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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章)春闱前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同关。

    17号矿山。

    冬天的矿山和平时不太一样。

    不过又一样。

    一样的热火朝天。

    下工后。

    卫伉眼冒金光,伏在山坡上,盯着前方的草垛。

    草垛是附近农户的,里面养了一头牛。

    卫伉看着远处,手摸向了自己腰间,确定自己的刀还在。

    确定之后,卫伉就慢慢的准备翻过山丘了。

    刚刚起身,卫伉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摁住了。

    回头一看,是居元。

    卫伉冷声:“起开!”

    居元:“偷牛是犯法的,杀耕牛是死罪。”

    卫伉:“是吗?你怎么知道我杀的是耕牛?”

    居元松开了手:“你说的谎言可以骗得过县官,骗得过郡官骗得过刺史,骗得过廷尉,骗得过陛下吗?”

    卫伉很厌恶的看了居元一眼:“谁说我要杀牛了,我看上的是那只鸡。”

    居元转头看过去,原来牛棚附近还有几只鸡。

    这天气太冷了,一般来说鸡鸭现在都不愿意出笼,不知道这几只为什么这个时候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牛刚拉了新鲜的,附近比较暖和。

    居元也是想多了,卫伉单人能杀得死一头牛?

    居元察觉到了卫伉眼神里面的厌恶,不是很理解卫伉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还误以为是自己冤枉了他,所以卫伉很厌恶。

    于是开口:“对不起,是我想错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偷鸡也是犯法的。”

    卫伉:“你管的真多。”

    “如果你以为我是李记那种笨人,你可就想错了。”

    李记,就是李铁现在的名字。

    居元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说李记笨?他可不笨,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未来能为大汉做出很多贡献的人。”

    卫伉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卫家给大汉做的贡献够多了,不用我去做贡献了,就算是他李记的爷爷,也是跟着我爹才封侯的。”

    “还有,你不要以为你能在李记那儿讨着好处,就能在我这儿讨到好处。”

    居元并没有因为卫伉这么说而生气:“我没想过在谁身上讨到什么好处。不过李记给的钱,我必须接下,因为我要给我母亲治病。”

    “现在我母亲的病好了,我的身体也好了,能够在矿上赚钱了,我也不用接受任何救济了,矿上能赚很多钱,只要不生病害疼,足够养活十个人了。”

    卫伉看居元演真的一样,直接:“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李记是个大傻子,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复杂,你这样的人,跟他演一出什么友善,什么善良,他就信以为真了。”

    “就算你用同样的办法,我也不会相信你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善良。”

    卫伉右手食指中指分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居元的双眼:“我一眼就能看穿你的本质。”

    居元笑了笑:“行行行,你怎么说都可以,不过你不能去偷鸡。”

    卫伉:“你管得着么?”

    居元:“你会杀鸡,你会做鸡肉么?”

    “不会……”卫伉确实无法否认这一点。

    居元:“你既然不会厨艺,杀一只鸡又能干什么?吃饭时,食堂难道没有鸡?”

    这事情说起来就复杂了。

    卫伉刚刚过来时,吃饭就想吃鸡于是打饭的时候,就想要一只鸡。

    矿上就算生活再好,也不至于一个人分一只鸡,厨子就不给。

    卫伉是什么人?他转头在晚饭前,就摸进了厨房,要偷鸡。

    结果被厨子抓到了。

    厨子阻拦,结果卫伉就把他挖了一下午的煤弄脏的外套,直接丢进了锅里。

    要知道没有水洗的煤是有毒的,就算卫伉再怎么偷懒,那衣服上的煤灰可不是假的。

    一锅汤就坏掉了。

    因为这个,厨子还被罚了。

    别看卫伉现在这么吊,那也是居元给他找了件衣服。

    要不然他还有闲工夫偷鸡?

    他缩在被子里发抖还差不多。

    不过卫伉不是傻子,他虽然无法无天,但知道毁了一锅鸡汤这事儿不能说出去,这是做了件坏事。

    原因倒不是做了坏事羞愧的不能说,而是害得一整个食堂的人没有吃上鸡汤,可能要挨打。

    卫伉虽然还没成年,但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多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自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不是因为道德,而是以得罪的人数量为限度的。

    在没吃上鸡还可能得罪矿上的所有人之后,卫伉就想自己去偷一只鸡搞去吃。

    看到卫伉为难的样子,居元:“不如这样,我去买一只鸡,然后给食堂的厨子,请他帮忙给你多做一只鸡,你要是吃不惯食堂的吃法,想要吃什么吃法就给他说,大部分做法食堂的老柳都是会做的。”

    听到居元说买一只鸡,卫伉还有点小期待,一听到老柳这个名字,卫伉脸一下就垮下去了。

    “不想吃他做的鸡。”

    居元摸不着头脑:“嗯?”

    听说过认床的,还没听说过认厨子的。

    卫伉:“不喜欢这个人,他这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小人。”

    居元:“怎么会,老柳是个好人,当初我身体不好的时候,那段时间吃饭前,他都会专门给我留一份,免得我吃不上热饭呢。”

    “现在我养病回来了,给他送的礼物,他也没有要,硬是不收,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说到这里,居元想起了上次的事情:“我给他孙子买了一套最新的文房四宝,我都打听好了他用得上,但是他没有要,还说这个月发了薪水后,他自己给他孙子买一套。”

    “说那套文房四宝虽然贵,但是扣除房贷和家用后,足够买一套了。让我把我这套退了,好好的复习,准备科考。”

    卫伉内心冷笑:那他恐怕买不上了这个月。

    说到这里,居元想到了办法:“后天周末,我要回家,到时候你跟着我去我家,我让我母亲给你做饭,到时候你就能吃上鸡了。”

    卫伉眼珠子一转,不吃白不吃:“行,那就去你家吃。”

    ……

    周五晚上,卫伉兴冲冲的准备遛号子了。

    这矿工这活儿是人干的吗?

    一天到晚就是敲煤矿,然后往外运。

    这一天下来腰都要断了。

    虽然卫伉已经很努力的摸鱼了,但是他也不能一直摸鱼啊,因为矿上一直有羽林卫巡查的,本来羽林卫巡查没啥事儿的,现在有了,那就是看看卫伉在干什么,到时候给大将军报告。

    所以,卫伉很努力的摸鱼了,依旧累得够呛。

    一下班,卫伉就溜回了宿舍,丢下脏衣服,把宿舍烧炕大灶头上的水舀了一些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就坐在床头等着,准备等居元一起走去吃鸡。

    这一等二等,老是等不到。

    卫伉怒了:“这个狗东西,居然忽悠我。”

    “他肯定自己回去了,忘了带我去了?还是他已经看出了不可能在我这儿骗到钱,所以不愿意给我买鸡吃了?”

    越是等,卫伉就越是生气,脸黑的跟煤炭似的。

    这个时候,居元端着个盆走了进来,一边往旁边放肥皂,一边:“哎,你稍微再等我一下,我刚把衣服洗了,等我现在去把衣服晾了就可以回去了。”

    卫伉的怒气消失了一些,原来没有忘记啊:“但是现在赶回你家,还吃得上鸡?”

    居元:“我托一个同乡跟我母亲带了话,她知道后就会去邻居家买一只的,又不会去市场里买。”

    卫伉看着居元出门,才想起居元说洗衣服。

    “洗衣服?”

    卫伉来到煤矿后,一如以往一样,脏衣服就往床头一丢就行了。

    过个一些时间,就会有一套干净衣服被放在床头。

    只可惜离开了家,没有女仆给穿衣服,还有些不习惯。

    现在听说居元说洗衣服后,卫伉起身,跟了过去。

    跟过去后,卫伉就看到居元在晾衣服。

    但是晾的不是一套,而是两套。

    按理说矿上虽然冷,但是干活儿的时候是不冷的,所以大家劳动布的衣服穿一套也就够了,怎么会穿两套?

    卫伉仔细的看了看,才看到其中一套胸口兜面位置写的号数,是自己的工号。

    卫伉一直以为矿上有专门的人把衣服收去洗了。

    现在才搞清楚,这几天都是居元帮自己把衣服洗了。

    卫伉回想起来,才想起,自己来的第一天,丢的脏衣服还是脏衣服,早上都还是脏衣服,等晚上回来才变成了干净衣服。

    恐怕是居元早起后想到自己晚上没有衣服穿,才去洗了衣服,然后挂在暖炉房烤干的。

    回到房间里,卫伉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居元是在演戏吗?

    “他肯定是在演戏,天下的人都是自私的,他只是为了演戏骗我钱罢了。”

    但是,既然是演戏,为什么不当着自己的面演,而是每天默默地什么也不说就把衣服洗了呢?

    万一自己一直不知道,他不是白忙活了?

    居元此时把衣服晾完了,回来后抖了抖手上的水,挠了挠大拇指虎口一侧,然后去收拾东西。

    卫伉左看右看,刚好看到居元的右手大拇指内侧,开了一条冰裂口,或者叫做皲裂口。

    准确的说那玩意儿叫做冻疮。

    卫伉更加坚定的认为居元是演的了。

    什么人会在自己手生冻疮的时候,帮别人洗衣服呢?怎么可能?

    就算再怎么打热水洗衣服,水还是会冷的,手上沾了水,风一吹,更冷。

    一直泡热水,然后突然受冷,冻疮会更厉害,不止疼,还痒。

    居元收拾好了东西:“走吧!”

    看得出来,居元对于回家也是元气满满啊,非常渴望回家。

    在矿区门口一个牌子下,居元夹着肩膀,一边搓手一边跺脚。

    卫伉:“咱们在这儿干嘛?”

    居元:“等车啊。”

    卫伉左看右看:“火车站也不在这儿啊,这儿也没有轨道啊?!”

    居元:“哦,我都是坐马车的,火车票太贵了。”

    看卫伉脸色不好看,居元:“你别误会,我没住在长安城,那得走多远啊,我家住得近。”

    卫伉脸色好看了一些。

    马车转牛车,大路转小路,大篷车转平板车。

    小路上田埂,山野间,还有些雪的影子,很难走。

    天渐渐要黑了。

    卫伉有点害怕,害怕居元是要把自己卖了。

    自己是大司马大将军的儿子,自己是有汉以来,最显赫的官职最高的官员的大儿子,自己是侯爵自己很值钱的。

    但是如果掉头就走,卫伉发现,自己居然不认识路了。

    田埂很多,自己已经忘了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了。

    只能跟着走。

    走着走着,居元突然说话了:“同关煤矿真是个好地方啊。”

    卫伉:“这个倒霉地方坏透了。”

    居元一边走,一边看着远处:“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里,我们这里,恶劣到都找不出一片真正的田土,到处都是荒山和碎石。”

    居元拉开袖子给卫伉看。

    他的手臂上有一道伤疤。

    “我小时候走这条路摔的,摔在一块石头的尖尖上,把手臂刺穿了,我母亲还以为我的手会废掉,结果后来长好了。”

    “行脚的医生说,一百个这种情况,最多只有一个人手能长好,还得有四五十个在手好之前就会发热死掉。他说我的手长好,肯定有什么使命。”

    卫伉狐疑:“这根同关煤矿有什么关系?这儿这不全是田土吗,哪儿来的碎石头。”

    居元:“三年多前,那时候我们这儿的人都穷的要疯了,眼睛发绿光。”

    “你知道吗,我们这里距离神木太近了,往外就是匈奴,所以我们这儿的粮食,都要运去前线打仗用,我们自己只能吃最差的小米,不够吃就吃野菜,我们这儿除了粮食,什么都不值钱,因为田土不够,也种不出粮食,人很少。”

    “三年多前突然有个姓雷的老板,花了大价钱,把附近的山都给买下来了。”

    “很多人突然有了钱,就统统搬走了。”

    卫伉:“那他们运气真好。”

    要不是雷林,他们得穷死了。

    居元:“他们搬走了,我们没搬走的,更绝望了。”

    一共一百个人要饿死了,有三十个突然成了富家翁搬走了。

    剩下七十个仿佛错过了求生的稻草,更加绝望了。

    “幸好,他们开始修建煤矿,他们买石头。”

    “咱们这儿漫山遍野都是的石头,居然花钱买,买去修路修房子地基。”

    “光是搬石头,我们这儿的人就有钱吃饭了,甚至还奢侈了一把,吃了白面馒头,吃了面条子,吃了饱满硕大的小米。”

    卫伉鄙夷,没见过世面,你们买得到的小米能有多饱满?一千斤里面选一颗,也还不如我早上喝的小米粥最小的一颗大。

    居元说开心了:“我们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其实我们这儿的地,是可以耕种的,只是以前的人太懒太笨,居然因为田土里石头多,就放任它们千百年来一直在田土里。”

    “搬走石头后,我们开始种地,煤矿上的人还问我们买菜,我们种多少,他们要多少。”

    “从哪天起,我就想要进入同关煤矿。”

    “因为同关煤矿,我们家才有饭吃,才有钱花。”

    “等我有一膀子力气后,就加入了同关煤矿。”

    “我才知道,不只是我们家,也不只是我们村子,也不止是我们县,不只是我们郡,不只是我们这里,因为同关煤矿,太多人吃上饭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知识是什么意思,才开始读书。”

    居元就这样讲啊讲啊,讲起了他这几年的故事。

    卫伉一副谁想听啊的表情,但却一直听完了。

    实际上这一路田埂还挺宽的,但是没走过这种路很难走。

    一路上两边什么都没有,似乎走在什么无人区一样。

    如果不是时不时能看到远山上的灯火,卫伉早就掉头跑了。

    居元不是有分享欲,而是看出了卫伉在担忧,在害怕,所以故意说点话,分散卫伉的注意力罢了。

    但是居元又不是很会说别的,居元脑子里只有知识,还有就是自己的故事矿上的故事。

    居元知道,卫伉和李记一样,恐怕最讨厌知识和矿上的故事了。

    所以居元讲的是自己的故事。

    终于到家了。

    居元家里没有客厅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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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间卫伉想象不出来的房子,就在眼前。

    土墙,草顶,进屋的草,只有人脖子高。

    得埋着头才能进去。

    不过旁边从新修了一间,比较大,比较高,还有烟囱。

    肯定是这两年新修的。

    敲了敲门,门被打开。

    卫伉还没进去,就被一个老奶奶样子的人抓住了手。

    老奶奶一边兴奋:“他就是董事长的表弟哇?”

    居元点头。

    老奶奶:“我儿真是出息了,出息了!”

    “快进来,进来坐!”

    卫伉有些不适应。

    不过这老奶奶看上去人不坏,所以卫伉没有拒绝。

    进了屋里,看到了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桌子旁有两节树桩,还有一张椅子。

    屋子左边角落里是一盘沙子,鹅卵石镶嵌在地上,镶嵌出来的沙板装着沙子,旁边放着一根光滑的树枝。

    在旁边就是一张床,床上是很破旧的褥子,看上去像是旧衣服攒出来的,床上还有一些草,还有一张羊毛毯子。

    老奶奶拉着卫伉到桌子边坐下。

    卫伉:“怎么你们坐的是树桩子啊?”

    卫伉现在确定了,这个老奶奶就是居元的妈妈。

    居元妈妈不好意思:“我们家里穷,就是坐树桩子,这把椅子是在邻居家借来的。”

    卫伉都已经在眼前看到了居元妈妈扛着一把椅子提着一只鸡,在那难走的田埂上走过来的场景了。

    卫伉起身:“木桩子我还没坐过,我来坐坐,你坐椅子吧。”

    居元妈妈心想这家伙好怪啊,笑着:“我去端鸡肉给你,先吃饭。”

    桌子上的煤油灯有一股味道,但掩盖不住鸡的香味。

    鸡是居元妈妈听说的长安城流行的熏鸡的做法做的,并不是熏鸡的味道,卫伉没有说,卫伉也不在乎味道,他只是想要满足‘老子在矿上也能吃到整只鸡’的念想。

    一个人吃的不好意思,卫伉还想扯下鸡头给居元吃,但是想了想觉得太不要脸了。

    就扯下了翅膀给居元,又把一只腿扯给了居元妈妈。

    居元妈妈不要,卫伉:“我吃不完这么多的!我什么鸡没吃过啊!这又不是特别好吃,你快吃吧。”

    居元妈妈没有拒绝了,但拿到鸡腿后,就给了居元。

    居元不要,一定要妈妈吃。

    居元妈妈就站起来,要去抓墙上挂着的一根棍子。

    居元就老实了,直接吃了起来。

    卫伉哈哈大笑:“居元你也怕挨打啊?”

    居元点头。

    卫伉想起了自己三天两头被老爹卫青当陀螺抽的事情,笑着:“你为什么挨打啊?是因为出去喝酒?还是因为耍钱?”

    居元妈妈起身去厨房拿东西。

    居元才开口:“是因为我想给我母亲买一套房子,在长安。”

    “房子我都看好了。”

    卫伉疑惑的探头:“嗯?”

    给母亲买房子,为什么要挨打啊?

    居元:“因为我母亲问我矿上那些厉害的人为什么那么厉害,我告诉母亲可能是因为他们读过书的原因。”

    “于是我母亲就希望我读书。”

    “听说在长安买一套房子,需要我在矿上打工三年赚的钱才买得起时,我母亲就觉得,哪都能买多少书了啊,就不允许。”

    “但我一定要买。”

    “于是她就拿出了棍子。”

    “其实我也不怕疼,我就是怕气着她,才同意的。”

    以前不知道读书到底要干嘛,听说读书能考科举后,居元就决定考科举了,等考过了,再给母亲买房子,就不会被拒绝了。

    吃鸡不吃要挨打也是因为这个。

    因为居元妈妈听说长安城的人现在都讲究营养均衡,否则人会变笨变弱。

    居元妈妈知道长安城比这小山村好太多了,所以长安城流行的东西,对读书有好处的,一定要追上。

    等过了一会儿,居元妈妈端出了面疙瘩给居元。

    没想到卫伉看到面疙瘩,突然就哭了,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把居元买来算题的草稿纸都给撕了擦鼻涕。

    哭了好久,居元母子俩才搞明白。

    卫伉的母亲在生他弟弟的时候死了。

    他母亲是一眼都没看过现在繁华的长安城,也没吃过什么熏鸡,没吃过饺子,没吃过宽面条,当初就算是侯府家里,也就是一碗面疙瘩。

    麦子是他母亲亲手磨的,麦麸是一点一点挑出来的。

    看到面疙瘩,卫伉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一边嚎啕着,卫伉把居元的面疙瘩也给吃了。

    居元不知道怎么安慰卫伉,只能让自己的母亲跟卫伉说话,自己点燃了一盏油灯,在屋子角落沙盘上算起了数学题。

    而卫伉和居元母亲,在一旁说着话。

    卫伉说了自己的母亲的好多事情,居元的母亲不认识卫伉的母亲,但居元母亲知道什么是母爱,什么是疼爱。

    卫伉也有很多疑问,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做这个为什么要做那个。

    居元的母亲知道。

    卫伉解开了好多疑惑。

    比如卫伉的母亲害怕卫伉未来被后妈欺负,让卫伉要小心,不要相信别人。

    但是她没想到卫青这么多年也没有再娶过老婆,卫伉都已经成年了,还是不相信任何人。

    比如卫伉的母亲害怕卫伉性子软弱被人欺负,告诉卫伉,如果能坐主位就一定要坐主位,能拿到手里的就一定要拿到手里。

    结果,卫伉在一群贵族聚会的时候,被推上了主位当背锅侠。

    在路边看到别人家鸡的时候,也想据为己有。

    卫伉不够聪明,只是很听母亲的话罢了。

    问完了所有的疑惑,卫伉内心才安定下来,不再彷徨。

    卫伉询问起了居元的事情,光是自己的事情被居元母子俩知道了多不好啊。

    卫伉提起了居元的糗事,摔断手的事情。

    居元的母亲讲了起来,卫伉才知道,那时候,居元夫妻老来得子,女儿都出嫁了,才又生了个儿子。

    那天居元的父亲带着居元去打柴,回来的时候下起了大雨。

    居元的父亲一脚踩滑了,摔死了。

    居元摔断了手,躺在雨中躺了两个小时,差点没死掉。

    居元的母亲见父子久久不回来,一路找出去,才找到了他们父子。

    因为一个人没法把父子都拖回家,就带着居元回了家。

    等回头时雨停了,狼来了,居元的父亲连尸体都没有,被狼扯了吃了。

    知道这些后,卫伉才明白,居元为什么感叹时代变了,为什么觉得同关煤矿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才知道居元刚刚讲的那些事情,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只是没有说全乎而已。

    星辰闪耀,第二天,居元去村头推车送了一车煤炭回家,又带着卫伉去赶集,带卫伉吃了当地小市场的小吃,又买了一口大酱缸回来。

    家里原本有一口小的,但是居元和母亲都不知道冰膨胀后会把有弧度的酱缸撑破。

    居元还买了不少肉回来。

    卫伉本来想买一双最新的橡胶底的鞋给居元母亲的,但是自己身上没钱,只能作罢。

    回家后这一顿,居元母亲照例不吃肉,一边把肉给卫伉和居元吃,一边拒绝吃肉。

    居元说矿上有肉吃,让母亲吃,母亲不吃,让居元吃,吃了好好地学习。

    等离开时,居元母亲给了一包不知道是什么野菜的干给居元,让居元下个周末不要回家了,把东西去送给李记。

    说李记最喜欢吃这个野菜了,让居元记得千万别忘了。

    卫伉听完心里很不爽。

    如果居元下周末去长安找李记,那自己在矿上怎么过周末呢?

    回到矿上的第一晚,卫伉适应了挖矿,经过两天休整,干劲十足,终于完成了别人百分之三十的任务。

    半夜,卫伉浑身疼的难受。

    居元本来在看书的,又放下书给卫伉揉捏捶摁。

    同寝室其他工友一人表演了一段按摩绝技。

    大家最知道挖完煤炭哪儿疼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第二天,倒是没那么疼了,但是一个人趴着,看着居元看书,卫伉想要找其他工友聊天。

    其他工友不想聊天,因为他们怕打扰居元看书。

    第三天,居元洗完澡出来上厕所时出来,看到食堂老柳在问一个工友借钱。

    原来大家都发薪水了,老柳被罚了款,不够钱,问工友借点,给孙子买纸墨笔砚,工友夸他孙子说不定能考上进士。

    老柳说他孙子恐怕是考不上了,但是居元肯定能考上进士。

    对方深以为然。

    卫伉出去逛了一圈。

    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老柳也没有把事情说出去,恐怕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居元。

    因为他丢进锅里的那件衣服,就是居元第二天早上洗的。

    回去时,居元看到老柳已经洗完了衣服,此时正在握着毛笔写文章。

    文章题目是《当一个惯偷不会危害辖区其他人生命安全却又屡教不改时如何处置》。

    卫伉臊得慌,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躺在床上玩儿木人。

    木人是矿上一个看起来还是小孩,实际上已经十八岁的工友雕刻的。

    卫伉夸它说这东西在长安能直接卖钱。

    工友说长安城能耐人太多了。

    卫伉说真能卖钱,你手艺比他们好多了,等以后我回了长安有钱了,就给你投资开个雕刻店,你小子等着发财吧。

    玩儿了一会儿小木人,卫伉看见居元写文章写的断断续续的。

    等又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居元不是写文章需要思考,而是他大拇指上的皲裂口很疼,捏久了笔又疼又痒。

    居元想要挠痒痒,但是又怕挠了更破了很难恢复。

    春闱在即。

    于是居元写不下去文章了手疼了,就拿起了《煤矿管理》这本书看了起来。

    这是同关煤矿总经理梅黑夫写的书。

    在卫伉看来,这叫做‘我表哥的小马仔写的书’。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五这天居元买了火车票,去长安给李记送野菜。

    因为长安实在是太远了,不可能靠走的。

    居元还问卫伉想要什么,可以从长安带回来。

    卫伉只想要一束烟花,那是长安新发明的东西,矿上很多年轻的工友没见过,卫伉跟他们吹牛哔时说的天花乱坠,他们不信,卫伉想要他们看一眼,证明自己不是吹牛哔。

    周天那天,很晚居元都没回来。

    卫伉知道居元这人不会无故缺工,想要找人问问,但是谁能知道一个大活人去哪儿了?

    迷迷糊糊的卫伉睡着了。

    等被开门的冷风吹得突然清醒,卫伉才知道居元是走回来的。

    先是坐马车走到了同关火车站那边,然后因为太晚了没有车了,于是背着背篓自己走回来的。

    带回来了城里最近流行的烤鸭,虽然不热了,但是放在炕上热热正好能吃。

    居元冻得有点冷了,卫伉第一次帮别人干活儿,去打了一桶热水让居元洗个热水澡暖和一下。

    等居元出来,卫伉才知道,原来火车现在的车厢全是木结构的,禁止乘客私自携带任何易燃易爆物品进入车厢。

    烟花,就是易燃易爆物品。

    但是买烟花花了好几百大钱,居元哪儿舍得丢了?

    就把火车票转给了别人,自己坐马车然后转走路回来的。

    这天晚上吃烤鸭可把卫伉吃爽了。

    第二天,居元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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