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约旦河攻防战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有关法兰克人修筑城堡的事,萨拉丁是时刻关注的,当最新的消息传过来后,这让他长舒一口气,觉得轻松了许多。眼下的约旦河渡口城堡并未完工,确切来说应该还只是打地基的阶段,到处都是挖土的痕迹,一道道的沟壑蔓延在大地上,而木制的军营在到是建设了起来。
“陛下,现在正是大好时机!”
萨拉丁麾下的不少将领,都如此坚定的认为。
自从在1188年初,与提尔城下攻城失利之后,阿尤布王朝的战事,都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
等到巴巴罗萨发起攻势之后,接连两次战役,阿尤布王朝虽然说损失都不算惨重,却也都接连失败。
若非有着巴巴罗萨意外身死这件事可以拿出来吹嘘,怕不是伊斯兰世界的圣战热情都要跌落谷底。
之后的阿卡城攻防战,更是表露出己方军队的弱势。
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胜利的消息来提振军心啊!
眼下正是一个好时机,乘其不意攻其不备,在法兰克人还未修筑出城堡的情况下,与之野战,这才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在这种迫切的求战之下,哪怕是萨拉丁,也有些动摇,一再犹豫,再三确定对方的兵力并不多,大约不足三千人规模后,他才决心以耶路撒冷的军队,向法兰克人发起进攻。
目的在于要一雪前耻,重震阿尤布王朝的士气。
受限于巴勒斯坦11月的气候,以及约旦河深入内陆的现状,萨拉丁这边其实也不能集结太多的军队,只能以相对精锐的埃及马穆鲁克作为核心,
他所带领的兵马并不算多,只有两千左右的轻骑兵与四千规模的步兵,加上三百多的重骑兵。
这个数字,已经两倍于外约旦法兰克人,并且是这个季节里行军的近乎上限。
过多的部队,其实也并不适合在那个地形情况下展开。
就斥候的回报,那处渡口那处渡口其实是一条约旦河支流汇入主脉的地方。
法兰克人的修筑工地有一半都背靠河岸,难以发起进攻。
这种情况下,兵员贵精不贵多的道理,萨拉丁还是清楚的。
就如先前萨拉丁所预料的一样,从耶路撒冷出兵,只需一日的时间,就能够接近法兰克人的阵地。
当他站立在丘陵高地吗,眺望那处渡河地点的时候,就见到一副自己从未见过的场景。
就如先前斥候们所说,这里并没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坚固城堡,看起来也不存在什么险峻到难以通行的地形,
展现在萨拉丁面前的就是一片略有起伏的平地,在这片平地的尽头有着点木墙,看似是军营。
按照萨拉丁自己的估算距离,从他脚下到对方军营,少说也有上千步的距离,这上千步的距离,看不到什么杂七杂八遮掩事业的东西。
除去一些类似木桩的存在之外,只能用荒凉来形容。
在这片土地上找不到任何可以用城墙来形容的事物,也没有什么中世纪守城所必须依赖的塔楼,硬要说有什么是不合乎自然风貌的,就只有这片平地上到处插着的木桩。
看起来就像这地区的堡垒要塞还在筹备阶段,没有正式的修葺。
这对于萨拉丁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代表着他不需要去进行一次攻城。
但法兰克人在哪里?
视野中并不存在。
“穆扎法尔,让你麾下的骑手去看一下,去看下那些法兰克人到底藏在哪里。”
“是的,陛下。”
随着穆扎法尔去向他麾下的部队下令,有那么一小队的骑兵,在午后的阳光下穿过荒凉的土地,奔向了那些木桩林。
由于前些天下过雨,他们骑马的速度并不快。
等靠近木桩林之后,也只是绕着跑了段,始终没有深入。
“他们为何不进去?”萨拉丁随口问道。
“可能是有所发现吧,说不定那些木桩别有玄机。”穆扎法尔答道。
当那些侦察的骑手回到萨拉丁王帐前时,禀报了那边的情况。
“铁丝?你是说那些木桩上,用大量的带着刺的铁丝缠绕着?”穆扎法尔从自己麾下骑手那里得到了前面的情况。
萨拉丁自然也是听到了是怎么回事,但一时间还是没理解他们为何要如此,毕竟仅凭借铁丝就能拦住他的军团吗?
从战略上来说,萨拉丁认为自己是洞悉了法兰克人意图的。
在北方提尔方面的法兰克人发起反攻拿下阿卡之后,势必是要继续深入切南下的。
而南边的外约旦,这个时候则乘机做出一个进攻姿态,逼迫萨拉丁抽出兵力回援耶路撒冷城。
这样一来法兰克人北方的主力兵团,就能更加占据主动权,从而夺回更多领地。
这种情况下,萨拉丁心知肚明自己是被敌方调动了军队,也清楚耶路撒冷城旁这座新修建的“要塞”,其实应当是一颗毒饵才对。
如果萨拉丁在这个“要塞”上花费太多的兵力,消耗太多的时间,那么其实就是萨拉丁被牵制住了。
而这样一个“要塞”如果置之不理的话,早晚会愈发的坚固,愈发的难以拔除。
所以萨拉丁做出的决定是直接乘着其还未修筑完毕,以雷霆万钧之势给予法兰克人一个警告。
正好前面在阿卡周边的会战,算是接连吃了两次亏,眼下身边多了一支士气高昂的马穆鲁克生力军,拿一个未修筑完毕的要塞开刀,先拿个小胜给自己的部下们壮壮胆,也算是一扫先前吃亏的晦气。
想归这么想,但萨拉丁其实还是做好了毒饵难以下咽的准备,毕竟敌人是法兰克人。
可谁能告诉自己,他眼前的这片荒凉空地到底是什么?是要塞么?是堡垒么?这里面藏着法兰克人么?法兰克人他们是耗子吗?
靠着一点木桩缠绕着铁丝,顶多再挖点沟,这就算城堡了么?
萨拉丁属实是困惑了起来,这种战争的表现形式,和这个时代的整体风格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要说先前和盖里斯麾下部队接战的时候,他还能明白法兰克人的部队在干什么,有什么目的,但眼下,他却就完全不懂了。
萨拉丁没有急于发起攻击,他的部队正在安营扎寨,哪怕想去发起尝试性的攻击,那也要等到次日了。
……
【黑暗的紫红色阴影被石榴红色取代,那赤红如血的光芒吞噬了天际,仿佛黎明满溢夜空,而这光辉并非来自日月,而是无尽烈火的啃噬。】
【炽烈的焰舌吐露,将人和石头一同化为灰烬。灾祸以嘶哑阴森的嗓音呼号:“听我说,邻居!听我说!”,凄厉的叫喊在风中回荡:“太恐怖了!这太恐怖了!”】
当年萨拉丁的书记官卡迪·法迪勒,曾以优美的文辞向巴格达的哈里发描绘法兰克人遭遇的灾难,如今却发现,那些文字稍作修改,便更为贴切地形容己方的苦难。
11月08日,在进攻约旦河渡口“堡垒”的萨拉丁王帐里,气氛压抑的所有将领都不敢吭声、如铅般沉重。
外面不时就会响起一下焖响,而他们已经清楚那是法兰克人的火炮发射了,而不时又是一声炸响,那却是木桩在收割着士兵们的生命……
这些声音是每一次进攻时,将领们还有萨拉丁本人都会听到的动静,而伴随着这些动静声音的传递,则是各种难以置信的坏消息。
从三天前开始,萨拉丁就发起了数次试探性的进攻。
一回忆起这期间的过程,萨拉丁就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
在这个陌生世界里,过往的战争铁律都被打破。
世界的真理以自己从未想过方式,扭曲的展现在自己面前。
收起那些惶恐的想法,萨拉丁默念了一些经文,而后离开了王帐,埃米尔们沉默的跟随着。
刚走出帐篷,迎面而来的景象便是遍布的伤兵。
11月的秋风吹过,带来凄凉与绝望。
那些伤兵或倚或卧,呻吟低泣,或只是默默注视着萨拉丁,目光中是掩不住的痛楚。
过去三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而正因为一清二楚,他才知道自己是在与另一个层次的对手角力。
随便扫过一眼这些多达数百的伤兵,萨拉丁没有在军营里多加停留,他向西走出军营。
这不是他第一次到来,但他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见证眼前的景象,近千的尸体平铺在这片大地,而众多还活着的人,则在一旁挖掘着土坑,对这些尸体进行掩埋。
不多时,翻过一座土丘,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他停下脚步,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禁闭目祈祷:数百具尸体散乱地铺满土地,而在不远处,还有人正挖掘着土坑,用来掩埋这些死去的同伴。
与他以往见过的尸体不同,这些人早已被撕裂得不成形状。缺失的四肢、被轰烂的胸腔和腹部,混杂着铁与硝烟的气息,使战场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铁与硝烟,将战场化作了一处血肉磨坊,而萨拉丁自己却就是一个刽子手,亲手将自己的部下与士兵们送进去,然后得到一份血腥答卷。
法兰克人表现出某种嘲弄的仁慈,他们允许萨拉丁的人来收拢尸体,甚至救治了一些伤兵。这些伤兵回到军营时,带回的不是希望,而是令人窒息的恐惧。
萨拉丁接受了这份“恩惠”,却换来了亲眼见证眼前惨状的机会。
11月的低温尚不足以滋生过多虫蝇,但恶臭与死亡的气息已足以让人作呕。
那些负责掩埋尸体的士兵们面容悲戚,手中的铁锹机械地将肢体抛入土坑。
他们已无力辨认这些残缺的身体是否属于同一个人,只能将尸体身上的赏钱和遗物收集,详细记录下归属。
萨拉丁伫立良久,终于再度向至大者赞美祈祷,双手微颤。他没有再看这些尸体一眼,转身沉默地离开。
身后的埃米尔们亦不发一语,唯有铁靴踏在泥土上的声响,是一曲挽歌在低吟。
十几分钟后,萨拉丁来到了前线,见到了吞噬无数撒拉逊人那些木桩、胸墙、铁丝网还有不太好看清的壕沟。
在这里脸色苍白,面容歇斯底里穆扎法尔,正集结着一支千人规模的军队,准备再进行一次冲锋,对于他而言,这处“堡垒”已经是他毕生挥之不去的梦魇了。
“停下吧,我们撤军。”萨拉丁来到了这位老将的身旁,低声说道。
他眼前的青狼,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抓起两把染着血的黄土,放声哭泣了起来。
在过去的三天里,他所经历的痛苦,感受到的无力,是自己过去一生累计起来都未达到的。
而在萨拉丁身后,许多精锐的马穆鲁克,那些自幼就被作为奴隶买来,接受高强度军事训练的“精锐”士兵们。
清一色的流露出惶恐神情,他们的同袍毫无价值死在了这片大地上,而他们却无能为力。
见到这样一副情景,萨拉丁心知自己麾下的这只部队,他们的精气神已经被碾在尘土里了。
回想起第一日所见到的景象,萨拉丁不知如何开口,才能提振他们的士气。
那是11月5日,在那个略带寒意的清晨,一支马穆鲁克士兵在吃饱饭后,士气高昂地来到了这片还未铺洒血肉的荒野。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勉强地洒在这片土地上,荒凉中透着一种即将被血染的压抑。
在他们的面前,仿佛只有一些木桩与铁丝作为阻挡,显得微不足道,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在步兵冲锋之前,那些从埃及运来的铜炮率先开火。炮声震耳欲聋,火光划破晨雾。马穆鲁克们的士气因这些响亮的爆炸而攀上顶峰,仿佛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但视野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射击的目标。
炮击更像是一场为鼓舞士气的仪式,而非实质的战斗。
伴随着一声声高呼赞美真主的战吼,马穆鲁克们终于展开了行动。
他们一往无前地挺进,步伐整齐,气势如虹。
因为铁丝网的阻碍,骑兵无法参与冲锋,这是一场纯粹的步兵攻势。
前排的重步兵紧握长剑,为可能的近战做足了准备,而后排的弓手则为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蓄势待发。
当他们挺近到第一道铁丝网前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掏出自己剑试图斩断正面的铁丝网,为后面的步兵打开一条通路,而其他的一些士兵们,则寻找起了铁丝网的缺口,试图尽快的越过去。
此时此刻在这片荒野上,除去偶尔响起马穆鲁克的吼叫声,那些藏在不知何处的法兰克人或者说敌人们,却连一点动静都未发出。
直到那些马穆鲁克们找到了一个可以快速突入阵地里的缺口,,马穆鲁克们蜂拥而上,当最前面的士兵冲进去几步的时候,他未曾注意到自己踩中了什么。
紧接着一声沉闷的炸响出现了,而伴随着那声音的是两公斤黑火药的爆炸,金属的破片在人群里起舞,而爆炸产生的气浪,掀起一阵黄土,在这黄土里鲜血第一次泼洒在这片阵地。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只是一个信号,地雷的成功引爆是告诉着亚嫩的民兵们鱼已上钩,野兽已踏入陷阱。
两个木桩之间没有用铁丝网连接,这是故意留给马穆鲁克们进军的缺口,用铁剑斩断铁丝并不算难,只是颇为耗费时间,能在战场上保持理智,是一件非常难的事,热血上头后,寻常士兵们群体所做出的举动,并不怎么难以揣摩。
当他们蜂拥进这个缺口的时候,马穆鲁克士兵也第一次见到了法兰克人。
此外,他们也看到了黑洞洞的炮口,以及几秒之后闪过的那焰光。
伴随着一声口令,引线被点燃,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炸响,以及一枚4磅重的铁球,飞过空中,砸向人群。
铁球所到之处,血肉模糊,士兵们惨叫连连。
挥舞镰刀的死神,迅速收割着马穆鲁克的生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荒野上开始响彻着哀嚎与呻吟。
这是两个时代的对战、这是肉体与火炮的碰撞,仅仅是各个炮口后射出了两轮的炮弹,往日里趾高气昂的马穆鲁克军团就溃散了。
他们找不到可以肉搏的对象,他们所面对的是无情的火药与金属。
当硝烟散去,那些溃逃的士兵逃入安全的距离后,再回望那一片荒无人烟略有起伏的大地,他们的视野里再度失去了敌人的身影。
若不是身旁伤兵在流血,那片大地上铺满尸体,他们都不由得怀疑起刚才的一切是否为真。
这就好似1522年所爆发的比科卡战役,法国军队(主要是瑞士雇佣兵)在比科卡向神圣罗马帝国的营地发动进攻。
当时神罗一方的西班牙人占据了有利的防御阵地,在比科卡村周围修筑了土垒,并设置了大量的火枪手。
不仅如此,还开挖了壕沟,限制瑞士枪阵的冲锋。
当瑞士人发起冲锋的时候,阵地上的各处壕沟,限制了他们的行动,使得他们速度缓慢。
紧接着在他们快要靠近西班牙人阵地时,被埋伏在土垒后的火枪手迎头射击。密集的火枪火力大大削弱了瑞士阵型的冲击力。
随后,西班牙使用轻步兵和炮火摧毁了瑞士的后续进攻。
外约旦的军队,并没有配备火枪,但更加精心准备的防御阵地,起到了奇效。
铁丝的生产并不复杂,实质上锁子甲就是铁丝编制而成。
通过一些简易机械的辅助,带刺的铁丝可以快速生产,虽然这个时代铁器昂贵,但能通过生产力取得战场优势,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铁丝又不是不可回收。
不只是壕沟和铁丝限制了马穆鲁克的冲锋,由于背靠约旦河的缘故,萨拉丁并不能有效围困阵地。
即便是通过船只,亚嫩河谷的船,都能借道死海直达阵地运输补给。
而萨拉丁在死海是没有舰队的,他也没想过为什么需要关注死海的制海权……
死海?那不就是一个大澡堂吗……
而在另一边,外约旦一方,则就是完全另外一回事。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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