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恐惧和不安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娇小的女孩并没有对凯撒放下警惕，反而好似快要被这位突然出现的伯爵吓得哭出声来，眼看着那孩子的眼眶就要变得湿润，嘴里极其小声的嘟囔了一嘴——

    “玛格丽特......”

    虽然声音微弱，但还是没有逃过凯撒的耳朵。

    在听清那个名字的同时凯撒为之一愣，他离开翡冷翠来到这里正是要找玛格丽特，凯撒眨了眨眼睛来确定自己此刻是清醒的，而并非是幻听。

    “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而就当凯撒想要向小姑娘确认更多的信息时，那怕生的小家伙却立刻转回身去消失在了转角后，消失在了那一抹宛如正在指引方向的光中。

    凯撒可不想让这送上门来的线索就此中断，于是提了提衣襟便赶忙追了上去。

    那小姑娘噼噼啪啪清脆作响的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始终与凯撒保持着距离，时而还会躲在墙边后偷偷的看着凯撒是否跟了上来，像是既害怕但又对这位漆黑的访客感到好奇，而当凯撒快要追上她时又赶紧转身就跑，带着凯撒在修道院条条走廊内绕着弯。

    很快便让凯撒迷失的方向感，总觉得左转左转，再次的左转，自己好似被那个天真的孩子转着圈跑步，但身边经过的每一幅画作和雕塑都十分的陌生，每一条走廊上都不曾有自己踏足过的脚印。

    又怕把那孩子吓哭，凯撒也不敢追的太紧，只希望能一直这样被带到玛格丽特那边去。

    随着越深入，前方的道路就好似越明亮，越来越多的光从窗外泼洒进来，似太阳已然升起，又似天上阴霾正在渐渐散去，这座修道院修建的年头已久，理论来说会四处漏风才对，可说不清为什么凯撒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的凉意。

    明亮到令人看不清光源的暖意洒在他的头顶，倒是处处透露着舒适。

    见到那抹小小的连衣裙跑上了楼梯，凯撒也赶忙跟了上去。

    楼梯左右接替着向上而建立，似乎像是来到了一个塔楼的位置，凯撒没有太多的犹豫，只是默默紧跟着那道可爱的背影一直向上前行。窗外的景色已然见不到平行的地面，只有灰白色的天空，还有远方模糊的景象。

    向上，再向上，离天空越近道路也就越发的明亮。

    楼梯的尽头紧挨着一扇狭小的门扉，朴素的门板没有任何稀奇可言，只是木质的材料上被七彩斑斓的颜色涂鸦了大大小小的图案，看不出具体画了些什么，只像是孩童们天真的作画而已。

    那跑了一路的小姑娘跑到门前，双手用力推开了一条缝隙，回头看见凯撒仍旧跟在她的身后，便慌慌张张的侧身钻进了门内，又从内侧将门扉紧闭。

    凯撒轻声迈着最后几个阶梯，随着他的身子越来越接近那扇门耳边就越能听见更多孩童嬉戏打闹的声音。可能是陷阱？那蓝眼睛的小姑娘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的幼儿？凭借着长时间来尔虞我诈的经验，凯撒不由得停顿下来思索了一番。

    意识从如梦境般缥缈的现状中清醒过来，总觉得这一路上有点太过于顺利，不符合自己以往总是遭受厄运的规律。抬起便能摸到那破破烂烂的门把手，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看见门后所隐藏的一切。

    但是凯撒却在此刻犹豫了......

    内心说不清为什么涌现一股来历不明的恐惧和不安。

    难道是害怕门后藏着胡安·波吉亚的伏兵？害怕引导自己至此是教皇的另一件阴谋？还是在担心自己此刻不在翡冷翠，庄园那边可能会发生危险？凯撒质问着自己，然而很快男孩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些猜想。

    类似麻烦事自从到了翡冷翠之后已经经历了太多，再来一件也没什么大不了，没什么是不能应对的。

    那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凯撒的右手握住了门把却变得异常僵硬，自我怀疑的歪着脑袋皱起眉头，难不成是在害怕面对玛格丽特吗？难道是不敢面对毒害了自己母亲的仇人？可这是为什么......？

    太多的胡思乱想缠绕住了凯撒的心神，直到没有温度的风轻抚男孩的耳畔。

    下意识的侧过脸去看向风吹来的方向，见到那扇近在咫尺的石窗孤零零的嵌在墙壁中央，明明到了冬季，而那些燃烧在窗框上的荆棘却尚未枯竭，反而在寒冷的季节里蔓延生长，甚至还绽放出了一朵洁白的蔷薇花......

    那情景总觉得有些眼熟，凯撒好像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在匈雅提的古堡里见到一模一样的景色。除了记忆中站在蔷薇花边的乌鸦不见踪影外，简直让人一再的恍惚，仿佛童年的事情就在上一秒刚刚发生似的。

    听得门内孩子们的笑声越发的开心，凯撒也立刻摇了摇头从迷离的状况中再次恢复过来。现在可不是赏花的时候，见到了仇人之后还要尽快回到翡冷翠才行，男孩重新整理好了自身的情绪，用力在胸腔里提了一口气，接着握着门把将门扉缓缓推开。

    “吱——”

    门板拖着长音，让门内世界里的欢笑声嘉然终止。

    映入凯撒眼帘的是一座教堂？准确来说，是一座等比例缩小版本的教堂。

    看起来不过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房间里按照教堂的布局进行装潢，墙上挂着一幅幅圣像和十字架，房间的中央是一个长条形的木桌，上面摆放的不仅有着厚重的圣经还有孩童的积木玩具，好几副脏兮兮的餐具，以及一口冒着热气的炖锅和里面已经见底的炖蘑菇。

    那味道简直糟糕透了，或许应该多加一点香料来遮盖古怪的异味。

    但这里的伙食并不是凯撒关心的重点，重点在于那几十双呆呆望着自己的小眼睛，一个个年纪尚小的男孩女孩停下了他们手中刚刚还乐忠于的游戏，纷纷躲在彼此的身后，诧异又惊恐的看着凯撒，无助的像是看着可怕的入侵者踏进了温馨的家园。

    这里无一例外都是些被修道院收养的孤儿。

    年纪小的刚学会走路，年纪大的则好似比凯撒年轻四五岁的样子。不同于凯撒往常认知里被抛弃的孩子，这些小家伙们各个一副健康的样子，只见到有胖乎乎的孩子，不见有骨瘦如柴营养不良的个例。

    眼中明亮有神，皮肤也油光水滑，女孩子各个外貌光滑细腻。

    而且穿着也不像是常见的孤儿那样破破烂烂的，虽然不如有钱人家的丝绸衣料那么华丽，但这些孩子身上的衣服一看便是被人用手工一点一点细心缝制出来的，色彩单调却干净整洁又暖和。

    从未遇到此类状况的凯撒站在门口有点感到不知所措，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进来时忘记了敲门，所以又尴尬的抬手在已然敞开的门板“咚咚”轻敲了两下，来弥补刚才的失礼。

    房间的角落里整齐的摆放着几个书架，上面的书大多凯撒都认识，都是些常见的宗教书籍和寓言故事，没有太多深奥晦涩的内容摆在上面。而一位穿着修女服的驼背背影就站在书架的旁边，正小心翼翼的将每一不同的书籍类型逐个区分开来。

    然后塞进不同层的书架格子里。

    而一路把凯撒带到这房间的蓝眼睛小姑娘也正悄悄的躲在修女的袍子后面，怯生生的露出半张脸来偷偷看着凯撒，不敢说话。

    听见了凯撒的敲门声，那修女才终于反应过来有客人到来，赶忙转过身来迎接这才让她的真容随之浮出水面。

    在记忆里，凯撒已经快要把玛格丽特的脸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那是个严肃无比的女人，对所有的一切都很严格，容不得半点的偏差。而且表情上总是一副刻板的模样，仿佛整个世界都对她有巨大的亏欠。

    顺着记忆继续回想着......凯撒想起了那干瘪粗糙的皮肤，自傲又不屑的神情，尖锐凶恶的嗓音，还有黄土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的发簪，关于玛格丽特的一切记忆都是那么的令人感到厌恶，毕竟那个女人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教学的方法都让身边人感到发指。

    凯撒本以为自己终于找回了那份本属于自己的恨意。

    然而就当看见那位修女打扮的老女人转过身来，看清那幅慈目善面，带着礼貌笑容的脸时......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和记忆中的那个形象产生对应。

    对方松弛的皮肤上多出了数道褶皱，再也做不到像曾经那样紧绷着嘴脸，那土黄色的头发尽数枯白，像是为了方便打扫修道院内的边边角角而特意修建成了短发。看起来已经将近快要五十岁的年纪，嘴里的牙缺了几颗，以前挺直的后背也弯了下来。

    那幅挑挑拣拣对什么都不满意的性格也好似变了许多。

    身上的修女袍打了数不清多少个破破烂烂的补丁，袖口和袍子的边角都被画笔涂抹了乱七八糟的颜色，甚至都不如身边那群孤儿们的衣服要干净。文学度 www.wenxued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