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第101章 愿为春闺枕边人四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慕彩踱步向前，只敢屏息凝听，听得屋里有些动静，心跳加快，正欲小心离开。

    只听得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主子！”门随即开启。

    一抹深蓝入了眼帘，随即又扑上一抹清翠。正是素然和青衣。慕彩喜出望外，干涩的眼睛泛起了泪水，微微湿润，却又被风吹去。

    三人在皑皑白雪的天地间紧紧相拥，互相温暖，素白深蓝浅青，三色相融。

    远远地，有一抹若隐若现的艳红，那么显眼却被掩没在雪地间。白伞下的红袖扬着嘴角，因寒冷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显得更瘦弱，苍白的脸没有往日的美艳。发红的眼眶不禁落下热泪，而只有这泪才能给她温暖。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得如此悲哀。

    三人刚入屋，慕彩便急忙问道，“红袖有和你们一起来吗？”

    “没有。”素然为慕彩倒了杯热水，又看了眼青衣，“但是，奴婢和青衣都感觉到红袖一直跟着我们。但她没有现身，或许有难言之隐吧，我们只想着先找到主子，再与红袖相谈。”

    “她一直在帮我。”慕彩轻叹一口气，为素然和青衣各倒了一杯热水，“你们暖暖身子，千里迢迢来这里，我真的，真的很感激。你们的恩德，我不知该怎么报。”

    “主子，您别这样说。从你救了我和姐姐那时起，我便在心中发誓，誓死报效您。”青衣握住了慕彩的手，紧紧不愿放开。

    “主子平日待我们如一家人，如今真的不必说见外的话。我们都是孤苦无依之人，在皇宫生存更是不易，也只有和您在一起才会晓得家是什么。”素然抿了抿唇，对上了慕彩的眸子，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彼间，素然闻听门外极轻的脚步，脸色一沉，大跨一步，移身到门前，迅速将门拉开，只瞥见一抹红色，料想是红袖，便假装紧张，高呼了一声，“青衣你怎么了！”

    青衣一愣，尚未反应过来，正欲应话，便被慕彩握了握手，又见慕彩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说话，这才忍住了。

    红袖果不放心，又小心折回，迎面却遇上了素然。

    一时惊愕，迅速低下头，四下慌乱却无处闪躲，莫叹一口气，这才抬头，莞尔一笑，“好久不见，素然。”

    “红袖。”慕彩站在门旁，双腿有些僵硬，她看着消瘦的红袖，心头一紧，“回来吧。”

    屋内，烤着小火取暖，四面窗户紧闭，门掩住很实，但还是抵不过寒气。只是主仆四人终相逢，也不觉寒冷。

    “红袖。我从没怨你。”慕彩把热水递给红袖，又抚了抚她的面庞，有些心疼地轻言一句，“你憔悴了很多。”

    “姐姐！你为什么不愿见我们呢？你明明一直都在帮我们，却为什么不想和我们一起？”青衣抱了抱红袖，泪水夺眶而出，像是憋了很久的委屈终于有了哭诉的地方。

    红袖安抚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咽了咽唾沫，干涩的眼睛流不出眼泪，只努了努嘴角，没说下去。

    “红袖，无论曾经发生了什么，我想，我们还是一家人。”素然看向红袖，语气平淡，然而目光却很温暖真挚。

    红袖眨了下眼，半掩着眼帘，嘴唇微张又闭了闭。

    “是因为——楼相吗？还是因为谭青。”慕彩启唇，没有直视红袖。

    红袖一惊，继而淡然点了点头，“我怕……我怕很多事情，我怕我不敢面对，我也害怕责怪。我很愧疚…”红袖冷笑了一声，“其实我的原名是苏若翘，青衣的原名是苏晗柳。我很早就在等他了。那时，我和青衣还很小，我已经认识他了，他才六岁而已，倒在我们家的医馆，被父亲收留做学徒。那时我未满三岁。说实话，喜欢他的聪慧更喜欢他的认真，他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最多的事，记更多的东西。他比谁都认真……所以父亲很疼他。”

    红袖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眸中隐隐有光泽闪动，“我……当时太小，也不知何谓心动，只想吸引他的关注，至少比别人多一点。所以，我就欺负他，装作大小姐的模样，我会尽力收敛一点。可是……他好像不知道我的心思。三年后不知什么缘由他辞别了我们，但他答应会回来的。再过了几年家道中落，小人栽赃，惨遭火灭，我和青衣是唯一的幸存者，不得不隐姓埋名，远走他乡，那场大火，带走了很多东西，只留下了我和青衣，还有回忆。”

    红袖红了眼眶，抚了抚了青衣的脸，“两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无依无靠想生存下来有多难？青衣自幼跟着父亲学医所以我四处祈求为她在医馆谋得了一个做学徒的机会，而我因为幼时便喜乐理舞曲，而且我猜想青楼的消息比别的地方要灵通得多，那里鱼龙混杂有些人来头更是不小，很可能可以打探到他的消息，所以我选择在青楼维持生计。但，我是卖艺不卖身的。因为——我在等他。等着哪一天见到他，他也还记得我，告诉他我真正的心思。然后把这一路走来的辛酸和他分享，再悉心聆听他的苦楚和无奈，然后我们带着青衣远离喧嚣，待到青衣有了意中人后，我们四个再同时成亲，而后我为他生儿育女，他教他们习武鞋子，我教他们言诗起舞。又或者，只要他能给我个拥抱我就很满足了。而后，我越来越努力，从普通的歌妓辛辛苦苦爬到头牌，那时的我仍在单纯地想着只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我，他才会有可能关注到我，然后找到我…给我和青衣温暖和依靠。”

    不知道为何，当其他三人听到红袖对未来的期待时，隐隐一阵心疼，似乎这也是她们藏在心里许久的话。

    红袖把炙热的目光看向了慕彩，“后来，我不知道老鸨会那样违背信义，当我和妹妹万念俱灰时，您出现了。我真的真的很感激，我暗暗发誓会永远效忠你。当我踏入皇宫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将他忘记，哪怕我已经用了十多年来爱他。可是，我没有想到，山水也有相逢的那一天……我真的，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那种感受的。当你全心全意去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就不在乎，可是那个时候你已经为他付出了所有，从记事起一直到现在，也可以说他是我黑暗日子里唯一的支柱。”

    “他是我黑暗日子里的唯一支柱，一个带着光芒的支柱，就这样，我爱了他整整十九年。”红袖努了努嘴角，冷笑了几声，泪水决堤，她抽搐着，却还是说着，“我从来不敢把我真挚的爱对别人说，可他却把这份爱变成了卑微的爱无耻的爱。到头来，我终究成不了他的一丝一毫。那些我设想的未来，都是我可笑的自作多情。他根本不愿记得我。”

    “那场火，终究会把该带走的带走。”文学度 www.wenxued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