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归元目前犯
春雨细密如织,挂在曾冷月外的深红绸缎随风呼扯,猎猎作响。
曾冷月刚被朝廷查封,京师目前无一人敢堂而皇之靠近,以防被牵扯掉了脑袋,因此清焰本能笃定此人来者不善。
轰隆————
深夜春雷在夜空云层骤然响彻一瞬,将漆黑湖面映照如若白昼。
一瞬光亮眨眼即逝,清焰只觉眼前稍花,那在湖面踏水凌波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便忽的抬眼,隔着漆黑夜色与雨幕看向她。
嘎吱————
清焰心底微惊,拉上窗户,暗道这男人的武功怕是极为高绝,也不知是宗师还是武魁高手……应该不是武魁吧,这种江湖顶尖又不是大白菜。
她思绪纷杂,匆匆下楼,便瞧大厅早已不复此前热闹,姑娘们收起乐器,面面相觑。
有些舞姬跳舞时自己主动拉开了衣襟,此刻也连忙捂住白花花,整理衣物。
赵无眠则正和萧远暮说话,“这大半夜怎么还有江湖人跑过来,真不怕被圣上迁怒?”
“圣上?”
“……洛朝烟迁怒。”
“看看便知。”萧远暮淡淡收回视线,也是柳眉轻蹙,心底奇怪,不过以她现在这状态肯定不能当曾冷月的老大出面见人,赵无眠也不合适。
清焰不用多言便默默戴上面纱,‘踏踏踏’踩着木制阶梯下楼,但才到二楼,外面便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同时伴随着话音。
“喂,老道我方才可是听见内里有乐声,能不能通融通融,让老道我悄悄进来喝杯水酒听个小曲儿?”
声音谈不上苍老,便是很普通的中年男子声线,话语虽洒脱随性好似江湖浪子,可似乎是因为这中年男人受伤的缘故,话音深处隐隐蕴藏的气势外泄,仿佛让人心头凭空压了块巨石,姑娘们大多都觉得心底闷闷的。
赵无眠自然不会怕这点气势,只是看向萧远暮,低声问:“老道?大离除了武功山,还有什么别的道家势力吗?”
萧远暮默默摇头,但眼神却开始带上些许冰冷……武功山在江右,太玄宫在江南,都算大离南方江湖势力,距离不远,也便恩怨最多,武功山此前又是国教,眼里肯定容不得太玄宫这反贼,也便没少找萧远暮的麻烦。
武功山杀过太玄宫弟子,太玄宫弟子也没少杀这群道士,两股势力也算针尖对麦芒……毕竟分别是正道与邪派的魁首宗门,这么多年不可能没点恩怨。
赵无眠瞧见萧远暮的神情便顿知此人虽然貌似来喝花酒,但指不定当真来者不善,便给沈湘阁使了个眼神,这老道若是有半点不对就撸袖子揍他一顿。
沈湘阁翻了个很有风情的白眼,坐在小案前往唇里塞了颗葡萄,优哉游哉,“你想给你青梅竹马出气,跟本小姐有什么关系?”
沈湘阁的师父,上任苍花娘娘与武功山有恩怨,但现在她只是沈湘阁,赵无眠能解决,肯定轮不到她用苍花娘娘的身份办事。
说着,她又瞥了眼赵无眠,“你要是现在被人捅出来夜宿曾冷月,明早圣上又得连发两道圣旨宣你进宫,瞧你愿不愿意为了帮你的青梅竹马出气而再得罪一次圣上喽。”
赵无眠觉得生气的洛朝烟其实挺可爱的,还拿花瓣砸他,哭得梨花带雨时更可爱,真想多看看,但肯定不能再用曾冷月惹她生气,而避世鞘的事儿自己身为朝廷王侯明显有资格过问,出现在此地也能说是处理公务。
只是好端端的公务在沈湘阁嘴里怎么还能拱火成萧远暮与洛朝烟的修罗场?
好在萧远暮在正事上基本不注重这些男女事,并未在乎沈湘阁的拱火,而是默默看向清焰的背影,她已经小跑下楼,拉开门栓。
赵无眠见状长靴轻踏,暂且先藏身暗处,运起此间剑法门,好似身合天地,若不是肉眼能瞧见他,怕是谁都不知这里居然还藏了个人。
回京的这段时间赵无眠显然也没闲着,不能和姑娘亲亲抱抱就只能一心习武,随着慕璃儿突破武魁,对此间剑理解更深,赵无眠作为她的弟子,自然也受其益处,此间剑的水平长进不少。
嘎吱————
呼————
伴随的房门大开,冷风混杂着雨点争先恐后自屋外涌进,偏头看去,一道黑影站在门外,楼外光影昏黑,看不清来者面容,只能依稀瞧见雨点砸在他身上,将其衣袍血迹化作血水,顺着衣物边缘滴落。
任谁看了,都会笃定此人不似善茬,乃江湖寻仇。
因此姑娘们都暗暗戒备,赵无眠也是眉梢紧蹙,暗道莫非曾冷月是太玄宫分舵的事暴露,所以武功山前来诛杀叛党反贼,以此讨个功劳献给朝烟?
他精神集中,以防此人暴起发难伤及清焰。
清焰戴着面纱,面无表情望着眼前男人,根本没带怕的,淡淡道:“闭门,不接客,请回吧。”
男人想上前进楼,但清焰挡在面前,他也没办法,道:“老道也不是第一次来曾冷月,怎么就闭门了?曾冷月可有京师不夜楼之美称,今日是为何缘故闭门谢客?”
清焰眉梢蹙起,“你不知?”
“老道我刚来京师,水都没喝一口就跑来曾冷月,还不是想念这里的酒与美人?当初年关前后倒是来了一趟,可惜有正事在身,都没能来得及看望依依姑娘……”
闻听此言,大厅深红绸缎后悄悄露出几个小脑袋,看向躲在另一处角落的依依。
依依就是那晚在赵无眠面前被迫用古琴‘自卫’的清倌人,她连连摇头,第一反应是先解释她平日在楼中也就吟诗作对,下棋绘画,手都没被别人碰过,你们别这么看我,少主误会了怎么办?
而话音落下,这道士还是耐不住上前几步,大厅内的光线照亮他的脸,留着山羊胡,发丝黑白相间,用发冠竖起,浑身是血却也依旧打扮一丝不苟。
不太像个江湖人,倒像个挺有仙味的世家家主。
道士一撩袖袍朝清焰掷出鼓囊囊的钱袋,口中继续道:“别看老道现在狼狈,但在江湖也有几分薄面,你们曾冷月出了何事,有什么困难不妨告诉我,老道也能琢磨着帮衬一把。”
清焰还想着今晚穿攻速装带角先生去给赵无眠暖床,眼看赵无眠再玩会儿就要睡了,此刻根本不愿有什么所谓的客人过来打搅,退也不退一步,抬手就拍开鼓囊囊的钱袋,冷眼望着道士,“说了今晚闭门谢客,听不懂?哪有强迫我们做生意的道理?”
钱袋甩在地上,内里的金豆子滚落在地。
清焰的脾气明显不好,半点面子都不想给这道士。
道士垂眼瞥了眼洒落一地的金豆子,倒也没发飙,只是忽的抬掌伸向钱袋,大厅烛火骤然摇曳,光影姗姗,掌心似有漩涡状的白气将钱袋与金豆子一同凌空收至手中。
赵无眠眼神一凝,控鹤擒龙……各门各派的叫法不同,但本质都是用内息远距离控物的手段,而赵无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
天人合一后习承自慕璃儿。
这道士的武功……
萧远暮安然坐在大厅内摇着团扇,神情并不惊讶,早在道士开口时她便认出他的身份。
归一真人师弟,武功山实质上的掌教,归元真人……年关前后,归元曾领太子之命入京协助林公公,如今眨眼小半年过去,他又来了京师……
意欲何为?
萧远暮能认出,沈湘阁自然也能,同赵无眠不同,两女可是江湖阅历丰富,武魁高手一多半都认识,但沈湘阁一时也没料到归元会忽然现身京师,方才听见声音也没确认身份,如今瞧见这一手当即笃定,眼底便浮现几分错愕,继而传音入密对赵无眠道:
“此人就是当初竹坞湖一战的归元,老牌武魁高手,只是武功山内归一真人实力更强,武魁牌匾才没落到他手上……
……归一洒脱随性,酷爱游历江湖,归元看似稳重实则闷骚,最喜附庸风雅玩弄诗词,一般都是归元驻守武功山,虎踞江右,与太玄宫也算勉强相持,你还是躲起来别打了,否则被压着揍,本姑娘可是会第一个跑,以防瞧见你狼狈模样,伤了你的自尊心。”
赵无眠闻言眉梢蹙得更紧,倒是没在乎沈湘阁的毒舌……归元来京师做什么?
这逼养的不老老实实交出避世鞘,还有闲心思逛青楼?怎么还受伤了?谁能将他打伤?
“呸。”归元朝地上吐了口血沫,擦擦嘴角血迹,身为武魁高手,气度摆在这,自然不会和清焰这小丫头生气,
“你应当是花魁清焰吧?以前在曾冷月偶尔远观过几次,舞的确不错,但武嘛就差了点,三教九流自蕴风尘,花魁也算江湖人,你还是当多学点武功防身为好,老道活得久,见得多,知道花魁最讨采花贼喜欢……”
清焰眼神更冷,“威胁我?”
“诶,花魁误会了,只是提醒,毕竟江湖最大的采花贼,如今就在京师……”归元煞有介事一撩袖口,抬手便翻出五本秘籍示意给她看,
“老道我这里有五本神功秘籍,你瞧,太玄宫的月影寒霜,这是门掌法,江湖顶尖,萧远暮亲自写的,还有苍花楼的蝶恋花,这是门剑法,出自苍花娘娘……”
萧远暮与沈湘阁的眼底同时浮现一丝错愕,这老道哪来的武功秘籍?这可是宗门机密。
清焰也是一愣,“江湖骗子?这种秘籍你怎么可能会?”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老道正是江湖绘本里常常出现的世外高人。”归元轻咳一声,周围又没武功山弟子,他放的相当开,什么话都能往外冒,“不过武功山的秘籍,不能给,毕竟是宗门之密,但太玄宫和苍花楼就没问题,老道这还有西域圣教,无极天……”
话音未落,清焰便错愕道:“你偷学他派武功?”
“偷?”归元哈哈一笑,“修道嘛,从心所欲,偷学点武功秘籍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习武之人怎么能说偷呢?当今风头正盛的赵无眠知道吗?他算剑宗弟子,此间剑一脉,却会挽月弦,巫山刀,蜀道难……”
“你也配和……未明侯比?”清焰也没想到本宗秘籍居然被这道士偷学了去,心中气急,差点说漏嘴。
归元淡淡挥手,“你怎么看老道,无关痛痒,毕竟老道心中无你……只有依依姑娘。”
“一介出家人,还逛窑子……”清焰发现这老道士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根本撵不走,心中更气,忍不住讥讽道。
“修道修了几十年,也没见得道成仙,早就不想修了……反正清心寡欲也不见得道,那就滚他娘的。”归元又吐了口血沫,不管清焰怎么说,摆明了就是想进曾冷月和依依喝杯水酒,吟诗作对几句。
清焰身为太玄宫人,实在不想搬出洛朝烟,但此刻也是被归元缠得没办法,冷冷道:“天子派兵查封曾冷月,她不开口,我们谁敢做生意?”
他闻听此言脸上笑意顿时一沉,不复此前轻浮,他沉默几秒,才问:“总得有个缘由吧?”
归元在江湖上没一个怕的,但当今天子他明显不敢随便忤逆,毕竟武功山与朝廷还在敏感期,他不能不为门下弟子考虑。
清焰提起这个就来劲,昂首得意道:“未明侯看上我了,回京第一晚不去面见圣上,非要来曾冷月,我们缠绵一夜后,事情才闹去大内,天子震怒,要我说,她纯属是嫉妒心作怪……”
赵无眠,萧远暮,沈湘阁,苏青绮,归元:“……”
归元深呼一口气,没想到自己难得来京师一次,却连和依依喝杯水酒都难如登天,心底顿时不痛快,揍不过也得骂你出口气,洛朝烟他是没胆子,但未明侯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他眉梢一竖,沉声道:
“凡事总得讲究个对错缘法,曾冷月被封,赵无眠那小子难逃其咎,出来逛窑子也不知遮遮掩掩,自己爽快了,倒害的你们曾冷月没生意做,这耽搁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银子,谁知道圣上要封多久?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们曾冷月现在被封可别苦了依依姑娘,老道我来时可是想了几个对子准备向依依姑娘显摆显摆……这些金豆子花魁还是收着吧,算是老道提前预约依依姑娘,也能解你们几分燃眉之急。”
归元怒上心头,抛出钱袋子,却没注意到大厅内的姑娘们闻听此言,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说着,归元拂袖离去,冷冷道:“至于赵无眠……老道这就寻他要个说法,他惹祸不碍事,但耽搁你们做生意,耽搁老道与依依姑娘吟诗作对,不行,花魁静候佳音吧……”
话音未落,归元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平静声线,“归元道长在找本侯?”
嗓音淡漠而清朗,带着几分王侯特有的贵气与居高临下,骤然在身后响起,即便是归元也是心中微惊……他本身没将曾冷月放在眼里,也便没有集中心神感知,但武魁感知都快练成被动技能了,虽然效果肯定比不上聚精会神,但他也不至于此前连一点气息都没察觉吧!?
归元脸色微变,回首再度望向曾冷月,却见一白袍公子抱着双臂,斜倚着门沿,面容俊美,身披雪白狐裘,贵气十足,但并未束冠,单以漆黑系带将黑发绑成一竖垂在肩后,不知何时接住归元抛出的钱袋子,此刻正一抛一抛把玩着,这便又让他多了几分江湖浪子的洒脱随性。
“此间剑……侯爷好功夫,怕是已经登堂入室达最高层‘入势’了吧?”归元也没料到自己前脚刚怒斥未明侯,后脚本尊便现身,但修道者肯定不会在乎这点小尴尬,注意力早便被赵无眠的武功吸引。
啪嗒啪嗒————
赵无眠抛着钱袋,内里的金豆子咔咔作响,他突然现身肯定不是来和归元闲扯的,不搭这话,只是淡淡问:“一月前贵宗便与朝廷商议好避世鞘一事,结果现在一月过去,半点音讯不见……”
说着,赵无眠捏住钱袋,将其递给身旁的清焰,瞥向归元,“归元道长身上最好是带着避世鞘入京,否则这可算是欺君之罪。”
归元脸色微沉,沉默几秒便反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道:
“这些伤,未明侯也看到了……不瞒侯爷,避世鞘贵为九钟,兹事体大,若是传信,消息指不定半路就被截下,老道这才一路低调入京,只为安然无恙将避世鞘送还朝廷以平圣怒,但不曾想,还是不知为何走漏消息,被半道截杀。”
“遗失了?”赵无眠笑了笑,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问。
若他真信避世鞘半途遗失,彻查此事,那避世鞘或许多半还在武功山的某处暗室藏着……这种九钟,谁会心甘情愿交出来?
赵无眠从一开始就不觉得武功山会老实听话。
归元知道赵无眠不信,“侯爷认为老道这是苦肉计?”
“不是吗?”赵无眠反问,“证据何在?”
归元深吸一口气,“圣上也派了许然许都督前去江右,对否?路上我等二人相遇,避世鞘早已移交给他,但没过半日,许都督却被埋伏,身负重伤,那会儿老道距他最近,他便携鞘寻上老道,那时老道才知,袭杀者乃幻真阁阁主莫惊雪与本我堂堂主佟从道。”
赵无眠眉梢紧蹙,这老道士既然能碰见许然,那此话基本也能信五成,但也只有五成。
事关九钟,无论怎样质疑也不为过,谁知道这老道士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他们又不是小西天的秃驴,怎么扯谎都不为过。
“许都督何在?”赵无眠沉声问。
归元淡淡摇头,“许都督实力不俗,却被莫惊雪与佟从道暗算,吃了暗亏,身负重伤,发挥不出全力,因此即便加上老道,也不是莫惊雪与佟从道的对手,一路且战且退,后在混战中走散……避世鞘如今应当是在许都督手中,但他却生死不知,老道琢磨着他或许逃回京师,这才马不停蹄赶来。”
说着,归元还有几分唏嘘,又指了指身上血迹,“这不伤都没来得及治,就赶忙跑来。”
“兹事体重,你入京不先禀告朝廷,倒先来逛窑子?”
归元眼角一抽,不客气道:“避世鞘自从老道移交给许都督时便已算功成身退,如今做这么多,也算仁至义尽,此刻深夜,圣上早便睡了,又不是人人都能如侯爷这般将大内视若己家……老道我打了一路,回京后想先歇息歇息,享受享受,有错儿?”
赵无眠琢磨着此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不可能相信归元一面之词……毕竟归元这话可谓是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反正责任不在他,要找避世鞘?那就找许然和幻真阁去。
而许然与莫惊雪呢?不知道。
你们朝廷找不到,是你们朝廷的事,他们武功山可不担责。
赵无眠回首看了眼沈湘阁。
沈湘阁微微摇头,示意她也不知此事。
赵无眠有些头疼,妈的果然一涉及到九钟都开始玩心眼子,这事多半没那么简单。
归元眼看赵无眠还在思考,当下也不说什么要替曾冷月找场子的话了,微微拱手,“说实在说,老道将避世鞘送至许都督手中,还帮他联手抵御莫惊雪与佟从道一阵儿,已算是仁至义尽,现在伤势不轻,便先告退养伤……以老道我这副老骨头,这段时日怕是都难以出手。”
说着,归元口中轻叹一口气,“江湖代有人杰出,长江后浪推前浪,莫惊雪比老道还小十岁,但那身武功的确惊艳,怕是都快赶上萧远暮了……侯爷若要彻查此事,少不得与他争斗,切记当心,不可小觑。”
话音落下,归元便欲离去,但避世鞘这事儿还没个定论他就想提裤子走人,未免不把赵无眠当回事。
赵无眠忽的挡在他面前,微微拱手,“归元道长,我们此前有些旧怨不假,但立场所致,只能说各为其主,而近来武功山的表现,圣上也算满意,只要将避世鞘归于朝廷,往前恩怨自可一笔勾销,但这事目前疑点太多,道长这一走,那我再想找,怕是难了。”
归元眉梢轻挑,话音冷了几分,“侯爷想拦老道?”
赵无眠侧身,抬臂示意身后灯火璀璨的京师,“京师人才济济,不知多少杏林老前辈住在此地,若想疗伤,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
此话一出,归元表情彻底冷下来,“软禁老道?”
“避世鞘有多重要,归元道长比我清楚,单靠你一张嘴,空口无凭。”赵无眠微微摇头,抬手拉开狐裘系带,露出内里的锦缎白袍,他摩挲着手指,“今日这坏人,本侯不当不行,否则若入了你们武功山的套,那避世鞘怕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归元沉默,虽然表面上是他占理,但两人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江湖愣头青,九钟在此,赵无眠自当谨慎,谁也挑不出毛病。
但归元身为老牌武魁,武功山实际上的掌教,心高气傲,不可能没有一丝火气,可赵无眠身为朝廷未明侯,此刻对他出手,怕是不妥……
归元并非了然一身的江湖游侠,行事不得不考虑武功山,而若他心里没鬼,安心待在京师便是,赵无眠又不可能平白无故杀他,此刻出手,反倒是他不占理了……何必当这刺头呢?
踏踏踏————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传来。
回首望去,却是依依提着裙摆,一路自大厅跑来,让赵无眠与归元都是一愣。
却看依依那很有书卷气的柔弱面庞微微泛红,在灯火下闪着动人的光。
她跑至赵无眠身侧,喘了几口气,放下裙摆,而后脸红红凑上前,忽的在赵无眠脸上亲了下,后怯生生道:“侯爷别输喔!”
赵无眠与归元又是一愣。
依依脸红红地羞赧笑了下,而后又连忙抱着赵无眠的狐裘,提着裙摆小跑躲至一旁,后又忽的停下,兴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兴许是她自己有私心……因此她又忽的转身,来至赵无眠面前,牵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衣襟前揉了下。
归元:……
依依俏脸顿时更红,看都不敢看赵无眠一眼,赶忙就往回跑。
软绵绵的触感尚有残存,赵无眠看向大厅,萧远暮优哉游哉坐着,摇着团扇朝他微微颔首,意思是……打吧,给归元一个教训,替本座出气,再给他罩一层袭击朝廷侯爷的罪名更好。
果然是这妖女指使的!
归元想安稳走,别说赵无眠,就是萧远暮和沈湘阁都不可能同意。
被妖女惦记上,的确危险……
侧眼看去,归元脸色已经极为难看,气势节节攀升,周身雨幕在一股莫名的气场下在他周身不断回旋,隐隐构成一抹阴阳鱼形。
若是此时归元都没点动手的心思,那他别说配不配修道,就是当个男人都不配……
事已至此,赵无眠沉默几秒,也便不再多言。
两人在雨中相对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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