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 十三、设宴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好无聊!心下一声哀叹,司徒冰怡偷偷抬眼,望着坐于自己对面上首之处的司徒冰凌,神情好不可怜!
话说,这北国使者究竟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不小心被门板给夹了?
设宴回请,以表谢意这些事情,找那些朝中重臣王子皇孙便可,干嘛要将她扯进来?
她只是区区的一介弱女子而已,就算这宴会是以寻常的家宴形式,但是,真的合适么?
看看,太子,四皇子,她的七哥,还有,就是如今正安坐于她身侧的沈子衡!
而且,她严重怀疑,这沈子衡,极有可能是为着避嫌才被请过来的!
毕竟,哪儿有宴请人家妻子却将丈夫丢在一边的道理?说不过去嘛!
“公主似有心事?”主位之上,北国使者齐宣含笑询问,“可是下官的安排不合公主心意?”
“贵使过虑了!”收敛心神,司徒冰怡浅笑应对,“只是心下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哪里会有什么事情!”
“哦?不知公主可否方便明言?”
“这等宴会,我一介闺阁女子,当真合适么?”
“公主多虑了!”
说话之人司徒冰怡也认得,就是那日在御花园偶然巧遇,并且于那夜御宴再次相遇的素衣男子!
据七哥说,这人乃是北国此行的副使,名唤路廷,平日里虽然不露声色,但却绝对不可视之等闲!
“上次御宴,公主文思敏锐,一曲诗词艳惊四座,实令我等甚为钦佩!故而设宴相邀,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终究不合礼数!”
“此次仅是寻常家宴,而且,在座之人,无不与公主亲缘深厚,也算不得什么不合礼数!”
“话虽如此……”
“十五皇妹!”一声轻唤,却是坐于上首的太子司徒冰堑,“既然路副使都如此说了,十五皇妹便放宽心好了!”
“那……”虽然很想先行离去,但天不从人愿,她又能奈何?“既然太子哥哥都说如此,那么,冰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了!”仿若突然忆起一般,那路廷放下杯盏,“先前听人传闻,说是怡安公主极擅琴艺,不知我等今日是否有此耳福,能够得闻仙音?”
“琴?”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司徒冰怡收敛心神,“路副使怕是听错了吧?或者,是有人误传了!”
琴棋书画什么的,她是一点儿都不能沾边,一沾边肯定出事,所以,还是赶紧推脱的好!
“这么一说为兄倒也想起来了!”饮尽杯中水酒,司徒冰玄含笑相对,“为兄可是很久都没听到妹妹的琴声了,不知,妹妹今日可否让为兄得偿所愿?”
“恐怕要让四皇兄失望了!”按下心中的不耐,司徒冰怡微微皱眉,“四皇兄也知道,妹妹如今已是尽忘前事,所以,那些琴艺什么的,真不记得了!”
也不知道这个司徒冰玄是怎么想的,有事没事就变着法儿的试探她,脑子有毛病啊这是?
“那倒是可惜了!”司徒冰堑状似扼腕,“还记得那年的仲秋宴上,十五皇妹了技压群芳,可是拔得头筹了呢!”
“妹妹都没有试过,怎么就能如此断定呢?”放下杯盏,司徒冰玄再次开口,“也许,妹妹还可以因此而忆起些许前事也不一定呢?”
“若果真如此,那倒是冰儿的福气了!”司徒冰凌儒雅温笑,“只是,冰儿不愿,四皇兄又何必如此相迫呢?”
“七弟这话就有些过了!”司徒冰堑浅笑劝解,“四弟也是为了十五皇妹了好,不是吗?”
“太子哥哥所言极是!”接过话语,司徒冰怡笑得有些讽刺,“既如此,妹妹也就不再推脱了!”
不就是想给她难堪吗?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过是一支曲子罢了,她给就是!
“只是,真正的高手,即使不用任何乐器,也一样可以作出天籁之音,冰儿虽称不得什么高手,但是忘尽前事,免不得,也要如此效仿了!”
“如此!”那路廷笑容清浅,“倒是我等之幸了!”
“路副使过誉了,只是,这曲子本是乡俗俚曲,虽然文辞有些意思,但音调却有些难登大雅之堂,不是之处,还请诸位多多见谅了!”
“公主过谦了!”
路廷执杯示意,之后,略微垂首,借着饮酒之际,掩下唇角那不为人知的深意!
“少壮不努力,不如自挂东南枝!”
稍稍的停顿之后,司徒冰怡抿了口特意为她准备的清茶,清润了嗓子之后,方才沉吟开口!
“去年今日此门中,映日荷花别样红,飞流直下三千尺,人生长恨水长东,相见时难别亦难,一别西风又一年,明朝散发弄扁舟,载将离恨过江南!”
冷冷的望了一眼膛目结舌的众人,司徒冰怡心下心底暗暗的生出了些许的讽刺!
“在河之洲,月上柳梢头,独上兰舟,问君能有几多愁,却道天凉好个秋,青青河畔草,二月春风似剪刀,花落知多少,今日少年明日老!”
对于她的诸多逼迫,她可以全不在乎,但是,若会因此而牵累到了疼她宠她的亲人,那么,她决不允许!
“空山新雨后,自挂东南枝,欲穷千里目,自挂东南枝,亲朋无一字,自挂东南枝,人生在世不称意,不如自挂东南枝,秋风肃肃晨风飔,菊残犹有傲霜枝,廉颇老矣,宛转蛾眉能几时!”
收敛最初的讶异,众人静下心神,细细的品评着这文辞中的精妙语句,唯独例外,便是满腹忧心的司徒冰凌!
“举杯邀明月,一枝红杏出墙来,低头思故乡,一枝红杏出墙来,采菊东篱下,一枝红杏出墙来,侯门一入深似海,千枝红杏出墙来,车辚辚,马萧萧,红杏枝头春意闹,桃之夭夭,且向花间留晚照!”
望着司徒冰怡已然有些喘息的模样,司徒冰凌心下疼惜,却是不能有分毫的动作,瞬时间,丝丝无力涌上心头!
“日边红杏倚云栽,蓬门今始为君开,仰天大笑出门去,无人知是荔枝来,卧龙跃马终黄土,美人帐下犹歌舞,蓬莱文章建安骨,此时有子不如无!”
察觉到了司徒冰凌的些许异样,司徒冰怡转过视线,向着自家兄长安抚微笑!
“诗书万卷,落纸如云烟,下笔千言,须无一字不用典,离题万里若等闲!”
虽然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但是,此时的司徒冰怡,已是无暇他顾!
“爷娘闻女来,举身赴清池,阿姊闻妹来,自挂东南枝,小弟闻姊来,琵琶声停欲语迟,横眉冷对千夫指,安能辨我是雄雌,亲射虎看孙郎,一见知君即断肠,置彼周行,一树梨花压海棠!”
有意思!望着眼前的这番景象,那路廷微微勾起唇角,这一次,果然是不虚此行啊!
不过,他还是不怎么相信,仅仅只是前事尽忘,便让一个人产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巨变,可能么?
“问君何所之,宣城太守知不知,危楼高百尺,宣城太守知不知,此物最相思,宣城太守知不知,江州司马青衫湿,宣城太守知不知,红酥手,将进酒,你既无心我便休,雨疏风骤,韶华不为少年留!”
暗含兴味的目光微微一转,便见到司徒冰堑那审视的玩味神情,唇角那原本浅淡的笑意,尽数化为了丝丝嘲讽!
这个太子,虽然看似温雅,但,却是个沉不住气的急躁性子,终究是难成大事,至于那个辰王……微微摇了摇头,路廷再次执杯!
“东风不与周郎便,遍插茱萸少一人,夜深忽梦少年事,惟梦闲人不梦君,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出师未捷身先死,分明怨恨曲中论,满园春色关不住,芦橘杨梅次第开,病中垂死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
精明内敛,稳重沉着,最重要的是,狠情决绝,甚至于,对于自己的血亲妹妹,都可以置若罔闻!
当初,若非辰王提前得知了消息并且一力掩埋,那沈子衡又岂会轻易得手!
所以,怡安公主当初游湖落水,很大程度上,便是拜她这个四皇兄所赐!
“欲得周郎顾,从此君王不早朝,春眠不觉晓,从此君王不早朝,无端嫁得金龟婿,从此君王不早朝,轻拢慢捻抹复挑,从此君王不早朝,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争渡争渡,栗深林兮惊层巅!”
而宁王,虽然看似犹若九天谪仙,但该狠的时候,这人可是一点儿都不会含糊!
但是,他却有个异常显眼并众所周知的弱点,而当一个人有了弱点时候,那么,也便意味他的失败,所以,终究还是可惜了啊!
“道路阻且长,不如高卧且加餐,人生不相见,不如高卧且加餐,驱车登古原,不如高卧且加餐,停车坐爱枫林晚,不如高卧且加餐,思悠悠,恨悠悠,独立小楼风满袖,知否知否,与尔同销万古愁!”
“好!”敛尽心思,路廷含笑赞叹,“不愧是能解出那千古绝对的怡安公主,这份文思,果真是令人赞赏!”
虽然讶异于司徒冰玄对这人的多番试探,而自己,此次也稍稍的添了些许助力,不过,这份结果,却实在是大出所料!
“虽然曲调确实怪异,但文辞精妙,字字珠玑!”执杯,司徒冰堑含笑赞赏,“十五皇妹果然好心思!”
“太子哥哥说笑了!”刚刚放下茶盏并缓了口气的司徒冰怡连忙接话,“这曲子是冰儿从别处听来的,冰儿哪有这份能耐!”
“妹妹过谦了!”司徒冰玄依旧浅笑,“若果真从别处传来,那为兄等人怎会一无所知!”
“四皇兄不信,那妹妹也没什么办法了!”
无论如何,如今的她,确实就是当初的司徒冰怡,只要她咬紧牙关不予松口,那么,他们就绝对是毫无办法,!
虽然,对这人的试探已是极其厌恶,但是,她也只能暂时忍受了!
唉!水溶轩中,司徒冰怡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身后,琉璃近前,细心的合上轩窗,阻断那随风而入的丝丝细雨!
“公主,小心着凉!”
“没事,你先退下吧!”
稍许犹豫之中,琉璃终是不敢违抗,俯身一礼,之后,静静的退了出去!
身后,司徒冰怡回身,顾自的在桌边落座,之后执壶,为着自己斟了杯热茶!
那天从北国使者的宴上回来之后,她一时兴起,便将记忆里的那首《月满西楼》也哼了出来!然后,就直接被七哥送回这镇国侯府了!
用七哥的原话说,便是既然还是放不下,那么逃避也是没用,有些事,还是要自己面对的好!
可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她根本就没什么意思好不好?
如今在这水溶轩中,她是吃了睡睡了吃,都可媲美养猪了!
偏偏这两天还连连下雨,弄得她连房门都出不得了,真是闷死了!
话说,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无聊啊,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啊!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溜出去,就算那帮丫头守得再紧也没用,她是绝对绝对不会一直呆在这里的!
雨后初霁,天朗气清,就算是人的心情,也会跟着格外舒畅呢!
轻摇折扇,司徒冰怡一身青衫,再次站在那堪称熟悉的大街之上!
话说,连着被关了五天,她骨头都快生锈了,嗯!还是外面比较适合她!
收了折扇,司徒冰怡刚欲举步,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冒失撞了过来!
即时,一个趔趄,司徒冰怡差点儿跌倒在地,幸好及时稳住,不过,那撞人的小孩,此时却已向着旁侧的巷口跑去!
话说,她怎么就觉得眼前这种情景分外熟悉呢?垂首,望着已然空空如也的腰际,司徒冰怡神色纠结!
果然啊!
长长的叹了口气,司徒冰怡打理精神,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那荷包里也没有多少银子,毕竟,她也没什么非买不可的东西不是?
可是,那个荷包的本身,却是七嫂送她的第一份礼物,所以,绝对是不能有失的,唔……想这么多干嘛?还是赶紧追吧!
话说,刚才那孩子明明就是拐进这条弄巷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回来了!五哥哥回来了!”
忽然间,一阵欣喜的雀跃欢呼引起了司徒冰怡的注意,循声而去,却见方才撞她的那个孩子,正小大人般的分发着抱在怀里的馒头!
“一人一个,大家都有,不用急!”
那啥……现在什么情况,除了那个病恹恹躺在草堆里的瘦弱女孩看起来和她差不多之外,其他几人,居然都还是些不满十岁的孩子!
此时,那撞人的小孩手里只剩下了最后两个馒头,只见他俯身近前,轻轻的唤着草堆上那病弱的女孩!
“巧玉姐,我们有馒头吃了!”
虽然司徒冰怡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句话,却实实在在让她打从心底感到酸涩!
“咳咳……小五……你自己吃好了……咳咳……”
“巧玉姐!”将馒头放在一边,那撞人的孩子拿出司徒冰怡的荷包,“你看,我们有钱了,一会儿,我便去找大夫给巧玉姐看病,你一定会没事的!”
“你……”喘了好久,那女孩才重新开口,“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低头,那孩子犹豫许久,“是……我捡来的!”
“捡来的……咳咳……你上哪儿捡来的……咳咳……”勉强的压下了难忍的咳嗽之后,那女孩再次开口,“是不是……是不是你偷来的?”
“我……”
“小五,巧玉姐平常是怎么跟你说的,你……”
话音未落,那女孩便已艰难的喘不过气来,即时,吓得身边那孩子连连哭泣!
“巧玉姐,我知道错了,本来我也想和巧玉姐一样找活干的人,可是他们都嫌我小,不肯要我,我……巧玉姐,都是小五不好,巧玉姐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小五……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
“我想姑娘是误会了!”心下不忍,司徒冰怡踏入屋内,“这些都是我给这孩子的,只是方才一时顺手,连家嫂亲自赠送的荷包也一并送了出去,这不,赶紧就追过来讨还了!”
她这绝对不是心软,绝对不是!她才不会心软呢!她只是想为自己积些福德罢了,对,就是这样!
可是,本来就被那唤作巧玉的神色吓得哭泣的小孩,却在见到司徒冰怡之后止了哭声,随即,小心的缩在巧玉身后!
“那个……”
“哇……”
一声响亮的哭声,打断了司徒冰怡尚未出口的话语,回首,却见这里面最小的那个女孩,正抱着自己剩下的小半个馒头,害怕的望着她大声哭泣!
紧接着,此起彼伏,一时间,整个破屋的哭闹之声,竟是不绝于耳!
“我说,你们先别哭了行不行?”司徒冰怡有些无力,“好了!你们都别哭了!别哭了行不行?”
被哭声闹得心下烦躁,说到最后,司徒冰怡终是忍不住的加重了语气,岂知,却让一直强撑的巧玉,也忍不住的留下了眼泪!
好吧!烦躁的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司徒冰怡心下烦乱,算她怕了这些人还不行么?
“收拾东西!”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全都跟我走!”
即时,满屋的哭声更为响亮,气的司徒冰怡几乎都忍不住的想要跳脚!
“不许哭!我说不许哭,都听到了没有,不许再哭了!”
这算什么?自讨苦吃?早知道就不该管这些破事,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她就知道,好人什么的根本就是做不得的,刚才她脑袋一定是被门板给夹了,真是气死她了!
当司徒冰怡再次从桃源出来之时,已是夕阳西坠,抬手,再次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司徒冰怡忍不住的心下暗叹!
总算是都安顿好了,可还真不容易啊!说实话,方才,她还真想就那么撒手不管了呢?不过,终究是不太忍心啊!
至于之后的事情呢,就交给七哥好了,相信,七哥也绝对不会任由别有用心的小人混到自己身边吧?
虽然,他们的样子似乎都不太像,而且还都是孩子,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还得小心不是?
嗯,就这样决定了!
思量既定,司徒冰怡扬起笑容,随即举步,向着镇国侯府的方向兀自而去!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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