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哈蒂小姐的礼物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皮埃蒙特地区的当地卫兵穿着朴素，不追求翡冷翠城市中皇家卫队式的华丽和坚固，只是一件厚实的皮甲包裹全身，外面又披着防风的羊毛袍子，袖口宽大，身段宽松，比起抵御强盗或是突发的外敌入侵，那身灵活防护更适合捉拿小偷或是对付街头斗殴。

    看得出来这片区域的治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得到了有效的保障，光是修道院大厅上的几道淡淡的血迹就足以让他们兴师动众，好似有天塌下来般的大事发生。

    听闻凯撒的疑问，其中一位打扮略有不同，大概是类似卫兵长的男人抬头看了过去。

    “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满脸带着卷曲胡子的男人下意识的厉声呵斥着凯撒，只大概看见是个小个子的男孩后便没有过多在意，随后又自然而然的专注于地面上流了一路的血迹。

    那卫兵长的头上包裹银色的头饰，上面的花纹好似与宗教有些关系，但与当地传统的文化有关所以让凯撒一时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并且敞开的长袍里也若隐若现出某个当地领主的家族徽章，好似是某种带着洁白翅膀的鸟类，还有些十字架的浅色花纹作为基调，处处透露着本地文化中对于信仰的虔诚。

    只是凯撒并不知道皮埃蒙特是哪位大人物的管辖领地，也没有那份好奇心多去打听。

    男孩刻意的清了清嗓子，缓缓的步下阶梯向着那位卫兵长走去。

    “如此冷的天还要出来忙活，真是为难你们了。”嘴里说出的风凉话让那名卫兵长的表情一下无比烦躁，五官拧着。“嘶”的一声抽进去一口凉气，正式的甩开袍子转过身来，刚要好好教训一番凯撒之时。

    那男人脸上的胡子随风颤了颤。

    经历过丰富经验而显得沧桑的眼睛仔细的从凯撒的头顶扫到靴子的鞋尖，光是从身上衣料的材质和做工就能大概看出身份的高低贵贱，更不要说凯撒身上那份无形的气场也完全不像是同龄孩子该有的模样。

    沾染着上流社会独有的香水和油脂味，金色的瞳孔中带着凌驾于普通平苦百姓之上的统治者威严。虽然那卫兵也同样看不出凯撒是哪里的贵族，也看不出身居何位，肉里里流淌着哪个家族的血脉。

    但卫兵长直接跳过了尴尬的环节，立刻将身板挺直目视前方，双手按照当地的礼仪习俗叠放于身前，一改刚才粗鲁的态度转而毕恭毕敬表达歉意。

    “十分抱歉大人，现在正在忙着调查公务，所以......”卫兵长赶忙为自己刚才的言论表示歉意，试图解释清楚他并非故意。不过凯撒也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故意刁难，摆了摆示意对方不要在意。

    而后便又重复起刚才的问题。

    “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谋杀案，大人。”那卫兵长说着，偏侧目光看向地面上点点滴滴的血迹。“在这里疗养的病人以及陪同的家属被残忍杀害了，两位死者的身上都有多处匕首的刀伤，甚至其中一人的整张脸都被剥了下来，难以想象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家伙干的！”

    卫兵长边阐述着案情边恨得牙根痒痒，显然不同于凯撒记忆中的那样吃着国家粮食不干实事的酒囊饭袋，眼前的男人是真心想要抓获犯人。

    既然死者是病人及家属，那么说明哈蒂小姐暂时安全，而且有着很大可能便是卫兵长口中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

    凯撒在点头表示听懂了的同时，右手偷偷摸摸的将腿环上悬挂的爪刀摘下，趁着对方不注意的功夫又快速的藏在了自己的外套衣服里，以避免让他人产生疑心。就在凯撒的手指从服饰中掏出，准备继续装出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时。

    那卫兵长又忽然正过脸来与凯撒对上视线，只好在对方并没有对凯撒产生疑虑，而是极其认真又严肃的叮嘱道。

    “我们目前有理由怀疑凶手的手上带着伤，而且还没有离开这座修道院太远。我们刚刚又接到市政官的加急通知，考虑到事态恶劣以及暴雪将至，这附近的几家马车驿站都要临时的关闭盘查，直到凶手被捉拿归案为止，在此期间也请您务必多加小心。”

    听着卫兵长说完，凯撒礼貌的微笑了一下欠身鞠躬表达谢意。

    而后沉默的从多位惊慌的修女身边经过，迈过点点血迹，向着大门外冷风呼啸的世界走去。凯撒刚踏出修道院主楼半步，迎面扑来的寒意令他本能的想要退缩，身上的衣料与那刺骨的寒温相比简直就是一件可笑的装饰。

    呼出去的气息化为白雾飘散，裸露在外的大腿皮肤很快便和男孩的脸蛋一样被冻得通红。

    仰头凝望着天空中飘落的鹅毛大雪，既不轻柔也不静谧，倒是如灾难般肆虐并随之时间而不断的加剧。男孩不敢太重的呼吸，只担心会把身体里少有的热乎气全都吐出体外，双手拍打着肩膀上的落雪，同时也将自己的身形搂的更紧。

    靴子踩在积雪上凹陷出了深深的脚印，无论是眼前的景色还是脚下的道路都在一片白茫茫当中失去了原本的轮廓，什么都不剩下了。当走出被白雪覆盖住的高墙之后，不久前还热热闹闹的集市已经不见半个市民的影子。

    只有远方排排行进的巡逻卫兵由于凶杀的案子不得不加强巡逻，顶着大雪也要沿着每条道路加紧巡逻。

    理论来说，只要沿着凶手留下的血迹很快就能将其逮捕归案，只不过不清楚是天意如此还是纯粹的巧合，早有酝酿的大学掩埋了通往真相的血迹和脚印，也驱赶了所有可能的目击证人甚至还让被狂风卷起的雪花模糊了卫兵们的视野。

    想要在短时间内寻到杀人者恐怕没那么轻松，而就算不考虑这地方正在封锁驿站的前提，光是这鬼天气也不会有任何一辆马车敢贸然出城去。

    修道院建立在城镇的边缘，看似眼下凯撒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一种是朝着寥无人烟的荒野闯过暴雪回到翡冷翠去，另一种则朝着大雪纷飞的城镇中央行进，去找到一个能暖暖身子的庇护港。

    这显然并不难选，哪怕翡冷翠中还有太多的事情等待着解决，也总不能为了一天的时间而活生生冻死在荒郊野外。凯撒也相信做出这个选择的并非只有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初来驾到的人。

    于是在抖去睫毛上的寒霜之后，凯撒调转脚步的方向朝着建筑越发密集的区域迈步走去。

    暴雪并非是毫无预料的突然降临，或者可以说神在施展祂的威力前已经给了世人足够的时间来做好充足的准备，只可惜这段时间对于凯撒来说，并不算是充足。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陌生的空气，陌生的一切......自己也只是个过客，在空无一人唯有雪花四起的道路上孤独前行，仍有那些纷飞的白雪在身边飘舞，毫无敬意的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试图夺走他的温度将凯撒也掩埋起来。

    而在道路两侧的房屋内却是另一片舒适的景象。

    明亮的火光洒在窗户上，孩子们陪同亲人在家中欢笑嬉戏的影子投射出来，并且正好似忙于装扮他们温馨的家，以来迎接快要临近的圣诞佳节。那温馨的氛围延伸至城镇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任由暴雪肆虐都无法夺取无数家庭团聚在一起的温暖。

    着实令顶着冷风的凯撒感到嫉妒......

    不过紧接着，男孩的鼻尖像是嗅到了冷空气中某种微乎其微的气味，使得他于暴雪中突然驻步。又甜又香......带着略微的鲜腥，是血的味道？凯撒不敢太过于笃定自己的猜测，暴雪将味道近乎完全冲散，换做正常人的话也不应该能够嗅得到那点点线索。

    为了验证自己，凯撒又将那把爪刀从怀里拿了出来，摘掉刀鞘在自己的手掌上轻轻的划开一道血口。已然冻僵了的皮肤在一时间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觉，直到暖呼呼的鲜血流淌出来才让神经后知后觉的作痛。

    然而很快，鲜红的血流尽，见到漆黑的菌丝从伤口中延伸出来，千丝万缕于雪中伸展，也好似在仔细品尝着风雪中特殊的滋味，随后菌丝拧成了一起像是个在与凯撒交流的箭头似的，指向了路边的一条狭小巷子。

    这些可憎的生物在狩猎的本能上从不撒谎，唯有新鲜的人血才会让它们兴奋不已。

    只不过那些暴露在空气中的菌丝很快又在虚弱中尽数枯萎融化，化为了一滩黑泥流淌在男孩的手中，又顺着指缝被风吹散于空中。待菌丝消散之际，凯撒手心上的刀口也已经奇迹般的愈合，没有留下半点疤痕。

    想不到哈蒂小姐的礼物最后还是派上了用场，凯撒一边改变方向朝着巷子中走去，一边对这把轻巧的爪刀心生好感，将其整理好再次收入怀中。文学度 www.wenxued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