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恨纷乱 第五十三章 先要救的是你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我撩起自己后背衣服上的一角，顺着镜子里看去，腰间果然青了一大块，咬牙为自己涂上才从药店买来的跌打药胡乱抹了一通，弄得自己又是呲牙咧嘴一番，忍着痛，侧头去看静静躺在那里的璃未，这些痛，却没有心痛。

    客栈的老板与伙计之后很快便回来了，看着自己一客栈的狼藉心疼不已，看到我从扶着楼梯往下走时，更是一惊。

    他们帮我将璃未从屋里搬回马车上，我将原先送给大汉的东西转送给了他们，只留下一些必要盘缠，他们一个劲道谢，我笑笑驾车离开。

    一路马车颠簸，腰间的疼痛好似随时会让自己散架般痛苦，我却咬牙忍着，继续不眠不休地赶路历程，毕竟，已经浪费了一夜之长！

    璃未说过，天下间只有一人能够救他，而那人也只有我请得动，所以那人必定是与灵夜朔一起隐居秘森的第一神医尧药。

    与尧药相处也非一朝一夕，我清楚知道，他不是会轻易动手救人之人，除了灵夜朔吩咐为之，只要是灵夜朔吩咐的事，就算是身体的九十九分已经踏入阴间，只要还有一分仍旧在人世，他便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只是，璃未与灵夜朔之间恩怨，原本的混乱，加之因望夕澈，因我而起的情仇又如何一个复杂一词可以说清。

    灵夜朔对璃未要下杀手也始终念旧日兄弟好友之情，只是这次璃未所谓的局中，我这个已经改天换面的昔日“望夕澈”不知究竟能让灵夜朔动容几分，不由心下担心。

    “淅沥淅沥……”

    连续几夜的大雨让心情烦乱，浑身都已经湿透，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在寒风中赶车前行，白日路人纷纷注目，夜晚只有夜空凝神望我。

    阳光躲藏，明月隐匿，这样的雨天，让人心烦。

    我回头掀开小窗布帘，看着璃未在车厢里安然躺着，滴水不沾，顿时安心不少。

    “停车！停车！”

    昏暗天色，阴郁洒雨，前面的路边有一行人淋着雨冲我这边叫喊，大雨朦胧中只看见大概身影，声音响亮，身子一定很好，再等下一辆马车经过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不知为何却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不及多想，疾驰的马匹已经飞越一行人身旁，瞬间的擦身，被雨模糊的视线眨了又眨，错过看清从身边疾驰远离的一行人的面目。

    “滴滴滴滴！”

    雨不断打在车厢顶棚的声音着实刺耳，我细心为璃未将行李中的衣服全部拿出盖在他身上，还小心不离他太近，以免弄得他湿了身子。

    “璃未，过了前面的三岔口，秘森就近在眼前了，你马上便可以醒过来了，所以，所以，”眼睛氤氲，唇间颤抖，喉咙干涩，竟然呜咽地就要说不下去，“所以……不要再继续冰冷下去了。”

    不知道是我被雨水打得太久的手太过冰冷才惹得璃未的身子发寒，还是他的毒又将他的体温夺去了一分，我只是紧握着不肯放，好似放手了，就会失去一般。

    抱膝蜷缩于车厢一角小歇了一会儿，继续钻出车厢，爬上车前策马奔腾。

    当驶进秘森的时候，我都快要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

    只是欣喜不过半刻，马腿淬不及防地齐齐一折，嘶叫一声，同时倒地，我与马车狠狠被狂奔的速度甩了出去，还好周围的草丛草地长得很是茂盛厚实。

    抹去脸上的一层脏泥，忙冲到大树下被冲撞的马车车厢里寻找璃未的身影。

    还好……

    我看看马匹，又看看马车，咬牙将璃未从马车里半拉半拖出来。

    吃力地将他放到自己背上的时候，险些让两人齐齐摔倒下去，脚步重重一踩地，总算是稳住了身形，却因为身高的关系，只能让璃未的双脚拖着地跟着我的步伐前行，在湿泞的泥土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不过多时，便又被雨水全部冲刷而尽。

    秘森中大自然的声音，虫鸣鸟叫曾经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只是现在耳边的每种声音，到了耳朵里，只能成为一种声音，“噗通噗通”是他的心跳，也是自己的心跳，我能感觉自己的心脏莫名越跳越快，眼前的天色越来越黑，可是我就是不能让天全部黑下来，因为还没有到……还没有到啊……

    不知走了多久，多远，穿过层层茂密，重重遮挡，拨开最后一片大片蕉叶的时候，我终于看到我所知道的秘森中唯一一间可以住人的房子，我曾经的住处，我欣慰一笑……继续走，继续走……

    耳朵有些朦胧，眼睛有些发昏，我却清楚感受到不再是一片黑暗，身上开始变得暖洋洋的，太阳一出来，这里的采光仍旧这样好，这样舒服。

    一扇熟悉的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顿时松了口气地将璃未放到身边草地上。

    尧药看我一眼，又看璃未一眼，皱着眉，还是那又似孩童又似成熟的变声间的嘶哑。

    “这人怎么每次出现在我面前都是伤痕累累的。”

    我听不清尧药说的什么话，也不知自己是用何种面目，何种声音说的话，我说。

    “救救他。”

    “我不会救他，带回去吧。”

    我一瞬的清醒。

    “不要！尧儿，你救救他。”

    “你叫我什么。”

    尧药眼睛锐利扫向我，我忽然一阵晕眩，雨天刚过的晴天，对于我来说，似乎太过耀眼……

    我的声音弱的几乎连自己都不见的境地。

    “我……”

    最后感受到的是柔软的小手在脸上摆弄的温暖舒服，还有尧药和以前一样听不出波澜的声音，这时候，竟然会让我有想要微笑的冲动，只是微笑而已，只是嘴角太沉，沉到让我勾勒不动那么深刻的弧度。

    “先要救的，我看是你才对。丫头，没回答我的问题之前，我不会让你死。”

    一会儿如烈火灼身，一会儿又如冰雪封顶，冷热不一的煎熬虽难受，只是我每次只是浑浑噩噩，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知等待为何物，不知对接下来又一次烈火冰雪的恐惧，我挣扎弥留之际，脑海中似乎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一身白衣，片片白雪，他对我笑得云淡风轻，嘴角却挂着一道触目惊心的透明之毒。

    他张了张口，我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惜夕，我们来看看，这局，最后赢的会是谁？

    “铮铮——”

    耳边有一道道难听致极的筝弦拨动声音，在不成曲调之前，那被抚的筝似乎本身就早已不堪重负残旧坏去多年般。

    我试着动了动眼睑，睁不开，转了转眼珠，转不动，弹了弹手指，弹不动……

    我的意识只允许我听见，不愿让我醒来。

    “王爷，两年前开始，你便没有抚响过那凤尾筝一次。”

    “或许是见到了两年前的故人，总觉得这凤尾筝也想发发声音。”

    “那人到底救不救。”

    “……”

    好一阵的沉默。

    “先拖着，别让他死了。待那个姑娘醒来之后，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决定要不要救。若他是为了其他女人成了这副模样……不救也罢。”

    “是为她？”

    “铮铮……”

    只闻筝音，不听人声，意识也渐渐涣散离去。

    再次听见声音的时候，我的眼睛睁开了，我躺在自己曾经睡过几月的木床上，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我自己一个。

    璃未呢？尧药呢？灵夜朔呢？

    我惊慌失措，下床走动，摸着与两年前自己入住开始便不曾动过一分一毫的摆设，与回忆中一模一样的树屋，更加慌乱，甚至开始怀疑，至今为止的种种或许只是自己的黄粱一梦，只是那痛的感觉，那殇的感觉太鲜明，太刻骨铭心。

    蓦然走到门边，轻轻抚着门上我那亲手刻上的“正”字，一个不多，也一个不少，正是我离开这世界那日所数，十个，五十天。

    不是梦……

    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落寞，是因为不能欺骗，璃未的放弃或许只是自己的担心多余么？

    突然想起了，半梦半醒间听到的筝音，朝我原先放筝的地方看去，才知原来有一处竟然变了，那不知时日前听到的凤尾筝音，现在却不见筝身。

    我正奇怪着。

    “吱呀……”

    门轻轻打开，面前站了一个有些陌生，也很多熟悉的身影。

    他又长高了一些，他的脸颊上的轮廓又明显了一些，他的发又长了一些，他手上抱着的筝也不一样了，和两年前我丢弃浸水后的样子不同，新了许多，我闻到了一些新鲜的木材味道，看到筝弦还是闪闪发亮的一副新景，怪不得屋子里没有人，这筝是刚修好的。

    “王爷，怎么不进去。”

    尧药走近，看到我。

    “你醒了。”

    我低头看他，点点头。

    “那该回答我的问题了，你先前叫的我什么。你，是谁？”

    我看了看灵夜朔，他审视着我，眼里有些流光。

    我又看尧药。

    “璃未呢。”

    “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便考虑告诉你他在哪里。你究竟何人？”

    他们果然不可能认出我来，我有些寂寞地笑笑。

    “天下间能喊你尧儿的还有谁？是我啊，尧儿。”文学度 www.wenxued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