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母亲

(文学度 www.wenxuedu.org)    “拜托，拜托这都是真的......”自言自语的说着，凯撒强迫着扭伤的腿脚再次奔跑了起来，跑向那片草坪，跑向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淡黄色的外墙，红色的瓦片，还有与花草相搭配的淡绿色门窗。

    所有的颜色都是那么的鲜艳，没有后来被时间的冲刷而变得暗淡无光，墙壁上还留着童年的自己充满想象的涂鸦，有花朵，有阳光，还有几只飞在天空中的鸟儿，以及孩童印象中那座名为翡冷翠城市的繁华。

    门前的小花园里的花开的正艳，像是永远都不会枯萎一样。

    凯撒想起来了，这些都是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花，是母亲将它们从花田中采下种在了家门口，这样便能让这些花天天陪在自己身边。

    尽管凯撒对于家的样子感慨万千，但只是稍微停留了片刻便急匆匆的跑到门口，粗略的将自己眼眶处的泥土抹去，紧张的反复吞咽了几下口水之后才轻轻扣响了门扉。

    咚，咚，咚。

    三声叩门声，从犹豫不定到咬牙坚持，片刻之后突然听见门内传来女性的询问声。

    “是谁？”

    那说话的声音对凯撒已经有些陌生了，但还是可以认出是家里唯一的那位女仆温妮，印象里的女仆虽然做菜很难吃，但从来对于陌生人的造访都十分的警惕，因此凯撒也一下子想不到该如何回应才好。

    “我，我是......”

    凯撒飘忽不定的眨了眨眼睛，边说话边思考。

    可还不等他胡编出一个合理的说法，门扉便从内部向外打开，看见女仆的身子也是一道冒着白光的虚影，不仅没有听到凯撒的声音，更是迷茫的向着门外四处张望着，无视着就在她身前的男孩。

    “怪了，明明听到有敲门声的，难道是幻听？”

    赶在女仆将门关上之前，凯撒侧着身子钻了进去，直接穿过了女仆的虚影就像是穿过了一片虚无缥缈的雾气，那种体验极其的古怪，像是这些影子是真正存在的人，而自己才是那个碰不到也摸不到的鬼影。

    跑过门廊，踏上通往二层的楼梯。

    每一处的划痕和污渍都能勾起凯撒数不清的回忆，也让凯撒意识到这地方绝对不仅仅是自己的回忆而已，因为这栋房子有太多的细节自己都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都逐一被还原了出来，又或是说，从未在时间的潮流中发生任何的改变。

    又经过自己童年的房间门口，向着走廊深处的房间跑去，像是离家多年的孩子奔向母亲的所在。

    终于，凯撒止住了脚步伫立在那扇熟悉的房间门前。

    伸出手握住了门把想要将其转动......却又突然呆呆的愣在了原地，期待而又惊喜的情绪被另一种情感所裹挟冲刷，不好的回忆翻涌而来。想起自己曾无数次被禁止进入这个房间，以至于站在此处产生了本能的抗拒。

    还有那次生死离别的悲伤更是让凯撒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房间里是空的......如果也只是一道看不见自己的虚影，如果所有的期待全都落空，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坦然接受？凯撒不能确定，不能肯定自己那无论何时都经不起推敲的坚强，内心斥责着自己，从来都是被时间推着长大，而从未获得真正的成长......

    内心深处的伤口，从来没有愈合过，就算是一次次的被揭开，也只是会一次次的被自己掩藏起来，也不想再遭受到任何这一类的打击，或许不抱有期待才是最好的选择。

    越想越多，明明已经来到了这里却心生退却。

    凯撒的内心进行着某种激烈的抗争，而最后其中名为思念的一方获得了胜利。

    房门并未上锁，凯撒也为了避免再继续纠结下去直接推门而入，步入房间里，将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柔和的风吹在了脸上。

    那扇记忆中的窗正开着，两侧的窗帘随风飘动。

    洒进屋内的阳光投射在了女人站在窗口处的身姿，如画般美丽......

    那绝非是虚影。

    母亲的美貌无法用简单的言语来形容，不同于生病后的疲惫和虚弱，此时的容颜宛如艺术品般精致而又完美，她的秀发在阳光下是一束金色的光芒，柔顺而又闪烁光泽，轻轻地拂在母亲的肩膀上，宛如一位神圣的天使般不容玷污。

    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裙，裙摆落在白莲般脚踝。

    正借着明媚的阳光翻阅着手中那本圣经，那本熟悉的，留给了凯撒的礼物。

    见到凯撒突然的闯入，母亲那红润又柔软的嘴唇又受到了惊吓似的微微一颤，宛如宝石般闪耀的双眼看向了站在门口的男孩，没有惊呼，也没有欣喜，只是意外的好奇，淡淡的询问着。

    “中午好啊先生，我应该认识您吗？”她的气质高贵，语气温文尔雅，所有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的母亲完全相似，亲切的感觉慕容置疑。

    只是这一句礼貌的问候使得凯撒的心境从激动变得冰冷无比。

    凯撒抬起手来摸向自己满是淤泥的脸，发现自己还戴着那张猩红色的面巾布遮住了面庞，又想到自己的眼睛已经变了模样，时间距离记忆中母亲过世也过去了那么久，自己的外貌和内心都不再是曾经那个在花田中嬉闹的孩子。

    自然是认不出来了......

    凯撒紧张的有些说不出话，目光停留在母亲健康的面容上便已经得到了满足。

    “抱歉女士，我只是......我可能，我可能走错了地方，抱歉打扰了......”如此说着，男孩尴尬的苦笑了几下，无意间发现自己的靴子将泥土踩到了房间里，满身的泥泞也根本毫无雅观，于是越发的变得胆怯。

    “我，我现在就离开。”

    凯撒感觉自己的身子僵硬无比，神经紧绷在一个微妙的区间不上不下，手扶在了门框上转身便要离开这里，安慰着纠缠打结的内心，如此便好......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自己，没必要破坏掉这里本有的安宁和美好。

    所以如此便好。

    就这样悄然无息的离开。

    如果自己永远也回不到那个残酷的世界了，就这样四处流浪或许也很不错？可以去见已经再也见不到的人，去听他们的声音，或是去到那些曾经听说过但从未见过的地方。

    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看书，休息，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当一个游离在人世间之外的幽灵，再也不用去关心那些复杂的纷争和矛盾，不用再为了和残酷的命运作斗争而不断付出和牺牲。

    想着，安抚着受伤的心灵。

    当凯撒转过身去，将背后交给母亲的那一瞬之间。

    听得母亲柔和的声音轻轻的笑了笑，又朝着凯撒离开的背影轻声唤着。

    “你要去哪呢？亲爱的。”那本圣经被放在了旁边的桌台上，母亲的脚步声慢慢向着男孩愣住的背后走来，俯下身来温柔的将凯撒的身子拥抱进她的怀里......无视着那些淤泥脏了她洁白的衣服，母亲的手臂紧紧搂着男孩的肩膀，将那份离别已久的爱意从心跳声传递。

    “欢迎回家来，切萨雷。”

    男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疲惫也随之消散，脑中那吱呀作响的混乱乐章戛然而止，没有其它的声音将其取代，内心像一汪清泉平静如水。

    双眼起初惊讶的张大，随后眼皮用力一抿让一滴泪花顺着面庞流下。

    像是心中一块疮疤被瞬间揭开，挤压已久的委屈，痛苦，悲伤和绝望化为了泪水夺出眼眶尽情流淌了出来，男孩发出抽噎，将自己那些所谓的头衔和地位全都抛弃到脑后，彻底成为了曾经的那个切萨雷，那个只想平静生活的孩子。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我以为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在母亲的拥抱中，凯撒转回身来将自己脸埋在了母亲的怀里。“妈......我好想你......”声音哽咽的根本听不清楚，只有那隐藏不住的心境将语义传递了过去。感受着母亲身上的温度，感受着母亲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自己的黑发上轻轻揉动。

    听着母亲那同样有泪花晶莹闪烁的美丽面庞上，笑着说道。

    “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无论你变化有多大，妈妈都永远爱你，妈妈在的地方也永远都是你的家，切萨雷。”

    没有放声大哭是凯撒最后可有可无的自尊，他不愿意松开母亲的怀抱，害怕着这一切又会突然消失，只希望这一刻永远的停滞，永远都不会结束。所以在母亲松开她的拥抱时，男孩的身体止不住的因恐惧而发抖。

    但好在母亲只是为了蹲在凯撒的面前，轻轻擦去男孩眼眶上的泪水，并为他摘掉了那块被泪和泥土染得肮脏不已的面巾布，而后静静的注视着凯撒变成少年后的面容，母亲的眼中带着欣慰，和心痛。文学度 www.wenxuedu.org