能说。
所以他蒙受着小姑的失望,承担李白龙的轻蔑。
不会有人理解他的动机,不会有人赞同他的行为。
好累。
好痛苦。
——为什么?
为什么每个人都不肯处于正确的位置、做出正确的事情?
小姑作为三房之人,为什么要来花州?她知晓大房的手段,为什么要执意留下?李白龙何等聪明,为什么不劝小姑离开?
他们逆命而行,都在以莫名的情理而行事。
每个人……每个人都这样!
所以世事才会变得复杂!所以才会发生这么多本不应发生的惨事!
所以。
——心底有声音说。
所以,人要认命。
所以,命座之途,乃是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的,最壮丽的事业。
我要为此奋斗,我要为此奉献。
因为,这是我的天命。
为了完成这个事业,不仅是我,漕帮上下,都要做好准备。
即使是她……
洁如溶月的身影翩然而至,仙子轻笼面纱,在不远处盈盈注视。
别离数年,岁月与命运侵染,他早已娶妻生子,她遭逢了旷世难寻的命运剧变,他虽然还是能一眼认出小姑,可小姑已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她再无明媚如暖阳的笑容,没有活泼的孩子气,没有爽朗的笑声,没有温情的注视……记忆中的所有亮色,都被无情的命运所风化驳蚀。
他原以为,这么美好的姑娘,这么高贵的公主,这么善良的人儿,理应得到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最尊贵的礼遇,最无憾的人生。
所以。
——不,不能是她。
唯有她不行,唯有她不必奉献、不能牺牲,不可以成为代价。
心底的低语和怂恿变得模糊,不甘地远去。
马伏龙忍受着脑海中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心中却平静下来,他再一次巩固了决心,不去在乎误解和非议,也不去管顾李白龙的轻蔑和嘲讽。
他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
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站定的小姑,马家大房的得意子弟对李白龙说道:“无论你怎么说,我都要让她离开花州。”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李白龙摇摇头:“我又挡住了你的路。”
“没关系。”马伏龙目光平静,“我们早就是敌人了。”
李白龙歪歪头:“可你一次都没赢耶。”
马堂主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暴击搞得心态失衡,可下一刻,魂灵沉入深渊,冷气席卷魂魄,他已经想到了这次再输的代价。
“这一次我一定要赢。”
否则的话。
否则那件事情发生的话……
李白龙,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
“杀意。”
神魂之中,傲宝说道:“他这次的杀意,算是到顶了,远超前几次。”
——先前,这位马堂主也曾莫名对李白龙生出杀机。
李白龙并不十分奇怪,他自然能看出,马伏龙对七师叔抱有超越血缘亲情的禁忌性情感,而且这份爱还相当扭曲。
现而今,在马某人的视角里,李白龙这个天降系后来居上,居然承蒙师叔青眼,将自己这个明明先来的竹马系打得打败,自然十分火大。
“恐怕不止如此。”傲宝若有所思,“以我的经验来看,仅仅是被牛的话,是不会有这种程度的杀意的。”
“嗯?”
这可是专业人士的断言,李白龙立刻警惕:“那会是什么原因,才会产生这种程度的杀意?”
傲子想了想,迟疑道:“好像是觉得……自己会被牛两次?”
哈?还有高手?
李白龙下意识四下看去——我还有同道中人?
难以理解啊……发现小姑被我抢走,嫉恨交加,人之常情,可被牛两次,这第二次是打哪儿论的?
“麻烦你解释清楚些。”
“我只是大胆猜想,我朋友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
毕竟对于傲子这种杀伐果决的绝世强者来说,但凡发现,那就是“首绿即终绿”,完全不会有“会被牛两次”的情况,这题对他来说超纲了。
李白龙问了半天,见傲子夹七夹八说不明白,也就放弃了。
这厮果然不太靠谱。
而面前,马伏龙已不再多做纠缠。
他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七师叔,便告辞离去,背影孤独凄凉。
七师叔目送他离开,然后走到李白龙身边。
“他跟你说什么了?”
“无非是求恳威胁之语。”
李白龙风度翩然,实话实说:“师叔,马堂主对您情深义重,只是情意与使命冲突,让他无所适从,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为你考虑,所以才想着让你离开花州,心意是好的,只是执行坏了。”
马小姐不见喜怒,瞥他一眼:“云华堂与你做了对头,你反倒说他好话?”
“我心光明,所以磊落。”
“这话……倒也不能反驳。”
师叔轻声叹道:“我强留花州,十分任性,自蹈险境,更是毫无道理,这事儿对你更无好处,反会增添麻烦……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于恩义来说,临县锋林事,师叔终究伸出援手,弟子承情,不能不报。从身份来说,师叔虽然与我平日不算亲近,可终究是百花谷一员,我身受本派大恩,即使师姐师妹有事,都会全力以赴,何况长辈?”
李白龙语气淡淡,露出微笑。
“即使无此二因,锋林事时,我尚且为临县百姓出头,何况师叔有事?”
脑海之中,傲子见他再度逆练辱女大法,气得喋喋不休。
“你死定了!”他吓唬道,“我制订的计划,是在‘不牵扯到自己的前提下让这母人死无葬身之地’,你搞逆练,反过来用,虽是能让她绝境逢生,可却要把自己搭进去!这么搞,会被神经病缠上,后面有你哭的!”
“傻逼。”
李白龙傲然道:“我又不想把妹,怎么会被七师叔缠上?下头男,难道这世上男女之间,除了爱情之外便无其他感情吗?再者,别人也就罢了,这可是七师叔,你居然觉得她会对男女之爱抱有期待和希望?”
“说、说的也是。”
傲子居然有些哑火,但又嘴硬道:“我承认论起所受的感情挫折的力度和深度,还是她比较强,但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说得准?说不定她即使受过那种波折,心中依然存着对爱情的美好向往……”
再强调一次。
习武之人,有一个弱点……看到破绽就忍不住。
李白龙下意识便捅出了残忍的一刀。
“就像你朋友一样,经历了无数的感情挫折,却依然屡败屡战,驱动他的情感推力,便是对爱情的美好向往吗?”
“是、是又怎……呸!明明不是!我朋友是在以情练心!这叫红尘劫!”
“嘻。”
“狗屎!你还笑!我不许你笑他!傻逼傻逼!”
七师叔的感情问题讨论因歪楼而终止,而现实世界中,两人默立片刻,七师叔犹豫之后,低声道:“我坚持留在花州,是因为大哥的密令。”
李白龙闻言恍然。
“多谢师叔坦诚。”他说道,“原来如此,不过龙头为什么要让……”
“最近朝堂之上隐有风言,说云公与昭王私下多有接触。”七师叔妙目看他,静静道,“大哥做过一任龙头,便想着再做一任,正在全力布置下下届再选,听到这传言,担忧之下,便让我在这里多待几日……”
“……”
李白龙略有心虚。
原来如此,可是……
他不解道:“虽说百花谷离花州较近,可为什么非得是师叔来?您身份特殊,若是暴露,所受的攻讦未免难想,龙头没有相关的安排吗……”
马小姐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大哥做事,从无疏漏。”
李白龙心中一震,望着眼神平静的师叔,变得沉默。
龙头做事,既然从无疏漏,那便是考虑到了“妹妹行踪暴露”的情况。
刚刚师叔一意孤行,强硬地表示要留在这里,这便意味着龙头的密令是“即使暴露行踪之后、被大房百般攻讦欺辱,也要钉在花州”……
仔细想来,师叔确实是最佳人选。
花州毕竟是大房地盘,三房若是派普通属下踩进来,大房便可以用任意手段将对方扣下拘禁,方法百无禁忌。
但来的人是师叔,是因为婚变之事扛下天大委屈、在漕帮拥有特殊地位和待遇的马小姐,所以大房就不好使用什么强迫手段,只能想方设法让师叔自己滚蛋……所以理论上来说,师叔可以光明正大地赖在这里。
——只要能忍住各种非物理性的盘外招。
比如说议论、戏谑、嘲讽和耻笑。
无需添油加醋,无需造谣污蔑,无需恶语中伤,只需要将当年的事复述一遍,自有数不清的嘲笑和非议如潮水般涌来。
这对于一个八年前就成为天下笑柄的女孩子来说,太残酷了。
七师叔只是盈盈而立,目光低垂,眼眸如枯木。
她几乎是木然地准备接受一切结果。
李白龙甚至问不出“既已知晓,你为什么还要答应”的话来。
片刻之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龙头还真看得起我。”
他这样说道。
马小姐目光讶然。
“既然龙头做事,毫无疏漏,必然也考虑过七师叔身份暴露、招致大房攻讦的可能性。”
他淡淡道:“龙头既然别无安排、又叮嘱师叔一定要留在花州,想必是对我深具信心,认定弟子才智卓绝又侠义心肠,不会坐视长辈受欺凌,会为师叔挡下大房的发难。”
说到这里,迎着师叔莫名的目光,他露齿一笑。
“——看人真准。”
师叔一时失神,目光怔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自然也不知道,眼前笑得阳光爽朗的师侄,心中却盘算着何等念头。
——老登,你选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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